02.25 "印尼三問"之三:chinese,你(我)們的家廟在哪裡?

範良

巴厘島是美麗、無比神奇的!它的浮沉在印度洋波濤洶湧中的海神廟,它的伴隨著動人愛情故事的望夫崖,它的被稱為“巴厘島富士山”的京打瑪尼火山,還有它的可供盡情觀賞落日美景的金巴蘭海灘、一路有原始森林風貌相伴的急流漂游......只是,我仍覺得,值得我留戀的還是島上形形色色的家廟,即使將它稱之為一種文化現象也不為過,我這樣想。

(巴厘島海神廟)

巴厘島上的道路不象一些國際大都市那樣縱橫交錯、四通八達,在島上逛了幾天,發覺自己過來過去的幾條街道都似曾相識,後來我明白了過來,是街道旁的一幢幢富麗堂皇的家廟讓我產生這一感覺,幾天來,我在車上手忙腳亂地一直在忙著給沿途所見的家廟照相,儘管我明知,我的在顛簸著的車輛上的“作品”很可能會不盡人意。



(街道旁一幢幢富麗堂皇的家廟)

巴厘島廟宇的第一個特點就是它的“多”,多得讓人難以理喻。據當地人介紹,整個島上有廟宇12萬多座!我相信這話不是吹牛!信奉印度教的巴厘島人雖然村有村廟、縣有縣廟,我們見到最多的還是家廟。在巴厘島除了一些現代氣息濃厚一些的商業區,路旁的民居幾乎家家都有“廟”,當然,與主人的經濟能力與住房面積相關,家廟有大也有小,佔地四五百平方者有之,不足百平方,與臥房擠在一個小院裡的也不少,有的家廟乾脆就建在屋頂上,有塔、也有神龕,遊人在馬路上抬起頭就可欣賞到它們的英姿,就像是在觀賞天上的彩虹與明月。

(巴厘島上建在屋頂上的家廟)

(講究的當數家廟的石質的門)

巴厘島家廟第二個特點就是它的“講究”。我不熟悉印度教,我說不清這些建築的內在的含義,好在它們大同小異:廟門、神龕、廟塔,其樣式相差無幾,但都不失精美,沒有一點敷衍、馬虎的痕跡,像我在一些別的人工景點所見到的那樣。有些家廟的“講究”甚至讓我有了“奢華”的感覺。最“講究”的當數家廟的門,棕紅顏色是它的基調,“門葉”上面滿是精細的雕刻圖案,讓我聯想到我們國家天安門廣場上的華表,一邊一扇,相對而立。看到個別大型的廟門的後面並未見廟宇相連,我懷疑,這精美的廟門無形中已成為巴厘島人展示其印度教文化的一個標誌性建築。內有家廟的庭院的門倒是有門楣與頂梁的,門洞多不寬大,門楣、門頁與樑柱上雕刻著花草或動物,凸出的線條上多有金粉描畫,一扇門就是一件技藝上乘的工藝品!

家廟多與主人的住房連接,但院中有院,庭院裡另有圍欄護衛的家廟向前來拜訪、觀賞的外姓人強調了自己的私密性。圍欄內,神龕、廟塔與茂盛的樹木相伴,靜靜地佇立其中,令人肅然。我最喜歡的是家廟前面的發呆亭,看來它是所有建有家廟的家庭裡必不可少的建築。高不過一米的臺子的四個角有四根柱子共同支撐著用草料覆蓋的頂棚,可容納十多人盤腿而坐的臺子多用白色的瓷磚鋪墊,潔淨、光滑。

發呆亭這三字本身就十分有趣,有些幽默,但形象地表現了庭院主人的生活情趣。每次走進庭院我都想,發呆亭是不是供主人在上面“發呆”——打坐、祭拜、祈禱用的呢?只是我所進入的幾家庭院都未能看到主人在上面祭拜、祈禱的場面。一次所見的是主人一家與像是訪客的共五六人盤腿坐在臺子上“嘮嗑”,一次所見是一成年女子摟著個孩子面朝臥房在臺上午睡,此時的她似乎根本沒有顧忌自己有可能受到居心不良者侵擾的危險。

