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7 《山中的糖果》:山是沉重的生活,这糖果,便是其中的一点点甜

《山中的糖果》:山是沉重的生活,这糖果,便是其中的一点点甜

《山中的糖果》:山是沉重的生活,这糖果,便是其中的一点点甜

邓安庆这样的写作者,倒是从不急着变现的,总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不观望,也不追赶,就悠悠地走着他那条反潮流的路。要不是会卖萌,恐怕早就被忘掉了吧!总觉得他有点像《功夫熊猫》里的乌龟大师,缓慢、柔软、安静,不显山不露水,看着还有点好欺负,却是个内力深厚的世外高人,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能把人打个半死。你都来不及哼哼。

邓安庆从来就不是个刻意煽情的写作者,他甚至是刻意不煽情的。简直是个克制狂。无论正在记录的是多么悲戚、多么沉痛的生与死,他一样往平里写,往淡里写,往日常里写……直白而敏锐,没有道德评判,却又不是疏离,更不是冷漠,爱与悲悯好像被编成了什么密码,就那么温暾而柔韧地闪动在文字之中,自有一股催人泪下的神奇力量。那真是一种“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气质吗?像,又似乎不是。

曾经跟一个书友聊起这本书的标题,对方认为“山中的糖果”不够好,指向不明确,初初接触邓安庆的读者会觉得莫名其妙。我倒觉得妙得很。山,犹如沉重、坚硬、不可撤销的命运,混着浑浊的亲情与责任,泰山压顶;而糖果,就是那一点点的甜,或者说,这酸楚人生中的珍贵趣味。

《姐姐们》。爱飚脏话的绣红姐前一秒还在抱怨偷菜的人太鸡贼,看到刚刚结束高考的堂弟来访,一方面是周到,一方面是喜欢,整个人都“文明”了起来,立刻换上副笑模样,忙叨叨地张罗起饭菜。当耿直掺和上圆滑,往往就是这个样子的。在他人眼里多少有些“傻气”的二多姐在炮竹作坊里打小工时心不在焉地笑着看窗外池塘边的“鸭子追他妈”……呆甜的少女气息立刻像蜜一样汩汩地流动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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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萌的要数《山中的糖果》啦,庆哥嫌金兰打扰他画地图,就连桌子带笔搬到水房的水泥平顶上去,猫着。“她在水房下面哭,我在水房顶上画地图。山风清冽,梯田上有零零星星的人在活动,山下的湖泊闪着金光,湖边马路上的大卡车轰隆隆地开过。芒草在脚底下浩浩荡荡,天空飘浮着大朵大朵白云,我觉得自己轻盈地快要飞起来。哭声却不再听见了,往下看金兰也不见了。喊她的名字,也没有人回应。我心想糟了,赶紧从水房顶上下来,一边叫她一边搜看。进门看,我松了一口气,她躺在我的竹床上睡觉了,眼泪在脸上都被吹干了,小肉手里还捏着我的圆珠笔。”

原本孤单单的金兰突然有人陪了,对庆哥十分依恋。“我去哪儿,金兰就跟到哪儿。我上厕所,让她别跟着,她瘪嘴要哭,我说:‘好好好,你不嫌臭就在外面等着。’我在里面蹲着,她在外面蹲着。过一会儿,她细声细气地问:‘庆哥,你好了没了?’我说:‘没。’又过一会儿,她说:‘你放屁了,好臭。’我没好气地说:‘嫌臭你回去!’她不言语了。再过一会儿,她又问:‘庆哥,好了没?’我不理她。她连叫了几声,我都不理会。我耳边响起她响亮到刺耳的哭叫:‘庆哥你掉粪缸里了!’我气恨地提起裤子,打开草棚的门:‘你才掉进去了呢!’她眼泪淌了一脸,看见我噎了一下,随即又欢快地笑出声来。”

兄妹二人天天跑去山坡上偷看别人家电视里的《新白娘子传奇》,起初相安无事,“等到法海把白娘子关到雷峰塔时,金兰放声大哭。”哄都哄不住,于是“那家的小孩终于发现我们的存在,砰的一下把窗户关上,拉上窗帘。”并且再不曾拉开过。看不成电视,兄妹俩只好去裁缝铺后头捡碎布头儿扎小布人儿玩儿,然而有一天,父亲问表叔:“山下村里人说俺两个伢儿看起来蛮周正的,为么跟个乞丐似的天天在垃圾堆里翻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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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其实,邓安庆笔下的人物,从来就不是刍狗,即使天地不仁,万物也是各自有情的,各自饱满、各自丰沛,甘苦着,起伏着,参差着,真实不虚。散文性的书写,最考验的往往是作者对素材的取舍与编织,我从不觉得邓安庆有“过于平实”的毛病,这大片大片的惨与痛中,星星点点的萌,使得可笑之人有了可怜之处,可悲之人亦有了可爱之处。活该我们读着读着就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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