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2 散文:為母親洗頭

散文:為母親洗頭

為母親洗頭

母親一頭長髮,每逢冬天,洗頭就成了她的難事,學生時代,每年寒假在家,每當我發覺母親的頭皮屑多了,都會為她洗頭。

每次,母親將頭輕輕地垂下,我用溫水澆溼她的長髮,然後抹上洗髮液,很小心的撓著她黑裡帶銀的長髮,到最後,雪白的泡沫越來越多,最終淹沒她的頭髮;待到泡沫慢慢消失,我便用溫熱的清水沖洗殘留在母親頭髮的泡沫,然後用乾毛巾擦拭,我一邊擦拭母親溼漉漉的頭髮,一邊仔細打量母親的臉龐,那一刻,母親的臉上露出微微的孩童般笑容,心裡一陣欣悅,卻也有幾分沉重,因為那樣笑容很少掛在母親的臉上。

母親的頭髮不再像以前那般烏黑亮麗,轉而變得有些乾枯,華髮一年比一年多了;我想起母親年輕時候瀑布似的秀髮,是歲月磨去了母親秀髮上的光澤嗎?是,卻也不是。歲月的打磨機,更多的是母親將自己秀髮上的光澤,輸送到我們兄弟身上,是我們讓母親的頭髮變得暗淡····

我十一歲那年,高燒不止,母親揹著我,步行七八里,才到了鎮上的診所;母親的面目漲紅,衣衫被汗水浸溼了,但她仍抱著我,氣喘吁吁地找來醫生;當我躺在病床上,左手打著點滴,母親就用雙手緊握著我的右手,好似鬆開我的手,便會失去我。她嘴裡還喃喃唸叨“祖宗保佑,保佑我崽快點好起來。”那時的我,緊閉雙眼,靜靜聽母親在一旁唸叨著,生怕被母親看到我眼中的淚水。

散文:為母親洗頭

每次給母親擦拭頭髮的時候,我也仔細打量母親的臉,母親的臉,熟悉而陌生;母親偏胖,所以在我的記憶裡,母親的臉有些圓,總是泛著笑容,讓人倍覺親切,以前是這樣,現在依然如此;所不同的是,幾條無規則的皺紋開始爬上了母親的臉龐,那裡記錄的是母親四十餘年的歡喜與憂愁,我看著那幾條不規則的皺紋,一時間竟渾忘了給母親擦拭頭髮,腦海裡想到的是母親年輕時的面容。

“怎麼了,長頭髮洗起來很麻煩吧。”母親笑著說

母親的話來的突兀,我竟忘了怎樣回答,過了一會兒,才一個勁的答道:“沒有,沒有,沒有哩”

母親微微抬頭,看著我的囧樣,忍不住笑了,還像十多年前一樣,用右手輕敲了一下我的額頭,嘴裡喃喃念道:“這孩子····”

“媽,頭髮還是有點溼,我去拿吹風機。”

“莫這麼麻煩了吧,過一會兒就好了。”

還不等母親說完,我便向臥室奔去,走得急,差點撞到餐桌,“小心點,莫急。”外面傳來母親關切的聲音。

吹風機發出機器轉動的聲響,有點嘈雜,但我全部心思全在母親的長髮上。

“過完年,我把頭髮剪了,怎麼樣?”母親用一種商量的口吻對我說

雖然吹風機發出的聲響很雜亂,但我還是可以清晰聽到母親的一字一句,“剪掉?不用剪掉,留著長髮蠻好的。”但我也不知道那種好究竟體現在哪兒,有些時候,即使沒有從正面看到母親,只要看著那長髮,心裡便有一種親切感,那種感覺似乎生來就有,就好似人身體的一部分,很難割捨。

“不剪掉也行,就是冬天洗頭麻煩,穿的多了,手腳也不麻利······”

“沒事,我放假在家就給你您洗呢。”

“有你幫我洗頭,是很好的,但你也快畢業了,到時候要工作了,一年都難得回家一趟。”母親的語氣有點沉重。

母親這麼一說,我一下子愣了,彷彿胸口堵了一塊石頭,壓抑得很。

“說著笑的呢,即使工作了,也會回家的,哪有不回家的人啊。”母親見我發愣,便笑著說。

“嗯,過年肯定會回家的。”我堅定的說道,是給母親的承諾,也是給自己的一劑強心針,但心裡卻沒有多少底子,對未來之事,除了懷抱最大的希望,除了儘自己最大的努力,追求過程的無怨無悔,卻不敢奢求結局如願以償,想到這裡,心裡不由得一陣寒。

“媽,不管怎樣,你的頭髮都莫剪,即使以後難得回家,只要回家,我都要給你洗頭。”

“好”母親沒有在說什麼,自己從梳妝檯上拿起鏡子,看了看自己的頭髮,也從鏡子裡看了看我,便站起身來,朝臥室走去,進了臥室,把門輕輕關上而,我望著母親的背影,眼前一片模糊。

散文:為母親洗頭

記得有一次給母親洗頭,大姑正好在我家,她對我說:“孩子,幾個侄子裡面,你像一個女生,最孝順。”我搖搖頭,我從小習讀《論語》,對於其中的一句“父母在,不遠遊。”有很深的體會,上初中以後,很少在父母身旁,有時候,回家一趟,也只幾天,便又匆匆離家,往學校趕,與父母在一起的日子,隨著歲數的增加而越來越少,平日裡,也沒有給父母應有的關心,應是很不孝的。

給母親洗頭的次數多了,慢慢的發現,母親的銀髮越來越多了,這使我心中多了一份不安;母輩當中,大姑已是滿頭華髮,母親總對我說:“小時候,姑姑對你很好,看你以後怎麼報答。”大姑就會玩笑說道:“報答什麼呀,我和你媽一樣,只要你們過得好就好,我也快要去見你奶奶了。”

“您千萬別這樣說,您會長命百歲的。”

“長命百歲?我的好侄子,二十年後,我墳頭的草都不知道有多深了。”

雖然大姑是玩笑著說的,但我心中不由得惶恐,我之所以勸母親不要剪掉頭髮,除了讓自己有機會給她洗頭,盡一份孝心,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頭髮是母親的身體的一部分,也是我對母親記憶的一部分,它已經融入到我的生命裡,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參加工作以後,每年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每次回家,依然堅持為母親洗頭,只是每次看到母親那一頭白多黑少的頭髮,心裡總會湧出一股莫名的酸味,很不是滋味。到現在,雖然每個星期都會給母親打電話,和母親聊我身邊的事,我讓母親注意身體,別勞累,母親卻總是說“只要你過得比我好,就很好。”有時候,我會告訴母親我工作上的事,我知道母親會在家為我祈求,未必全為了讓她的兒子工作順利、事業有成,更是為了一份濃濃的愛,只是,母親不會親口對我說,但是,神靈會知道。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