(我最喜歡家廟前面的發呆亭)

突然間,我心底升起一股溫暖的感情,巴厘島的家廟讓我油然想到了“家”這個詞語。

在信奉印度教的巴厘島人心目中,人的死亡不過是對人的軀體的擺脫,並不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家廟是祭祀神靈的,也是自己祖先靈魂的安息之所,據說,某家庭成員一旦離開人世,軀體被火化後,其生前所以為珍貴的物品,項鍊、鐲子、戒子什麼的會被安放在家廟或村廟的廟塔與神龕裡供奉著。這是否象徵庭院主人目前所居住的家的成員裡有活著的我和你,同時也包括業已與自己軀體分離的祖先們呢?我想,家廟的生存理由中無疑有這麼一層意思。試想:日以繼夜、朝朝暮暮有自己祖先與自己相伴該是多麼幸福的事啊!夜晚睡覺,祖宗與自己僅一院牆相隔;白天,在發呆亭上“嘮嗑”或小睡有祖宗一旁瞧著,活著的巴厘島人其樂融融,何言寂寥與苦楚?!

考慮到家廟的私密性,遊客的我不敢貿然進入,因此也未能親眼目睹家廟裡的祭拜場景,在街市我所見到的當地印度教徒祭拜街道旁的神龕與石頭神靈的場景讓我感受到巴厘島人對祖先的虔誠。信奉印度教的巴厘島人有一天三祭的傳統。在巴厘島街頭,遊客可很輕易地瞧見成年女子突然放下手中的工作與家務,頭上頂著盛著祭品的竹籃在街邊的神龕與神像前祭拜。在巴厘島上如果不低頭看路,我們遊客會不小心踩到地上的貢品:椰樹葉上盛著的水果、米粒什麼的。在巴厘島,為祭拜者有償提供祭祀用品成了一種職業。儘管每天三拜的祭祀用品難言豐盛,對於在外為生計奔忙的巴厘島人來說籌辦它仍然是一件頗費心思的事情,於是乎在街邊就出現了專門提供祭祀品的攤點。我站在街邊的大樹下靜靜觀察了其中一個攤點的買賣:隔不一小會就有顧客關顧,無需言語,匆匆地來,匆匆地去,女人為多,也有男子。我甚至看見一“帥哥” 將摩托車在攤點前嘎然停下,收拾好買來的祭祀品後,還在小販的幫助下給自己的額頭點上一個紅點。面對這個情景,我再一次被感動了!我想象著這“帥哥” 在家廟中祭祀祖先與神靈的場景,我感了到他與她們對祖先的思念、對神靈的敬畏!此刻,我的心又回到我關注的家廟中,很快,我的相機又“找到”了不遠處的又一座家廟……

(馬路邊的祭祀品攤位)

在巴厘島的幾天時間裡、我的尤其關注家廟,與我潛意識裡覺得巴厘島的家廟文化與我們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有某種聯繫是大有關係的。在中國的所有近鄰中,印度尼西亞與中國的聯繫是非常特別的,史料記載,15世紀明王朝鄭和八次下西洋,五次到了印度尼西亞;近幾百年來更有大批華人僑居印度尼西亞,華人在印度尼西亞的總人數以千萬計,他們在印度尼西亞的政治經濟文化生活中發揮著十分重要的作用。中國與印度尼西亞既然有這麼一種特殊的關係,兩個國家的文化互相間存在某種程度的影響是很自然的事情。

說到家廟,它在《紅樓夢》這部名著中多次出現過.《紅樓夢》第五十三回“寧國府除夕祭宗祠,榮國府元宵開夜宴”中有這樣的描敘:

......只見賈府人分昭穆排班立定:賈敬主祭,賈赦陪祭,賈珍獻爵,賈璉賈琮獻帛,寶玉捧香,賈菖賈菱展拜毯,守焚池。青衣樂奏,三獻爵,拜興畢,焚帛奠酒,禮畢,樂止,退出。眾人圍隨著賈母至正堂上,影前錦幔高掛,彩屏張護,香燭輝煌.......

