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2 房“政委”

胡旭

那年秋天,我调到松山大队报到时,认识了老房。

他那时50多岁,正值壮年,身体结实硬朗,理着个光头,一脸严肃,言谈举止沉稳,不苟言笑。

他明明是中队指导员,别人介绍却称其为房“政委”,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很纳闷。

后来经打听才知道,由于他工作原则性强、作风扎实,办事认真,为人正统而有威严,有人就说他像个“政委”。加上他又是队里党支部委员,大家觉得称其为“政委”恰如其分,便这么叫开了。

初来乍到,仅凭这个“政委”的雅号,就让我对他产生敬畏,工作不敢有丝毫马虎和任何懈怠。

后来我了解到,他是一位1959年入伍进藏的老兵,参加过1962年的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和多次平叛剿匪战斗。20世纪70年代初,碰上国家“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军转政策,他二话没说,就回家乡当了农民。

在富平老家,他担任大队干部,带领社员打井、修坝、平整土地,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干得热火朝天。过了几年,国家落实政策,他穿上警服成了警察,来到渭北高原的崔家沟,参加监狱工作。

他为人低调,不喜欢高谈阔论,抓工作身体力行,很有一套。有几天,他晚上进监所,看到个别管教民警到了学习时间,还在值班室看电视,他也不正面批评,只是有意抬腕看看手表,“噗噗”几声,使劲吹掉烟嘴里的剩余烟头,拿起笔记本“啪啪”用力拍打两下,起身就出了门。别人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关掉电视机,进监舍去组织犯人学习了。

一位同事说,他有个亲戚在队上服刑,想让老房照顾点,春节期间买了一些东西去了老房家里。没想到,一进门就见老房黑着脸,没有一点好脸色,弄得很尴尬。临走时,老房让他把东西带走,他婉言要留下,老房立马火了,厉声说:“你不拿走,我就扔垃圾堆了!”他不得不提起东西灰溜溜地走了。

新来的政工股长见老房有些面熟,说在西藏当兵时,1969年回家探亲,路上下雪,困在灵芝地区米林县的一个团部营地半个多月,见到一个人很像老房,老房一听就来了劲。

政工股长说:“那人理着个光头,一到吃饭时间,就拎着碗和筷子,从后勤连那边过来了。”还说:“我们聊过两句,那人在团里担任后勤助理,是个富平人。”

老房听着眼里闪起光亮,激动地说:“那年我们团就在那儿驻防,你说的人十有八九是我。”

随即,两人打开话匣子就聊上了。言语间,老房情绪时而亢奋,谈笑风生;时而低沉,若有所思;时而感慨,长吁短叹。给我的感觉是在雪域高原,不仅有他美好的记忆,还有他难以忘怀、无以名状的伤感。

有一次,我的打火机坏了,他从办公桌抽屉中拿出一个流行的“老板”打火机给我用,看我不解,他说:“给你,你就只管用。”

后来我才知道,他看不惯儿子刚参加工作,用这种高档打火机,就给没收了。

我们在一起工作3年,无论遇到什么烦恼的事,从不见他有过怨言。

望着老房宽厚的背影,我常想,他在西藏真枪实弹经历过许多战斗,身上一定有许多故事,而且是立过战功被提干的。然而,对于那段经历,他却从不提及,反倒是转业回乡务农的经历,讲起来就来劲。

那几年,在他的影响下,队里工作井井有条,各方面搞得都很出色,党支部还被评为全省监狱系统“十佳支部”。

我们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也不知道他对我的印象如何,可在他退休后,每一次遇见,我觉得比在我们一起工作时还亲切。

如今,他去世多年了,我还总是想起他……

(作者单位:陕西省崔家沟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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