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1 遙遠的草原文明顏那亞,對亞洲人的影響有多大?

遙遠的草原文明顏那亞,對亞洲人的影響有多大?

►圖源:pixabay.com

撰文 | 惠家明

知識分子為更好的智趣生活 ID:The-Intellectu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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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海參崴到阿姆斯特丹,一條名為“大陸橋”的鐵路線聯結了歐亞兩大洲。巧妙的是,就在鐵路的枕木之下還安睡著一條數千年前的天然“高速公路”,這便是廣袤的歐亞大草原。

歐亞大草原西起烏克蘭,向東穿過貝加爾湖,一直延伸到中國東北。樹木稀少、地形開闊,此般地貌為古代居民遷徙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條件。歷史上,歐洲人眼中的“上帝之鞭”、我們熟知的匈奴、鮮卑等遊牧民族都誕生於此,沿著草原通道在歐亞兩大洲之間遷徙。

遙遠的草原文明顏那亞,對亞洲人的影響有多大?

►藍色部分標記的是歐亞草原,圖片來源:

https://ipfs.io/ipfs/QmXoypizjW3WknFiJnKLwHCnL72vedxjQkDDP1mXWo6uco/wiki/Eurasian_Steppe.html

史學界認為,歐洲文明和歐亞草原西部的顏那亞(Yamnaya)人關係密切。

顏那亞人以遊牧為生,同時具備了冶煉青銅的技術,語言是原始的印歐語。因為其墓葬文化特殊,會把赭石粉撒在墓葬裡,所以其文化也被稱作“赭石墓文化”。

顏那亞人西遷以後,絕大多數歐洲人體內都被加入了顏那亞祖先的基因。而哈佛大學醫學院等機構有學者提出,作為15億人母語的“印歐語系”也是顏那亞人從草原帶到歐洲腹地的。

既然顏那亞人向歐洲的遷徙如此成功,那麼他們在亞洲的影響力又有幾何呢?對此,哥本哈根大學等機構的研究者利用古DNA研究手段,重建了青銅時代歐亞大陸上基因流動的歷史,認為顏那亞人向亞洲遷徙的過程對當地人群結構影響很小。5月10日, Science雜誌在線發表了這一研究。

東進之路多險阻

長期以來,學界有種猜想:顏那亞人向亞洲的遷徙是比較成功的,並在遷徙途中傳播了印歐語系。歐亞草原東部沿途的族群會與顏那亞人交流、通婚,甚至完全被顏那亞人替代,而這些歷史活動都會留下鮮明的基因證據。

顏那亞人的譜系,人們已經非常清楚了,他們是東歐和高加索狩獵採集民的混血後代。如果按照上述猜想,東方的古代族群若與顏那亞人發生過基因交流,其體內也應該留下這兩種祖先的基因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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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en.wikipedia.org/wiki/File:Yamna_Srubnik.jpg

為檢驗該猜想,哥本哈根大學的研究團隊採集了中亞、遠東多地的紅銅、青銅時代人骨遺骸,並對它們進行了全基因組測序。儘管這些人骨樣本相隔千里,分別來自哈薩克斯坦阿斯塔納、俄羅斯貝加爾湖等地,但是基因構成卻顯示出了一致性,且與以往的猜想產生了矛盾:他們都是古北歐亞人種和古東亞人種的後代,與今天的東亞人親緣關係很近,卻與顏那亞人關係很遠。這意味著顏那亞人的東遷之路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成功,其不僅沒能取代當地的族群,甚至也沒能融入到他們之中。

學界還有質疑聲認為,東方人的養馬技術也來自與顏那亞文化相關的人群,波泰人等東方族群“最早馴馬人”的名望值得商榷。然而上述DNA證據卻說明,他們與顏那亞文化至少在血緣上無甚聯繫。當然,馬匹馴化技術的傳播與基因的傳播並非一回事,即使沒有基因交流,技術一樣可以傳播。

研究者認為,顏那亞人向亞洲遷徙時,一路都未能成功建立定居點,一直到公元前3000年左右,他們到達阿爾泰山北麓才建立了阿凡納謝沃(Afanasievo)文化,但最終仍然被原住的東方族群取代了。不過,這些說著印歐語系的人群有可能在中國西域得以倖存,並發展成為吐火羅人,創造了歷史上許多繞不開的名字:樓蘭、龜茲、焉耆。

“碳十四測年結果曾指出,阿凡納謝沃文化的年代早於顏那亞文化,因此有人從邏輯上推斷前者不是顏那亞人東遷之後建立的。”吉林大學考古學院教授邵會秋告訴《知識分子》,“但是該全基因組研究證實了二者之間的緊密聯繫,這樣的話,學界應該重新審視以往的碳十四測年數據。”

南下印度確有其事?

與我們平時的認知不同,印度人雖然膚色偏深但大部分都屬於白種人。他們的語言與歐洲國家親緣關係很近,被歸入印歐語系之列。因此,印度人語言和基因特徵上的西方屬性也曾被推測是顏那亞人南下傳播所致,可事實是這樣的嗎?

為解答這一疑惑,研究者同時從古代居民遺骸和現代南亞人體內提取DNA信息進行比對。測序結果揭示了當代印度等南亞人的四個祖先來源,他們分別是古南亞人、東亞人、納瑪茲加人(居住在土庫曼斯坦南部),以及青銅時代歐亞草原西部遊牧民族。這不禁讓人們聯想到,顏那亞人正是青銅時代歐亞草原牧民,這是否能說明今天的印度人也是顏那亞人的後代?

研究者在具體分析基因構成之後發現,顏那亞人與南亞人體內的“歐亞草原祖先”對不上號。這個作為印度人祖先的歐亞草原民族確實具有東歐、高加索狩獵採集民的基因成分,與顏那亞人如出一轍。但是,該祖先人群的體內同時還存在有歐洲農民的基因,而該基因在顏那亞人群體內是完全不存在的。

由此看來,顏那亞人與今天的印度人並無直接血緣聯繫。那麼印度人“神秘”的遊牧民族祖先到底是誰呢?研究者認為,他們可能是歐亞草原晚青銅時代的居民,比如安德羅諾沃(Andronovo)人。這些居民生存時代晚於顏那亞人,與當時的西歐農民通婚,所以才會攜帶有歐洲農民的基因。在公元前2300~1200年間,該族群從草原進入南亞,融入原住民之中,並讓印歐語系覆蓋到了印度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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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羅諾沃文化遺址,圖片來源:見參考文獻2

邵會秋教授認為,古DNA研究結論和考古發掘證據是吻合的。作為中亞考古的資深研究者,他談到“歐亞草原早期人群大規模擴張至少兩次,一次是較早的顏那亞人,一次是較晚的安德羅諾沃人。從陶器系統等考古發現來看,到達了印度北部的正是後者。”

無論是古DNA證據還是傳統考古發現都在告訴我們,儘管顏那亞人在歐洲可謂“叱吒風雲”,基因和語言在歐洲存續至今,但是他們東遷和南下的路線並沒有與之相稱的影響力。該研究後續還檢測了土耳其青銅時代人群與顏那亞人關係,結果同樣沒有找到親緣證據。看來,顏那亞人在亞洲歷史舞臺上的地位不能高估,而我們也不能忘記歐亞草原上那些後起之秀對亞洲歷史進程的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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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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