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6 三個房子的故事

第一個

三个房子的故事

碩士畢業那年,人生中最後一個暑假,清理完宿舍,你沒有買回老家的票,揹著包坐上了去往另一個城市的火車。那裡是談了五年戀愛的女友家,這是第一次去見她的父母,兩年前畢業的女友應父母的安排,回到了家鄉的銀行工作。顛簸了十幾個小時,女友到車站來接你,她面帶倦容勉強微笑著說:“抱歉,家裡在搞聚會,我爸媽的朋友也要為難你見一下了”。時至傍晚,火燒雲染紅城市的半邊,驅車行駛數百里後,你們來到了女友父母在城郊別墅區的房子,歐式的建築風格在夜色中略顯鬼魅,多是三層獨棟小樓,前後各帶花園,時而傳來巨型犬的吠叫和醉酒嬉笑的吵嚷。進入房子,在繚繞煙霧中燈光大亮的廳堂,圍坐著喝得滿臉通紅的男女,女友的父親招呼你入席,幾輪敬酒後女友的母親見你不勝酒力,好心引你離席參觀房子。沿旋轉樓梯拾階而上,你們路過掛滿照片和日本畫的牆壁,女主人熱情而自豪地向你解釋每一處裝潢的用心一直到頂樓的衛生間,她推開門,旋開燈,白晃晃的瓷磚與牆壁齊刷刷反著光差點刺瞎你的眼,同時你耳邊響起一個聲音:“怎麼樣,這個是按照頂級酒店的配置做的裝修,白嗎?”後來,你們還看了很多房子的細節,後來,你發現女友不知何時不見了,後來,你在房子外的走道上看見她滿臉淚痕抽著煙,昏黃的路燈下身形顯得格外孤單,你走過去抱住她,聽見她說:“帶我走吧,

這就是個房子,不是家。”

第二個

三个房子的故事

我想你已經猜到了,第一個故事裡的“你”,就是我,而那個故事裡的“女友”,現在是我的妻子,一年前,成為了我孩子的母親。但這第二個故事裡,還有另一個女主角,不要誤會,她是我老家的外甥女,她想要考研的學校位於我目前居住的城市,因此考試期間要在我家短住幾日。為了接她,我破例請假早走一會兒,從公司出發去機場。也因此我破天荒的在這一年裡,終於有一天是十二點之前,出現在家裡的晚飯餐桌上。妻子帶著孩子已經睡下,父母為迎接這位來自老家的小客人,守著熱飯爐上的一桌子菜,我帶著久違的溫情享受這一餐飯與親人短暫的相聚。雖然很快,安排好外甥女休息的房間,我又要熬夜修改明天開會要討論的方案。帶她去衛生間,告訴她浴室燈組的開關位置後,(因為我把它裝在了初次使用很難找到但我自認為習慣後極其方便的位置)我上樓準備工作。在樓梯的轉彎,我看到外甥女刷著牙向下一層樓梯張望著。次日晨,我在同樣的位置看到了保持同一個姿勢的她,一時間我有點恍惚,隨後我笑了,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說:“走,帶你去樓下看看。”她衝回衛生間,迅速結束洗漱,兩步一階地跟上我來到地下室。“舅,這是書房嗎?”“算是吧,以前的書還有一些收藏來的東西都堆在這裡,也挺像個倉房的哈哈,哦對了,我還安裝了一個投影儀,你想看電影的話可以自己弄。還有什麼東西你自己在這找著玩兒吧,我先上班去了”……隨後的一個星期,早出晚歸的我也只和她又見過一次面(就是送她走)。她離開後我又去了一次地下室,裝修這裡的初衷是,打造一個能夠宅在角落裡的隱秘空間,而我已經很久沒造訪過了。坐在實木桌子旁,我發現一本應該是外甥女從書架上翻出來看的書,隨手翻開一頁,里爾克的幾句詩映入眼簾,輕輕地敲開了我蒙塵已久的心:

“家宅,草地一隅,夜的微光,

忽然之間你獲得了人一般的面容,

你在我們身邊,擁抱著我們,也被擁抱。“

這一刻,我好像也突然感受到了來自整個空間的擁抱,而多年前,路燈下女友的那句話又迴盪在我的耳邊:那是個房子,不是家。

我開始思考,是什麼讓一個房子,變成了家?

