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壯三歲時被拐。二十年過去了，他依然記得他是被一串紅豔豔的糖葫蘆從媽媽身邊吸引走的，那時，媽媽好像正在集上專心給他挑過年的新衣服。
孩子
他開始拼命回憶自己的老家，自己的親生父母。可除了那段紅豔豔的糖葫蘆，除了那個喧鬧的集市，他能記起來的，只有母親為他扎的燈籠，那是一盞紅色的燈籠，圓圓的，上面貼著黃色的剪紙，色彩濃郁。其餘的，似乎都模糊了，只有些縹緲的影子。還有，他的名字，真的叫壯，小壯，“小壯，小壯。”他不止一次在夢中聽到親生母親的呼喚。
他開始尋找，上網搜尋所有關於尋找孩子的信息，他相信，父母應該找過自己，只是，印象中，那是個偏僻的農村，父母的消息，也會在網上嗎？經過無數次尋找、比對，他終於鎖定了一條消息，尋找的那個孩子也叫小壯，最主要的是，那對悲傷的夫妻舉著的照片，和自己小時候非常像。
只是，那對夫妻最近這幾年沒有消息了，他們是放棄了嗎？
不管怎樣，王大壯都決定去找一找。
他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終於來到了那個對他此刻而言陌生的城市。他沒有停留，按照知道的消息又坐上客車，在山路上搖晃了大半天。那輛車把他丟在路邊的時候，已是暮色四合。臨下車前，司機告訴他，他要找的那個鎮子幾乎已全部拆遷待建，現在是一片廢墟。
王大壯依然下了車，在這樣的暮色裡，他看著周圍起伏的群山，那種熟悉的感覺湧上了心頭，他敢確定，他的家，就在這附近。他抹去眼角湧出的淚水，沿著小路往前走去。
尋親
山間的夜晚來的似乎特別快，沒走多久，天就完全黑了下來。四周靜了下來，耳邊有秋蟲的鳴叫，讓這夜色更加蒼涼寂寥。王大壯開始有些慌亂，他有點辨不清方向了。也就在這時，前面不遠處忽然出現了一盞燈籠。圓圓的紅燈籠，貼著黃色的剪紙，濃烈而鄉土，和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王大壯開始朝著燈籠奔跑，那個燈籠也向他靠近，他們終於匯合了！提燈籠的，是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看不清面容，他提起燈籠對王大壯照了照，聲音顫抖著問：“你，你是小壯？”王大壯的聲音也顫抖了，他說：“是，我是。”
“我的兒！”男人顫抖著伸出手來握住了他的手：“我和你媽找你找的好苦啊！”王大壯聽得到他的哽咽，自己的淚也流了出來。“爸，你是我爸？”“嗯。”男人，不，父親似乎擦了把眼淚：“走，咱們去見你媽。”
父親牽著王大壯的手，走過一段高低不平的長路，終於看到了一座透出燈光的小屋。“那就是咱們的家。”父親指著小屋說。然後，他喊：“孩他媽，咱們的兒子回來了！小壯回來了！”
屋門打開了，跑出一個女人，她緊緊抱住了王大壯，放聲大哭：“小壯，小壯，你終於回來了！”那聲音，和王大壯在夢裡聽到的一模一樣。“媽媽！”王大壯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呼喊。
抱過，哭過，傾訴過，三個人在屋裡坐了下來。王大壯舉目四望，屋裡的擺設很簡單，牆上，有蠟筆畫得亂七八糟不成形的圖案，窗臺上，有一個泥巴做的小鴨子。“這是你小時候畫的，這是你自己捏的。”母親指點著對他說。“我們一直留著，一直看著，等著你回來。”她的淚又流了下來。
抱頭痛哭
