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3 寶玉的青春賬單,未必比你我精彩

紅學的興起,使得不少紅迷為之迷溺。或索隱迷失,或探討學問。而紅樓的貴族生活,也成了遠遠膜拜的對象。固然,面對古代繁華,我們如劉姥姥一般見識淺薄。但又何必厚古薄今呢?日光之下的青春,並無多少不同!

寶玉的青春賬單,未必比你我精彩

作者

楊小畜

《紅樓夢》是一面多稜鏡。我們可以在裡面看到好多抑或嚮往抑或感動抑或懊惱抑或悲嘆的事情。它彷彿有一種看不到的吸引力,一旦靠近便被牢牢束縛住,掙脫不開。

且不說: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單是紅樓關係到的專門史也很多:房屋古建築關係到建築史,大觀園關係到園林史,烏莊頭的單子關係到經濟史,地租史,物產史,那許多丫頭小子關係到中國傭工史或奴隸史,其他有關科舉史,漕運史,鹽務史,服裝史,飲饌史,車船史,工藝史等等,每一個小問題深入下去都是專門的學問。

可是,這些高屋建瓴的學問研究跟我等普通小老百姓實在無甚太大關係,我們以旁觀者的姿態看紅樓,只是去尋找一些與自己相關的樂趣,去獲得一種共鳴。

寶玉的青春賬單,未必比你我精彩

比如寶玉愛黛玉,愛的那麼深情,我們青春年少也愛過,也愛得那麼認真;茗煙鬧學堂,鬧得那麼無所顧忌,我們恰同學少年之時也鬧過,也是鬧得那麼妙趣橫生;夏金桂嫉妒香菱就想法設法整香菱,我們小時候考試即將開始,如果一個比你學習成績好的你時常想超過他的同學跟你借半塊橡皮,我們也不借……太多太多了,這些對於我們才應該是大樂趣,而不是為黛玉好還是寶釵壞而喋喋不休。

我們之所以愛紅樓,被她深深地吸引著,是因為這裡決不止寶玉的喜怒哀樂,更有我們的青春往事啊。

塞繆爾·厄爾曼說過:

青春不是年華,而是心境;青春不是桃面、丹唇、柔膝,而是深沉的意志,恢宏的想象,炙熱的情感;青春是生命的深泉在湧流。

說的太好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青春往事,普魯斯特在《追憶似水年華》中把自己年輕時候的一件件一樁樁全部記錄下來,這是他的青春。試想,寶玉最後出家獨坐青燈古佛旁時,敲著木魚,念著佛語,他在想什麼?他決不會想到當年賈環推倒油燈差點燙瞎他的眼睛,他決不會想到賈政罵他畜生畜生,他決不會想到通宵抄補功課。他會想到黛玉,想到晴雯,想到那些自己青春的美好,微微一笑。

蔣勳說,大觀園是一個青春王國,《紅樓夢》是曹雪芹年少時吃喝玩樂的賬單。那我們呢,我們有沒有自己的賬單?很遺憾,我們沒有能力寫出一本鉅著,但紅樓卻承擔了一個賬單的空白格式,我們用回憶去填滿,這是紅樓功德無量之處。

我們絕對不用覺得自己沒有生活在紅樓之中而深深遺憾。相反,如果我們把自己的青春拍成電影,比如寶玉看到姜文的《陽光燦爛的日子》會不會羨慕萬分?比如我們在孩童時可以跟兄弟姐妹打打鬧鬧,以村童的生活方式嬉鬧,寶玉會不會也想加入進來?比如動畫片,寶玉就沒見過,如果他看到有這麼有趣的東西,會不會吵著鬧著要生活在我們的時代?