桌上的那本書是法國哲學家加斯東·巴仕拉的《空間的詩學》。

第三個

三个房子的故事

我開始重看這本書,第一章就讓我深受感動,並且相信它可以解開我的困惑。巴仕拉說,不要把家宅當作“對象“,要超越描述層面上的問題,達到原初的特性:

“家宅,是我們在世界中的一個角,它是最初的宇宙,它包含了宇宙這個詞的全部意義。描寫‘陋室’的作家常常提到空間詩學的元素。但他們只刻畫出陋室的現實,卻沒有真正體驗過它的原初性,這種原初性屬於每一個人,無論他富有或貧窮,只要他願意夢想。”

然而正像巴仕拉隨後所說的,我們成年以後的生活早已被剝奪了原初的財富,人與宇宙的關係在成年人的生活中是疏離的,我們很難感受到人對家宅這個宇宙的原初依戀。整個閱讀過程中,我頻頻感受到情感上的刺痛和共鳴,不過,坦誠說,這種共鳴是打折扣的,因為對於很多哲學的、詩學的詞彙(比如原初性),我只能不求甚解。還好我找到了一位專業領域的解讀人——華東師範大學的哲學系博士生導師,姜宇輝。他的引導和解析,用詞明白易懂,舉例平實近人,再晦澀的哲學義理,姜老師都能準確而通俗地表達出來,四兩撥千斤的感覺。

而在他解讀的《空間的詩學》課程開篇,姜老師就非常率性地坦言:

“巴仕拉在《空間的詩學》的‘引言’一開始就明確指出,他之所以要去研究詩歌,與其說是學術的興趣,還不如說想要擺脫各種各樣學術體制的枷鎖,能夠自由自在地思想。這一點對於這個課程也挺適合的。因為我們也不想在這裡給大家兜售什麼知識,什麼你付錢,我給你知識那種。俗死了。我覺得我們讀那些書,聽那些音樂,還是為了獲得體驗和領悟。那麼巴仕拉的這本書就很恰當,因為很多時候他都是從詩句開始,大家讀著讀著就有了感動,就有了想法,然後慢慢就展開思路。這樣的哲學思想,就像是散步走路,就像是呼吸,沐浴陽光,就是那麼的自然而然。”

真的是“知識付費”界的一股清流,不過其實這跟我要講的無關,我真正欣賞的是姜老師與巴仕拉一脈相承的那種對家宅的詩性理解。巴仕拉也許與我隔著國界、語言、年代的障礙,總是以延遲的方式感動我,而姜老師時時迸發的關於家宅的思考,讓人如臨其境,比如,他為時下的“宅”文化創造了一個新詞,叫“神仙宅”。

“關於神仙宅的深刻哲思,關於在家成仙的那種飄飄然的境界,即便是你宅在家裡啥也不幹,就推開窗戶望著藍天白雲,就端杯咖啡,像模像樣地在那裡發呆,那也可以很有詩意。尼采不是說,把你的人生創造成一件藝術品嗎?人家巴仕拉說得更為自在寫意,宅在家裡,那就是一首詩。”

再比如,他讓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談空間談家宅也要扯到詩學:

“那麼,為何要從讀詩開始呢?詩歌對於我們的哲學思考來說為什麼那麼重要呢?你會想到,詩有很多地方能打動你。比如說優美的音律,朗朗上口的節奏等等。但巴仕拉強調的是另外一點,就是真正美妙的詩歌,總是能夠成功營造出‘形象(Image)’,一首偉大的詩,必須首先誕生出一個精美絕倫的形象,這個形象就像是敲響了一個琴鍵,就像是投入寂靜湖水中的一枚石子,就那樣頓然間在你的心靈深處激盪起綿綿不絕的迴響。”

