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兄弟也要明算賬，很多賬卻是算不清的。
軍幸子/文
01
已經一個星期沒有去療養院看父親了，再忙曉勇也知道，再不去父親可能就會亂想了。
見到病床上的父親時，曉勇頓時換上了笑臉，走過去叫了一聲爸，父親伸出手想要握著兒子的手，曉勇趕緊把雙手送了上去。
看得出來父親很開心，曉勇也察覺到父親很清醒，而這種清醒的時刻，對已經老年痴呆多年的父親來說，難能可貴。
父親問：“這幾天沒見到你，生意上的事情還順利吧?我老了幫不上忙，只能在病床上瞎操心了。”
聽完父親的話，曉勇差點眼淚就留下來了，這陣子自己確實遇到點麻煩，說給父親聽也不起作用，只會讓父親不安，而且自己也一向是報喜不報憂的。曉勇安慰父親：“爸，我那生意一向不錯的，你照顧好自己就好了”。
痴呆多年的父親不知道哪裡來的洞見，反過來安慰曉勇：“是啊，我這老頭子也幫不了什麼，有什麼事也彆著急，出錢消災，只要身體平安，問題就不大，你可以找你姐姐商量，當初生你們姐弟，也是想我們走後你二人有個照應。”
不提姐姐還好，一說起姐姐曉勇心裡就想打翻了五味罈子一樣，說不出什麼滋味，嘴上卻不敢表現出來：“爸，看你說的，能有什麼事。”
父親嘴裡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曉勇出去接了個電話，避開父親的目光，曉勇的眼淚再也沒能忍住，灑了下來。
上午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這段時間自己生意上有個大麻煩，東拼西湊之下還差不少，找姐姐幫忙時，姐姐卻一分錢都不願意出。
想想自己30多年來明裡暗裡幫姐姐還的債，即使沒有，說幾句好聽的也行，曉勇無論如何接受不了姐姐當時說的話。
02
曉勇的姐姐比他大5歲，母親在生完曉勇之後，因為衛生條件不好落下了病根，兩年後就走了，長女如母，母親的一部分角色，被姐姐接替了過來。
家裡本來就窮，母親走後父親受了刺激身體不好，家裡更是窮的叮噹響，沒多久姐姐主動輟學回家幹農活，小小年紀幾乎支撐起了整個家的家務。
記得姐姐嫁人的時候，曉勇才16歲，因為家裡條件差姐姐多年農活下來變得五大三粗，完全看不出是個20歲出頭的小姑娘。
那時候農村姑娘到了年紀都要出嫁，不然會被人說閒話，姐夫家裡條件差，好在門當戶對，那時候曉勇就暗暗發誓，一定要對姐姐好。
高中沒畢業，曉勇就外出打工了，後來做小生意掙了些錢，趕緊把姐姐姐夫一家接出來，幫著做同樣的生意，那時候算是最早一批搬出窮山溝的家庭。
姐夫從窮山溝出來之後，傍上了曉勇的生意，什麼事情都有曉勇操心，自己一閒下來就開始吃喝嫖賭，家裡什麼事情都交給小舅子跟老婆打理。
曉勇生意越做越大，姐姐家裡的生意卻總是不鹹不淡，而且姐姐的三個兒子跟姐夫一樣，都是好吃懶做的料。
父親早就說過，讓曉勇不要太操心姐夫一家，畢竟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出來，姐夫一家五口人就像寄生蟲一樣，寄生在曉勇的身上。
自己的事情已經有人操心了，自己玩就好了。
曉勇卻覺得沒啥，姐姐當年為自己做的犧牲如此之大，自己現在過得不錯，本該照應一下姐姐的生活，連帶家人。
30多年來，曉勇明裡暗裡幫著姐姐還各種債，有的是姐姐經營不善欠下的材料款，有的是姐夫打牌欠下的高利貸，雖然姐夫也有節制不會借太多，但也經不起利滾利的折騰，大家都知道曉勇會買單，每次都是放心借。