我在這裡提到《紅樓夢》中賈府的宗祠——家廟並無在中華大地\\我的家鄉恢復或者發揚它的奢望,讓當今中國千萬房奴為自己償還房貸而憂心的時刻與他們談論家廟的建設會讓人笑掉牙齒, 我更多想說的是中華文化裡關於“家”、關於親情與家規、家教的理念在當今中華文化中的存留的問題。中國傳統文化十分強調家庭的仁愛與親情:長幼有序、上慈下孝,“家和萬事興”;實際生活中,“家”,作為中國社會的一個細胞,一條與社會聯繫的紐帶,它的存在不是孤立的,與國家、民族的興亡、社會的穩定密切相關。因此,傳統中國文化十分強調家治與家庭對兒孫子女的教育。中國的儒教經典有言:古之慾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在曾國藩洋洋萬言

的家書中人們可以強烈地感受到中國傳統文化的代表者們對於治家與家庭教育的重視程度。面對巴厘島上成千上萬座家廟,我強烈感覺到了我們中華民族文化中有關家庭的理念與意識的日漸淡薄。吾輩姑且不去理睬這家廟,嘗試問問目前中國內地40歲上下的中青年人,他們中有多少人可以說出自家往上第四代、第五代長輩的姓名?有多少人會在工作之餘去關心編修家譜、族譜的事情?有多少人在重大節日,在與活著的親友相聚之餘會去鄭重其事地祭拜自己的祖先?又有多少年輕人不是對西方的這個節、那個節津津樂道,而對與父母相聚、抽時間回家看看他們而覺得索然無趣?

對於我的擔憂,我的旅伴老胡歸結到中國大陸人宗教意識的淡薄,一路上我倆為此爭論個不休。並未最終說服對方的我以為,這,歸根結底還是一個對傳統中華文化的繼承與發揚的問題,宗教也是中華文化組成的一部分。

筆者所感欣慰的是,當前"有關部門"包括學術界一些人士開始注意到農村的宗祠的建設當前這一具有悠久歷史的"新鮮事物"了(內容與形式是難以分割的),並以為:通過對祖先的祭祀,以同姓血親關係的延續為紐帶,把整個家族成員聯繫起來,並形成宗族內部的凝聚力和親和力,有利民眾的團結與青少年的教育,是社會主義新農村文化建設中的一個內容一部分,仔細想來,確有道理, 隨著時間的推移,家族的後輩更多記憶的必然是自己祖輩中對社會、對家族作過有益貢獻的先人,這一切對於後人必將形成一種我們今天十分津津樂道的、有利社會進步與發展的"正能量"!

感謝巴厘島的家廟,是它,讓我想到“家”,以及與它相關聯的一些理念…….

尚未說完的話:

上文寫作於筆者印尼歸來後的20155,就在作者整理此文、決定發給《今日頭條>的這天中午,筆者前往一位新結識的驢友家,在他的庭院與廳房裡,我看到了一些能讓我聯想到巴厘島的家廟的設施

:供奉著祖先牌位的神龕、某先人的石碑、可用做舉行祭祀活動、擺放祭祀用品的亭閣與石臺.......主人姓彭,年近70,讓我有些激動的是,這位家中的長者此刻正忙著聯繫彭姓家族中的人們編修一部族譜......







彭家所見讓我一時頗為不安,為自己的孤陋寡聞而不安,彭家的設施雖然難以與巴厘島的家廟難以相比,但足以說明一些“先富起來”的中國農民、或是曾經的農民正在家廟——家族宗祠的建設上動腦筋、花工夫,這種情況在湖南有,廣東及江浙地區能會沒有?筆者急切盼望網友賜教、補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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