“孩他媽，別隻顧說話，小壯肯定餓了，你去給他做點吃的啊。”父親說話了。母親連聲答應著，起身去忙活了。
父親就問起王大壯這些年的情況，問他的大學生活，叮囑他一定好好學習，還說：“不管咋樣，你養父養母畢竟養大了你，有養育之恩，還得報答人家。”王大壯點點頭。
很快，母親就把熱氣騰騰的飯菜端上桌來，三個人開始吃飯。母親吃著，笑著，又忍不住哽咽：“我和你爸盼了多少年，終於盼到這一天了，小壯回來了，咱們一家又能在一起吃頓團圓飯了。”
“媽，以後咱們再也不分開了。”王大壯緊緊握住母親的手，又握住父親的手。
父母卻欣慰而悲涼地搖搖頭。”小壯，快吃菜，這都是你小時候愛吃的。”父親岔開了話題。
吃完飯，父母還想再跟王大壯多說一會兒，可王大壯實在太累了，他的眼皮止不住落下來。“小壯，我給你鋪好床了，快睡覺吧。”母親說。
“好。”王大壯迷迷糊糊趟下了，床很暖，被子很軟，他的心中，充滿了幸福的感覺。
“小壯，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記住，爸爸媽媽永遠愛你。”在進入夢鄉之前，王大壯聽到了父母在他枕邊喃喃的叮囑。
這一覺，似乎無比漫長，又似乎無比短暫，他睡得那樣酣暢，那樣篤定，因為幸福已經被他尋找到了，王大壯帶著微笑醒來。可是，父母呢？他起身，卻一下子驚慌起來，這根本不像一個有人居住的屋子，地上有厚厚的灰塵，屋裡根本沒什麼擺設，自己起身的地方只是一個光光的床板，這屋子甚至連門和窗都被拆掉了！
他跳起來就往外跑，屋外，到處是瓦礫。那個司機說得沒錯，這裡都被推倒了，除了這座孤零零的小屋。
王大壯痛苦地回憶著昨晚的一切，燈籠、爸爸、媽媽、晚飯、充滿愛的叮囑，難道都只是自己的想象？正在這時，遠遠走來一個人，走到了屋子前面。
“小壯？”那人試探著問。王大壯呆呆看著他，看著那張和昨晚的“父親”相似的臉龐：“你是？”“我是你大伯。”男人說。
王大壯不知道該說什麼，父親母親一夜之間消失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大伯會不會也消失呢？男人欣慰地看著他：“小壯，你真的回來了，太好了，昨晚你爸託夢給我，叫我來看看，我還不信。太好了，你爸你媽終於可以瞑目了。”
“你，你說什麼？”王大壯感覺自己有點暈。
大伯長嘆了一口氣：“你爸你媽找了你十幾年，在找你的路上，出了車禍，兩個人都，沒了。你爸臨死前叮囑，留著這個房子，說萬一你還記得家，還會回來呢。”大伯的聲音開始哽咽：“後來，就有傳言，說你爸媽一直都在這房子裡，等你回來，還說，你爸每天都提著燈籠，去山路上，等你回家。”
王大壯的眼淚一滴滴落下來。大伯接著說：“昨天夜裡，我夢到你爸你媽，高高興興來跟我說你回來了，讓我今天早上來看看你。你回來了，真好，你爸你媽找了你一輩子啊！”
王大壯又走進那個屋子，他曾經溫暖的家。牆上，他畫的蠟筆畫還在，窗臺上，他捏的泥巴還在，記憶裡，飯菜的香味還在，棉被的溫暖還在，爸爸媽媽的愛還在。
被拐的兒子終於回家，與父母度過幸福的一夜，才知他們早已去世
“走，我帶你去看看你爸媽的墳。”大伯帶著王大壯來到父母墳前，王大壯看到，那盞圓圓的紅色貼著黃色剪紙的燈籠高高掛在父母墳前，那樣濃烈而質樸的色彩，就如同父母對他的愛，任憑風吹雨打歲月流逝卻從未褪色。
“爸！媽！你們的兒子小壯回來看你們了！”他在墳前長跪呼叫。
閱讀更多 老鬼說書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