也讓我開始發現自己身上從未被髮掘的詩意:

“即便我們自己不是詩人(這確實不是隨便就能培養的能力,也不是按部就班就能學到的本領),但當我們一旦從詩中獲得了感動,也就同時可以與詩人比肩,進行到形象迸發的美麗新世界之中。讀,並不是一個單純吸取的被動過程,但在讀的過程中,你也同時領受到了詩人傳遞而來的靈魂激盪的力量,這就是一種創造,因為你打開了之前被久久封存的靈魂的深層存在。就好像是藉助詩歌的力量,打開了一扇門,敞開了一片場所和空間。這就是創造,這就是創作。”

而最最重要的,在姜老師的解讀下,我在巴仕拉的《空間的詩學》中,找到了那個問題的答案。至於是什麼,如果你想知道答案,不如自己去尋找。或者,你不想知道答案,能夠思考一下這個問題本身,也能讓你收穫很多。

最後,你可能還沒忘,說好了是三個房子的故事,這不剛講了兩個,把自己套路進去了吧!還真不是,在這第三個故事中,房子看起來還是第二個故事裡的房子,我還是前兩個故事裡的我,又都不是。怎麼講?引用姜老師愛說的一句話:

“夢去形骸萬物,醒來天地吾廬。”

這,就是第三個房子。

三个房子的故事

點擊上圖,聽姜宇輝老師

為你解讀《空間的詩學》

(滑動查看課程詳情)

課程簡介:

很多哲學家、未來學家都預言,21世紀的世界是漂浮的世界,也是一個連根拔起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將在雲端,在網上,在虛擬的空間,我們的生存的狀態也不再是海德格爾說的“詩意的棲居”,而恰恰是德勒茲所說的無盡的“遊牧”。

然而,在這樣一個無盡的遊牧世界之中,對“家”的需要反而顯得更為迫切,甚至成為我們人生中最可珍視的體驗。只不過,這樣的“家”並不僅僅是一個固定的場所,不是一個你每天都不斷要回去,必須要回去的地方。相反,它更應該是一個心靈的港灣,一個想象的聖殿,一個體驗的寶庫。

而這正是巴什拉在《空間的詩學》中所要闡釋的核心的意思。

家,一個你的靈魂在其中慢慢從幼年到成熟的空間,不僅僅是宇宙的一角,一隅,而同時也就是整個宇宙。

由華東師範大學哲學系博士生導師姜宇輝解讀的《空間的詩學》,讓你從私密的家宅漫遊至廣闊的宇宙空間,用最通俗的語言、最真誠的語氣引領你,迴歸內在和外在的平衡:當你內心焦慮的時候,就需要打開窗戶,感受外面滿溢的陽光;當你迷失在外部空間的時候,又需要時時刻刻體驗、關注內心空間的在家體驗。

▶ 課程目錄:

· 關於神仙宅的哲思

· 只為了那一個叫做家的地方

· 膨脹與收縮的空間

· 角落的憂鬱,生命的斷章

· 靈魂的縮影,空間的回聲

· 內與外,圓的現象學

▶ 主講人:

姜宇輝,巴黎高等師範學校碩士,復旦大學哲學博士。華東師範大學哲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外國哲學教研室主任。上海市“曙光學者”。法國哲學研究會理事。主要研究方向為當代法國哲學與藝術哲學。專著有《德勒茲身體美學研究》與《畫與真:梅洛-龐蒂與中國山水畫境》。譯著有《千高原》與《普魯斯特與符號》。

· 想要宅得其所的人

· 想在空間中尋得詩意,或理解空間的詩學的人

· 迷戀家的溫暖,也熱愛宇宙的遼闊的人

· 喜歡詩的人

三个房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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