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0 一個外地人,差點兒被鍋盔征服了

一個外地人,差點兒被鍋盔征服了

小時候,每當家裡或鄰居,有人要出遠門,家裡人都會做些烙饃讓他們帶上,路上充飢用。運城人有句俗語:“在家百日好,出門一日難,幹饃布袋老棉襖,加頂草帽三件寶。”

那時每家都不富裕,口糧按人頭分配,糧票更是稀缺,吃公家飯的才有。農民視它為寶物一般,偶爾管工作隊的飯,才能換得幾斤,又捨不得用,盡壓箱底,以備急時到公家食堂買幾個餅子,或哄小兒,或孝敬長輩,又怕偶有家人出行以備急用。因為離了糧票,出門在外連口吃的也買不到,烙饃便成了離家出行的必帶之物。

一個外地人,差點兒被鍋盔征服了

▲未能找到圖片來源

烙饃是出門的必備,家裡絲毫馬糊不得。那年頭,口糧有限,白麵更少,每有人出門,或走親戚,少不得要動用平時捨不得吃的麥子。石磨磨成粉,和成面,扞成片,抹上少許油,加些蔥花,鹽和花椒粉,再捲起揉成團,扞好放在鏊上,烙至兩面金黃,擺案待涼。那香味,真把人的饞蟲勾了出來。

一個外地人,差點兒被鍋盔征服了

▲未能找到圖片來源

每當家裡烙饃,小孩也不出去瘋玩了,圍著案頭,盯著鐵鏊,恨不得把眼睛當嘴用吃上一口。趁大人忙活,小手悄悄伸向案邊,不等摸到,啪得一聲,“趴開!這是給你吃的?耍去"。小嘴咧咧,又不敢哭出聲來,默默離開香氣誘人的廚房。

等到饃烙完,父母還是要省下自己嘴裡那口,拿出一個來,一切幾份,讓小孩們幾個一人一塊嚐個鮮,小的們如狼似虎般吞嚥,剎時就完。那香味至今難忘。

1972年冬,我應徵入伍,臨行前一天,父母照例動用了準備過年才用的麥子,忙活了大半天,做了好些個烙饃。這大概是父母為將要遠行的兒子準備得第一份厚禮,猶如我的成人禮一般隆重,無言中透露出“臨行密密縫”的母子情懷。黃挎包幾乎被塞滿,我反覆勸說,參軍了,部隊不讓帶。但沒什麼用,最後老父親總算將饃掏了出來,只拿了兩個,用報紙層層包裹裝了。看著滲透紙張的油漬,我的心都軟了。

時光飛逝,兩個女兒先後上了大學,每次開學,妻子都要給她們做些更油更香的烙饃帶上。烙饃的充飢功能,轉化成了一種情意的關切,親人間的血脈之情。

一個外地人,差點兒被鍋盔征服了

▲未能找到圖片來源

女兒大學畢業,工作落戶在西安和深圳,我們夫妻從此像候鳥一樣來往於三地。初到西安,看到有賣鍋盔的,大如輪,小似餅,甚是好奇,烙饃樣的餅竟能做的這樣厚,烙熟還不焦。過去曾聽從西安回去的人說起過鍋盔,描繪得很神奇,大、厚、香,特好吃。看他們每每說起,眉飛色舞的樣子,不由就問一句:“鍋盔說的那樣好,有咱們的烙饃好吃嗎?”對方說:“各有特色和味道,不信你試試?”這不是抬扛嗎,運城又沒鍋盔,咋試?

那天去小區外買饃,不巧賣完了,旁邊一家鍋盔店排起了長龍,我也排隊買了幾個,做晚餐用。拿回家與妻子先嚐了嘗,看著稍微泛出焦黃的外殼,一股香氣直鑽肺腑,著魔般地先吃為快。妻子說:這鍋盔做的與咱們烙饃就是不一樣。

一個外地人,差點兒被鍋盔征服了

▲圖 | ZOL攝影論壇。網友@tutu0404

鍋盔店裡一排排的大鍋小鍋,每鍋一饃,蓋上木蓋,小火慢燒,又烙又焗,好大一會才出一茬。做法既不同於烙饃,又別於燒餅,三者有共同處,又有不同。烙饃純是個烙字,燒餅又重於烤,鍋盔烙烤焗兼用。

一個外地人看了吃了,才能明白鍋盔名字的由來。掰開鍋盔,不同於烙饃的油鹽層層相疊、狀似發好的大饃,焗烙而成,既有饃的宣,又有餅的香,還比蒸饃含水少了許多,作為出門在外或居家食用,都是充飢佳品。顛簸在路,放牧於野,做工異地,帶上它,也就底氣十足了。

一個外地人,差點兒被鍋盔征服了

▲ZOL攝影論壇。網友@tutu0404

從北到南,在深圳住了好些時候,腦海裡總抹不去對乾糧的探究。南方人出門又帶什麼呢?深圳是個移民城市,全國各地的人都有,問了幾個南方人,皆說乾糧與北方不同。南方主糧以大米為要,大米的做法又沒麵食種類那麼繁多,氣候又多為溼熱,若帶上熟米飯,過夜就會變質,最好的辦法就是外出帶米。無論行路還是做工,遇到人家,借鍋燜米,一來飯香,二來好帶。南方又多竹,荒野取節大竹,削孔裝米,火上一燒,香噴噴的竹筒米飯即成。

這樣看來,氣候還真是決定了人們的口味,北方氣候乾燥,運城的烙饃、陝西的鍋盔、山東的煎餅、新疆的饢……其旨要就是含水分較少,不易變質,能多存幾天。戰爭年代,山東鄉親往前線送的乾糧不就是煎餅為主嗎?紅軍戰士身上的米袋不也體現出南北乾糧的差異?這都是氣候的傑作。

改革開放後,社會以飛躍式的步伐快進,出門不用糧票了,只要有錢,隨時隨地都可買到食物,傳承多年的“三寶"也退出歷史舞臺,烙饃也少有人做了,代之是油漬漬、香噴噴、咬口能掉渣的各色餅子,出門的人再也沒有餓著的恐慌了。而我這麼多年來,無論居家還是外出,飲食也顛覆了好幾個輪迴,從將就吃飽到挑食揀食,又升級為隨心所欲。

七十年代的高梁面,吃得拉不下屎,暗紅的椽頭饃,望著就怕,想起胃就起酸。《紅旗譜》裡的馮老財,鹹菜裡多放了些油,讀著都讓人流口水。現在的大魚大肉吃得膩歪,過去烙饃鍋盔的淡香又常回夢裡。

一個外地人,差點兒被鍋盔征服了

▲ZOL攝影論壇。網友@tutu0404

前天蒸饃,剩下塊麵糰,妻烙了幾個饃,偶爾一吃,彷彿又吃到了當年的味道,好解饞,看著娃們的吃相,禁不住又叨叨起陳話舊題:日子再好,也不能忘本喲。

一個新西安人的父親

版式設計:霹靂


請關注貞觀新浪微博:@貞觀club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