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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了，遠方的丫丫應該長大了，到了應該上幼兒園的年齡了。丫丫長多高？有多大？胖？瘦？不太清楚，只是可愛、俊俏是一定的，畢竟她爸爸曾經那麼帥氣。
丫丫的爸爸叫王勇，記得很清楚，一米八五的個子，陽光、帥氣、英俊，尤其笑的時候那微微挑起的兩道劍眉，讓人看了就心情舒暢的類型。
五年前見他，風華正茂。
相見的地點註定是不尋常的結局。見他是在胸外科的醫辦室，那年他三十歲。當時的他和妻子揹著大包小包，手拉手一起出現。身後緊跟的是同樣肩抗手提的風塵僕僕的父親。他們一出現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很帥，真的很帥，以至於當他說出病人是他，而不是他身後那鬍子拉碴、頭髮花白、身形佝僂的他父親時，大家都愣了。像電影，就那麼真實的上演。妻子算不上漂亮，但很秀氣，一看就是那種很有內涵的女人，只是眼鏡後閃動的淚眼讓人突的心生憐憫。父親是天下大眾父親的形象，是那種孩子即將遠行被挖了心的父親的形象。
極力揪心又矛盾的畫面。不是美術畫，是現實生活。他對周圍的一切充滿好奇，周圍的一切對他也充滿好奇，靜悄悄地互相打量著，偶爾不經意的眼神對視讓人慌忙挪開，流露出的更多的是對他的好感和對他妻子的羨慕，才子配佳人，應該是最美好的事情卻以這樣的方式上演，心酸。
他是家中獨苗，寒門學子，大學畢業，父母的驕傲，村裡人的榜樣。畢業後又獨自創業，把一個幾十人的小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半年前剛剛迎娶了大學同學的妻子，成家立業，幸福美滿。
不知是上天的嫉妒還是生活的玩笑，在不間斷的胃痛後，晚期胃癌的診斷砸了過來。在到醫院辦理住院前的那一段，他的一家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的。否認、複診、再否認、再複診、奔波、四處奔波，直至住院，他依然心存疑惑，期盼。不光是他，父親，妻子，家人都是。
風華正茂的年紀遭遇晴天霹靂。
接受手術治療的他頑強剛毅，微笑是他的一貫表情。始終拉著手挽著他胳膊的妻子是病房裡的一道溫馨的風景線。父親佝僂著身體忙裡忙外，妻子默默無聞無微不至，生命抗爭的稜角畫面。
我們曾打賭他會不會離婚。一方說會離婚的理由是結婚時間太短，沒有未來，又沒有孩子拖累。另一方說不會離婚的理由是感情基礎深，妻子不會絕情離開，始終拉著的手就是證明。賭局一直在持續與爭論中。
時間是衡量感情的最好工具。
他從外科出院了，但沒離開醫院，後邊是無休止的化療加放療。大家對他的關注沒有減弱，而是愈發強烈。不時會在醫院的院子裡碰到他們，妻子一如既往地挽著他的手臂，慢慢更多的變成了攙扶。身後依舊跟著的父親愈發佝僂。
他瘦多了，體恤衫開始顯得寬大，顴骨已經顯現，頭髮變得稀少。
每次見他，挽著他手臂的妻子總是微笑的在對他輕聲細語。聽不到但能感覺到，鼓勵是最好的針劑。
二年後，再次在院子裡看到了已經坐上輪椅的他。滿頭白髮的父親推著輪椅，他已瘦得皮包骨頭，大簷帽蓋住了大半個臉，依舊英俊的臉讓微笑變的苦澀。妻子依舊拉著他的手，不同的是懷裡多了個酣睡的女娃。
不知道他們怎麼在一直不間斷的化療與放療中誕下愛的結晶，更不知道經歷了怎樣的取與舍的抉擇過程，但都知道他們擁有了自己的血肉，而且是非常健康的女孩兒。她說她一定要為他留下血脈，留下後續的生命。
上天是不公的但又是公平的。不知道是不是他們一直緊緊相連的手感化了上天。一定是的！不知道他妻子做出那樣的決定有沒有想過她以後的生活。一定想過！
在他生命倒計時的三個月前的一次談話是異常殘酷的，赤裸裸狠下心的談話。絕望的父親千瘡百孔，他已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愈走愈遠的兒子，手術的主治醫生決定替他與兒子談話，捅破那層窗戶紙。當醫生直白地告訴他生命已進入倒計時讓他妥善安排後事的時候。大哭，嚎啕大哭，二年了，終於有機會有場合讓他大哭一場，男人哭的權利不多，那一刻，他真的徹底釋放，哭的痛快淋漓。他說其實他第一次住院的時候就知道是這樣的結局，只是不甘心，不死心，太年輕，好多想好的事情沒有去做，好多規劃的計劃沒去實施。他期待希望，期盼奇蹟。生活終究是殘酷的，現實與電影有著巨大的差距，而奇蹟絕大部分屬於電影，不屬於現實。
後來，聽說他對後事安排的很好。再後來，沒了他的消息。我們也都曾經希望緊緊相伴的手臂能創造奇蹟，但終究只有力量沒有奇蹟。
其實也不能說沒有奇蹟，健康女娃丫丫的降臨莫不是上天的另一種恩賜，因為生命總在延續。當一個生命不得不離去，而一個新生命的來臨是否就是生命的另一種存在方式。
五年過去了，希望遙遠陌生的地方，代表著生命延續的丫丫活潑健康成長，更希望陪伴她身旁的依舊是那隻緊緊拉著手臂的手，因為，陪伴是最長情、最深情的告白……
梁智芳 閒暇時間喜歡敲敲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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