姐夫每次都會懷著愧疚向曉勇求助，只要姐姐幫著說一句，曉勇都會數落姐夫幾句後幫忙抹掉。
至於直接給姐姐錢的情況，曉勇也沒少做，前前後後幫姐姐還的債務，曉勇從來沒有記錄過，不過總結一些大的款項下來差不多100萬是有的，畢竟30多年沒有斷過。
他也從沒有想著要姐姐還。
03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曉勇越做越大的生意，也因為他自身的缺點，埋下了很多隱患。
就在這幾天，好幾個隱患一起爆發，曉勇的現金鍊斷裂，一下子捉襟見肘，這幾年擴張速度太快，很多錢都是已有資產抵押之後借來的。一環跟不上，後面的問題甚至會讓曉勇直接破產。
這麼多年下來，朋友總是有的，曉勇一向大方會處人，各路好友紛紛幫忙，就連一向要款後發貨的供應商也答應可以月結了，卻還是差那麼些錢。
這時候曉勇想到了姐姐，這陣子姐姐家裡生意不錯，應該能夠幫忙騰挪出一部分錢來，再不濟姐姐家的房子沒有抵押，可以暫時借用一下，緩過這口氣就好了。
曉勇空著手就去了姐姐家裡，聊沒兩句他就直奔主題，自己落難，資金鍊斷裂，借了不少錢，可是還不夠，希望姐姐幫忙解決一下。
姐姐聽完滿臉凝重，姐夫卻先開口：“勇子，姐夫家裡這段時間生意也不好，你也知道今年生意都很淡，而且你侄子又是個三本，每年學費也要不少錢，家裡確實拿不出什麼錢。”
曉勇心裡一緊，自己不得已才來找姐姐借錢，沒想到對方卻一下子滿口回絕，曉勇不甘心：“姐，這麼多年我幫你還的債也不止這個數了，現在你幫我頂一下，我緩過這口氣馬上就有錢了，說句不好聽的，萬一我破產了，我那些房產拍賣了，第一個還你的。”
說到這份上，姐姐也毫不客氣：“聽說你的那幾棟廠房都已經抵押了，到時候銀行會回收的吧！”
曉勇面無血色，沉默了半分鐘之後，曉勇苦笑道：“姐，你不幫我，我還有其他辦法，只是，這麼多年的情你們一點都不念嗎？”
姐姐也苦笑道：“勇子，這些年你到處跟人說哪裡幫我還債，哪裡幫我抹平，你讓姐姐我在街坊面前抬不起頭你知道嗎？這兩年你生意越做越大，跟姐姐我來往也少了，但是姐姐的日子卻越過越好，你沒發現嗎？”
曉勇臉色蒼白喉嚨發堵心酸不已，姐姐接著說道：“早兩年我就勸過你，攤子別搞太大，你非不聽，今天你讓我抵押住房給你貸款，姐姐做不到，姐姐還有3個兒子，就指著這房子養老了。”
曉勇哭了，當著姐姐姐夫的面哭了，起身摔門而去，姐姐跟姐夫留在原地，屋子裡靜的出奇，只聽見兩人的心跳聲。
曉勇回過神來時，發現父親從床上起來上廁所，他趕緊抹掉眼淚上去攙扶，上完廁所，父親交給曉勇一張卡：“這是你爸爸我這輩子攢下的錢，都在裡面，好幾次我記著要拿給你，都忘記了，今天總算是記起來了，你幫我收著。”
曉勇剛要推脫說不要，父親嚴肅起來道：“以前你做大生意，看不上我這點錢，你給我的錢我也沒有捨得花，都在裡面，我走了你不要這錢就相當於沒了，拿著吧，拿著吧。”
從銀行出來時，曉勇如釋心中百般滋味，沒想到自己最後還要用父親的錢。
後來曉勇再沒有幫姐姐還過債，這次的危機曉勇也挺了過來，一切就像水中的漣漪一般，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平淡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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