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1 魏龍驤老先生應用桑葉止夜汗和白朮通便祕的臨床驗案

魏龍驤老先生應用桑葉止夜汗和白朮通便秘的臨床驗案

作者/魏龍驤

魏龍驤老先生簡介:魏龍驤(1911-1992),中醫學家,直隸(今河北)東光人。魏龍驤從事中醫臨床50餘載,在中醫內、婦、兒科等領域,博採眾長,屢起沉痾,積累了豐富的臨床經驗。被稱為京城“四小名醫”。



桑葉止夜汗


1973年冬,有司機工人陳某,年35歲,因久苦汗症, 來我院中醫科就診(病歷號139887)。自述每在夜12時左右,即汗出如洗,枕被盡溼,夜夜如此,無日或爽,症已經年,醫治罔效。其特點:夜溺時,必如冷風襲人,皮膚粟起,內則若有熱流上衝,旋即頭眩欲僕,搖搖不能自持。兼見口苦、音嘶、小便短赤等症。脈細微而數,舌質淡紅。

從症而論,溺主膀胱足太陽一經,外應皮毛,其脈上行至頭絡腦,故小便黃,溺時惡風,或見頭眩,據《金匱》百合病篇,溺時淅然者,但頭眩者,皆述及之。病之所苦在夜汗,求愈之迫者在此,他症未介意焉,問之始得。重點問題,醫者務在止汗,方可償其所願。

“百合” 一症,時人頗多比類神經官能症。凡病人之見神經官能症,中醫視之又屬營衛失和使然。如《傷寒論》:“病人髒無它病,時發熱, 自汗出而不愈者……宜桂枝湯。”病人髒無他病,其非形體實質之病變可知,蓋所指亦即神經官能症也。依症立方,乃投桂枝湯。是方兼具平衝逆、障風襲、止汗出三症之用。

復以“百合滑石代赭湯”。百合滋而潤之,滑石清而利之,赭石重鎮之,以其有口苦、音嘶、小便短赤、頭眩上逆諸症故也。湯藥之外,囑病人每日吞幹桑葉末三錢,米湯下之。

上方三進,夜汗頓止,續服五劑,虛熱上衝,淅然惡風,頭眩欲僕諸症悉蠲。後以益氣養陰,清輕調理之味以善其後。

餘治此症,尚屬稱意,故津津樂道,偶逢醫友,嘗談及之。友人曰:“君一矢入彀(比喻合乎一定程式和標準),諸候皆中,理法井然,原無可厚非,可謂善用‘經方’者矣。然尚有疑點存焉,患者夜汗長達一年之久,乃宿恙也,非比時病,今三投劑而汗頓止,桂枝湯有止汗之功,其奏效吾恐未必竟能如此之速。然則,止汗之功,其賴一味桑葉之力,是耶非耶,望君審之!”

蓋餘用桑葉亦有其來歷,曾偶閱一《筆記》載,嚴州有僧,每就枕則汗出遍身,比旦衣被皆透,二十年不愈,監寺教以霜桑葉焙末,米湯下二錢,數日遂愈。讀之,以為出於小說家言,未足為據,過眼即逝。今適遇此症,不妨一試,故尾之方末。私念餘處方俱見經典。辨證尚能自圓其理,其中止汗之效,乃桂枝湯調和營衛必然之結果,微微桑葉不足道也。醫友之言,餘仍疑信參半。

不逾月,又連遇夜汗者數起。為窮其究竟,不雜他藥,獨取桑葉一味。不期,信手拈來,皆成妙用,無不應手。曩之(從前),不為餘所重視者,既屢經實踐,則桑葉之止夜汗,自是始確信不復疑矣。言念及此,想桑葉有知,定必指餘而斥曰:“爾老醫,何貴桂之赫赫,而賤桑之默默。同一藥也,其幸功者居首位,實力者止末席,何遭汝之歧視,乃至於此。”果爾,餘必為之赧然而退。寄語世之獨重經方而輕中草藥者,亦可以餘為鑑矣。