既然說到這裡,不妨就下筆嘮上幾句,也算是朝花夕拾吧。

有這麼三個人,從小就跟我搶好東西吃,好吃的都得除以四,導致我四歲以前不知道包子裡面還有餡兒;

有這麼三個人,從小就跟我時不時切磋武藝,咱人小志大毫不含糊,於是翻江倒海,雞犬不寧,難分勝負,最後卻都被老媽之降龍十八掌無情鎮壓;

有這麼三個人,從小就跟我玩各種遊戲,在床上打滾,用床單把我捲起來然後盪來盪去;

有這麼三個人教我騎自行車,然後讓我在炎炎夏日騎車去小賣部給她們買東西吃卻只分我一點點,導致我小時候皮膚特別黑;

有這麼三個人,從小就跟我生活在一塊,一起去走親戚,一起去摘槐花,一起去掰玉米,一起去逛縣城,一起打麻將,一起惹老爸生氣……

這三個人就是我的三個姐姐。

寶玉也有三個姐姐,元春、迎春和寶釵。

元春從小教寶玉識字習書,對寶玉特別好,元宵節元春回來後見到寶玉,婆娑著寶玉的脖子,這是多麼美的一副畫面。這裡面有一種足以感動人的深情。迎春和寶釵跟寶玉也只是玩詩社之類高雅的活動,除此之外沒有見到有追逐打鬧,甚至捉迷藏也是沒有的。

寶玉的青春賬單,未必比你我精彩

自然,大家自有大家的規矩,哪能像我們這樣上躥下跳?可是以寶玉之性格,我想他會不會也羨慕我們這樣餓了就吃、惱了就鬧的無拘無束的日子呢?

還有,寶玉是沒有我們幸運的,因為我們有動畫片。小時候的動畫片個個是經典,中央一套真的很給力,那時候(上世紀九十年代,一不小心暴露筆者年齡)電視根本就收不到幾個臺,晚上六點準時“大風車呀麼支悠悠地轉”。現在稍微轉動一下腦子,能回想起的動畫片仍不在少數——兔八哥,唐老鴨,西遊記,哪吒傳奇,海爾兄弟,舒克貝塔,小貝流浪記,藍貓淘氣三千問,大臉貓藍皮鼠,等等等等,要真讓全部羅列,沒個一兩天估計是下不來。就國慶在家偶爾打開電視機,看到正在播舒克貝塔,我竟然整整看了一下午,跟小外甥一起看的,看得比他還專注,也會為舒克的飛機壞了而著急,貝塔被欺負而氣憤。不知道用返老還童這詞形容恰當不?

小時候的動畫片其實很簡單,沒有特別複雜的劇情,但是也決沒有喜羊羊這麼直白無趣。看了一集就想著下一集,當動畫片結束時就會懊惱,因為它總是在節骨眼上就結束了,現在我們知道這叫設置懸念,那時候卻只會灰溜溜地從電視機前走開,第二天到學校跟同學們說昨天動畫片播的內容,說的唾沫橫飛、眉飛色舞。

如果有一天沒看,會感覺你被所有的小夥伴拋棄了,因為插不上嘴,只能讓別人的唾沫星子噴你臉上,別人繪聲繪色,你只能暗自神傷。然後傍晚放學後說什麼也不去外面爬樹掏雀兒了,果斷回家等著動畫片。

小時候,是真的相信,一點都不會懷疑天上有神仙,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三十三重天外有個兜率宮,裡面住著太上老君。是真相信,下雨就是因為龍王在尿尿,颳風是風婆婆的風口袋在吹。是真相信,有地獄有閻王,好人有好報,壞人都被哪吒消滅了。還相信,西天有佛祖,孫悟空其實會打過如來佛的,只不過被佛祖欺騙。躍動衝鋒是能聽懂小豪說話的,讓它怎麼跑就怎麼跑,不會撞到跑道。

時光倏忽而過,現在寫下這些文字仍是心神動漾,恨不得馬上再找幾部動畫片觀賞觀賞。人太容易長大,紅樓裡寶玉就最怕長大,長大就都散了。小紅說,千里搭長棚,沒有個不散的筵席,誰守一輩子呢,不過三年五載,各人幹各人的去了,那時誰還管誰呢?越長大越覺得這句話太令人心痛,卻真是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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