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4 我的姥爺—寧折不彎的男人

我的姥爺年輕時做過國民黨的軍官,身上帶有一種軍人的剛毅,即使身無分文也從來不向兒女張口要過一分錢。在我姥爺退休之後由於還要撫養孫子(舅舅在服刑,舅媽離婚),加之姥姥是一個家庭婦女,那時候也沒有九年義務教育,所有的重擔壓在了姥爺一個人身上,母親幾個女兒要給錢,他從來不要,總是說“這是我的孫子,由我來養,大家的日子都不富裕”。就這樣六十歲的老爺在退休後開始了他的第二份工作—騎著三輪賣醬油、醋。

記憶中他總是在天剛矇矇亮,起身熬一鍋奶茶,泡一碗饃饃。然後蹬著三輪開始沿街叫賣。老爺最大的愛好就是秦腔,喜歡聽戲,也喜歡唱幾句。每天下午總會抽出一點時間去小公園聽戲。因為我初中上學離家較遠,但離姥爺家很近,所以中午總在姥爺家吃飯,有時放學晚了也會住在姥爺家。記得那年我正上初三,有一天放學晚了,我便住在了姥爺家,可是等到晚上十點左右,姥爺還沒有回來,那時候手機並不普遍,我們等得急了便出去在他回來的路上去找他。我在路上一路喊,一路找,終於遠遠看見一個推著三輪的身影,走路一瘸一拐。我跑過去一看,姥爺滿臉是傷,頭上不時流出鮮血。我一看頓時急了忙問怎麼了,姥爺說:“”遇到打劫的了”,我吼道“在哪我去弄死他,媽的一個老人也要搶,還是人麼?”姥爺擺了擺手說:“人早都跑了,別衝動”。我又說道“要不我們報案吧?”姥爺卻說“我只記得是三個人,長啥樣都沒看清楚,還報啥案呢”。我沒有再說什麼,讓姥爺坐上了三輪車,滿眼通紅的推著三輪車往家的方向走著,姥姥和弟弟在家門口等著,看見我們來了,連忙問出了什麼事,我從三輪車上扶著姥爺下車,姥爺對姥姥說:“回去再說”。便攙著姥爺慢慢回到了家。回到家老爺把事情說了一遍,大體是聽戲聽晚了,回來時便遇到了搶劫。姥姥一邊埋怨著姥爺,一邊去找紗布幫姥爺包紮。我看著姥爺滿臉是血的坐在床邊,發誓要報仇。第二天我便撒謊向老師請了三天假,找了幾個小混混的朋友,拎著鐵棒在街上找了三天,可惜沒有找到那夥人,這件事情我沒有給家裡的任何人說過。現在想來如果真找到那夥人估計他們肯定會被打殘。那以後,姥爺依舊早出晚歸,不同的是三輪車後會放一個木棒。母親勸過姥爺很多次,讓他不要再去賣醬油,可是他不聽,直到再也蹬不動三輪車。

在我考上大學時,姥爺得了肺癌。幾乎將家底掏幹了,可是他依舊不接受兒女的任何錢財。到後來主動提出要回家,死也要死在家裡,任誰勸都沒用,其實我知道姥爺是不想拖累大家。在父母給我擺升學宴時,姥爺悄悄拿出一個紅包塞給了我,我打開一看是整整一千塊錢,那時候的一千塊錢可抵得姥爺幾個月賣醬油的收入,我連忙拒絕。可姥爺卻說到“你是我們這邊唯一的一個大學生,給我們漲了臉,以後好好學習”。我沒有再說什麼把錢交到母親那,出門抽了一支菸。那時的姥爺已經不能走路了,沒等宴會結束,姥爺就堅持不住了,因為飯館離姥爺家不遠(父母特意將飯館訂在姥爺家附近),我便將姥爺揹回了家,姥爺家住在六樓,我那時正年輕,一步兩層的往上邁著步,姥爺在背上有氣無力地說著“慢點,慢點”。

在姥爺去世前幾天,我去看望姥爺,這時的他說話都很費勁,他拉著我的手對我說:“一定要對父親好”,我點頭答應著。因為幾個舅舅都很不孝,我知道他是希望我做一個孝子,孝敬好父親。兒子不孝是姥爺心中一直的痛。

姥爺去世前交代將他的骨灰放進家中的一個老罈子裡,到時候往河裡以撒就可以,我知道他是害怕子女花錢買公墓,母親每次說起這件事都會都會哽咽。當然姥爺最後還是葬在了公墓,這可能是姥爺“唯一”一次說了不算吧。姥爺終於走了,那晚我在街邊猛灌著啤酒,一邊用泣不成聲的聲音唱著《軍中綠花》,我記得姥爺說過“這首歌挺好聽的”,哭著哭著,天上下起了雨,可能老天爺都對姥爺的逝世感到悲傷吧。姥爺這一輩子沒有飛黃騰達,甚至有些默默無聞,可是他用行動告訴了我什麼是一個男人。姥爺一個寧折不彎的男人,是我這輩子最佩服的男人。

我的姥爺—寧折不彎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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