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俞露帶陸明回家時，母親黑了臉，直截了當地表示不同意。
她說，我和他，你二選一吧。
親情和愛情，從來就不是選擇題。俞露的母親，並不是故意棒打鴛鴦。擋在面前最現實的問題是，俞露家在蘇州，陸明家在天津，隔得有點遠。
在見家長前，兩人做了很多功課，想讓俞露的父母喜歡陸明。其實不論是長相，談吐，還是陸明的家庭，母親都還挺滿意。可這些，在得知陸明家在天津時，全都前功盡棄。
這一年，俞露29歲。
她在一次業務往來中，認識陸明。兩人一見傾心，再見就有了私定終身的意思。在這個年紀，還能遇到喜歡的人，越發覺得要拼盡全力去珍惜。
但和陸明在一起，就意味著遠嫁。
母親之所以極力反對，當然是有原因的。俞露的小姨，就是在愛情大過天的年紀義無反顧地遠嫁，最後落了個悽慘的結局。
所以從俞露談第一場戀愛開始，母親就說過，找男朋友不能找離家遠的。誰會想到，她兜兜轉轉到了29歲，最後領回家的，是個異鄉人。
就連一向開明的父親也說，露露，你再考慮下，行嗎？父親的語氣小心翼翼，帶著懇求，俞露不忍心拒絕。
她去和陸明提分手，不分手能怎麼辦呢？
2
可有時候，愛情一旦遇到阻力，反而更加堅定對方是真愛。
他們並沒有真正的分手。
瞞著父母，隔三差五以出差的名義見面。然後，不小心懷了孕。
母親在得知這個消息時，氣得發抖。她拉著俞露去醫院，堅決要打掉孩子。可到了醫院，俞露哭得稀里嘩啦的樣子，到底還是讓母親心軟了。
俞露說，媽，我愛陸明，捨不得這個孩子。
孩子留了下來。
母親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天後，說，讓陸明來提親吧。
俞露歡呼雀躍得差點跳了起來，大呼母親萬歲。母親沒說話，轉身去了廚房。出來時，眼圈紅紅的，父親在旁邊，長長地嘆了口氣。
那時的俞露，被愛情衝昏頭，一心一意只想嫁給這個男人。
於是選擇性忽略父母的黯然神傷，忽略她是獨生子女的事實，也忽略陸明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臭毛病。
直到真正出嫁那天，俞露看著雙鬢已經有了白髮的雙親，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有些自私了。
但她又馬上安慰自己，現在交通那麼發達，以後多回家看看就是。大不了再過幾年，將父母接到天津。
可能每一個遠嫁的姑娘在出嫁時，都用這樣的理由說服和欺騙過自己吧。畢竟遠嫁，最愧對的，是父母。
3
俞露第一次體會到遠嫁的心酸時，和陸明結婚尚且不到三個月。
是為一件挺小的事吵架。
那天是中秋節，公婆來家裡吃飯。陸明做菜，俞露打下手。吃完飯時，桌上還有一些剩菜，俞露的意思是第二天也不會吃，乾脆倒掉。
婆婆一見俞露這樣，馬上制止說，怎麼能倒掉呢？露露，你太浪費了。
俞露也就隨了老人的意思，沒和婆婆爭。
但婆婆卻圍繞勤儉節約的傳統美德，喋喋不休地說了半小時。俞露懷著孕，有些不舒服，聽婆婆說得多了，心裡就有些窩火。
她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陸明，要不你先送爸媽回去吧？我來洗碗。
婆婆更不高興了，認為俞露是趕她走的意思。俞露以為陸明會幫她，可陸明卻一下子站在公婆那邊，說，你怎麼這樣？這是我家，我爸媽過來住下怎麼啦？
俞露愣在那。
她以為陸明至少會心疼下她的，卻沒想到他一心維護的是公婆。更沒想到是，為這事，他們整整冷戰了五天。
這五天，家是冷的。陸明下了班不回家，留她一個孕婦在家吃外賣。
俞露深刻體會到遠嫁的孤獨。也是第一次意識到，她嫁給陸明，可能只是嫁給了一個她想象中的男人。
在這之前，他們確實談了將近一年的戀愛。但大部分時間都是異地，隔著一層紗，愛情是美好的。落入生活，哪裡都是問題。
於是有了很多不可調和的矛盾。
吵架了，陸明可以甩門而去，去公婆那蹭飯，或者呼朋喚友地喝酒。而她心裡的委屈，都找不到一個可以哭的地方。
父母問起來，從來只敢報喜不報憂。
就像父母對俞露也一樣。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
4
父親需要做闌尾炎手術這件事，是堂姐偷偷告訴俞露的。
那時女兒已經一歲半，她在帶孩子的各種煎熬中，和陸明以及他的家人鬥智鬥勇，時常覺得筋疲力盡。
但這是她自己選的生活，只能打碎牙往肚裡吞。