白朮通便秘


便秘者,非如常人之每日應時而下也。此症恆三五日、六七日難得一便,有大便乾結堅如羊矢者,窘困肛門,支掙不下,甚則非假手導之不能出,亦有便不幹結,間有狀如筆管之細者,雖有便意,然每臨廁虛坐,盡力努責,依然艱澀,往往力迫求通,而不通益甚,故謂之“大便難”。

便秘一症,醫籍所載,名目繁多,治方亦多。然有效亦有不效者,輕則有效,重則無效;暫用有效,久則失效,迄少應手。孟浪者,但求一時之快,猛劑以攻之,以致洞洩不止,非徒無益,而又害之。東垣所謂“治病必求其源,不可一概用牽牛、巴豆之類下之。”

源者何在?在脾胃。脾胃之藥,首推白朮,尤須重用,始克有濟。然後,分辨陰陽,佐之他藥可也。或曰:“便秘一症,理應以通幽潤燥為正途,不見夫麻仁滋脾丸、番瀉葉等已列之常規,君今重用白朮,此燥脾止瀉之藥也,施諸便秘,豈非背道而馳,愈燥愈秘乎!”

餘解之曰:“葉氏有言,脾宜升則健,胃主降則和,太陰得陽則健,陽明得陰則和,以脾喜剛燥,胃喜柔潤,仲景存陰治在胃,東垣昇陽治在脾。便乾結者,陰不足以濡之。然從事滋潤,而脾不運化,脾亦不能為胃行其津液,終屬治標。重任白朮,運化脾陽,實為治本之圖。

故餘治便秘,概以生白朮為主力,少則一二兩,重則四五兩,便乾結者加生地以滋之,時或少佐升麻,乃升清降濁之意。至遇便難下而不幹結,更或稀軟者,其苔多呈黑灰而質滑,脈亦多細弱,則屬陰結脾約,又當增加肉桂、附子、厚朴、乾薑等溫化之味,不必通便而便自爽。”

1977年6月,有北京電車公司某廠之一工人於某來診。自稱患便秘六七年矣,中西醫迄未停診,竟無寸 效。七年來,湯藥近千劑左右,滋陰如麥冬、沙參、玉竹、石斛、知母有之;潤下如大麻仁、郁李仁、柏子仁、桃仁以及大黃、芒硝、番瀉葉有之;補劑如黨參、黃芪、太子參、淮山藥、肉蓯蓉、狗脊、巴戟等等藥備嘗之矣;丸藥若牛黃解毒、牛黃上清、更衣丸、槐角丸、麻仁滋脾丸;他如開塞露,甘油栓等,直似家常便飯,且常年蜜不離口。然與便秘已結不解之緣,言下不勝其苦,頗為失望。

餘診之,心煩易汗,眠食日減,脈細,舌苔薄滑,餘無他象,皆由便秘過久,脾胃功能失調所致。當投生白朮三兩,生地二兩,升麻一錢。患者雖未形諸言表,但眉宇間已形半疑半信之態,以為僅僅三味又無一味通下,默然持方而去,實則並未服藥。終以便不自 下,姑且試之,幸其萬一。不期,四小時後,一陣腸鳴,矢氣頻轉,大便豁然而下,為數年之所未有如此之快者。正所謂一劑知,二劑已。嗣後,又繼服二十餘劑,六七年之便秘,幸佔勿藥。患者喜出望外,稱謝而去。

高齡患便秘者實為不少,一老人罹風疾偏枯,步履艱難,起坐不利,更兼便秘,何以堪此。嘗指腹而嘆曰:“大便不通,如之奈何!願醫者善為我圖之。”查其舌質偏淡,苔灰黑而膩,脈見細弦。此乃命門火衰,脾失運轉,陰結之象也。疏方生白朮二兩為主,酌加肉桂一錢,佐以厚朴二 錢,大便逐能自通,灰苔亦退,減輕不少痛苦。類似病人, 亦多有效,勿庸一一例舉。

本文摘自《中國百年百名中醫臨床家:魏龍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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