堂姐說，你爸不讓我告訴你，但我覺得還是應該讓你知道。老年人年紀大了，你有空就回來看看吧。
俞露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動手術這麼大的事，父親都不讓告訴她。那平時，他們還有多少事瞞著她？
有一次，俞露無意中發現母親走路有點不對勁。她追問，母親說沒事，就是崴了一腳。但實際上，後來從堂姐那得知，母親是爬樓時不小心滑倒，傷得挺嚴重。
這些，父母全都瞞著她，不讓她操心。俞露越想越難過。
5
可俞露和陸明說要回一趟蘇州時，這個男人的第一反應是，你回去了，誰來照顧孩子？
去他的男人！
自己當初，怎麼就不顧一切地要嫁給陸明瞭呢？她為他，來到一個陌生城市。他卻給她，這樣的薄情。
大概雙魚座的女生，都生活在幻想裡。她嫁的不是陸明，而是想象中的陸明。所有的美好，都是她想象出來的而已。
談戀愛時，有次兩人為一點小事吵架，陸明幾天沒搭理她。而談婚論嫁時，這個男人就已經在毫無原則地維護他的父母。
那時候的俞露，自動屏蔽掉那些不好，只記住他的好，於是義無反顧地嫁了。
坐在火車上，一頁頁地回憶，俞露突然覺得自己可能走錯了路。
錯的不是遠嫁，錯的是人。
俞露強打起精神，趕到醫院時，父親已經做好了手術。看到俞露，父親一邊是難以掩飾的驚喜，一邊又責怪堂姐不該告訴她。
父親說，又不是什麼大手術，你來回跑一趟，多折騰啊？
俞露在這句話裡，直接淚奔了。
父母身體健朗時，尚且意識不到遠嫁的無奈。可年紀一大，身體的各種小毛病也跟著上來。去醫院，別的老人都有孩子陪著。遠在他鄉的俞露，當然不可能因為父母的一點傷風感冒就回去一趟。
那種無力感，一下子就突顯出來。
6
結婚前，說好了在天津和蘇州輪流過年。
但婚後，陸明變了卦。第一年，在天津。第二年，孩子小，還在天津。第三年，總歸要回蘇州了吧？
可陸明找各種藉口，不肯陪她回去。
母親在電話裡說，不行的話，就別回來了。來回跑一趟，也要花不少錢。陸明聽到了，在旁邊附和，是啊，你看媽都說了，這錢花得不值。
俞露有點心寒。
在這個城市，他有親人有朋友，而她什麼都沒有，只有他。
她為他背井離鄉，可他卻沒有給她半點溫情。一晃嫁到天津三年多，她還是沒能融入他的朋友圈。不是她不願意，而是他從來沒有製造這樣的機會。在他的家人和親戚朋友面前，她永遠像個外人。
俞露賭氣，執意帶著女兒回了孃家。
陸明放出狠話，你真要回去，我們離婚算了。
俞露說，行，過完年，我們簽字離婚。
在蘇州過的這個春節，有自己從小吃到大的家常菜，有從小玩到大的朋友，還有可以撒嬌依賴的父母，俞露的心裡有個念頭，如果真的放棄陸明，回到蘇州會怎樣？
重新開始，當然很難。
但一個男人，因為你回孃家過年就提離婚，還留著幹嘛？是陸明，一步步讓她心寒。
7
可俞露沒想到，自己又懷孕了。
確認懷孕的那一刻，陸明轉變態度，對她格外的好。俞露說，你不是要離婚嗎？陸明嬉皮笑臉地答，那都是氣話，你還當真啦？
公婆也樂開了花。他們說，一兒一女，剛好湊個好字。
俞露聽得心裡發慌。誰能保證，肚裡一定是兒子？但聽他們的口氣，好像這二胎，一定能給他們陸家，湊個好字。
俞露心有退縮。一步錯，步步錯。如果這是一場夢，這個夢該醒了。
真正讓俞露做出離婚的決定，是公婆吵架，吵到一起開煤氣自殺。如果不是剛好有個鄰居來串門，公婆可能就搶救不過來了。
這樣的原生家庭，對陸明的影響挺大。他總是無緣無故地發脾氣，或者不聲不響地生悶氣，這個家，時常烏煙瘴氣。
是委屈求全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還是帶孩子脫離這種不健康的環境？這道選擇題，俞露選了後者。
她打掉了肚子裡的二胎。有人說她殘忍，可如果不能給孩子幸福，將孩子不負責任地帶到世上，才是真正的殘忍吧。
俞露離了婚。帶著女兒，回到蘇州。
其實遠嫁沒那麼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你義無反顧遠嫁的那個人，是錯的。
但願每一個遠嫁的姑娘，遇到的都是良人。你要確定，他是真的好，才可以為他背井離鄉。
豬小淺，一個寫愛情故事的老少女迷戀小清新，也寫重口味，住在上海，靜靜生活。公眾號：豬小淺（zhuxiaoqian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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