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三是個極本分的白家長工，對人忠義，為人謙恭，這樣一個人怎麼會成了殺人兇手，而且殺的還是一個已經懷了身孕的弱女子。
被他用梭標頭子戳死的女人叫田小娥，雖然他不肯認，但她卻真真的曾經是他的兒媳婦，是黑娃那夯貨在將軍寨當麥客時搞下的女人。那女子細皮嫩肉的天生一副媚相，哪個男人見了都離不開眼睛，這女子實在太漂亮了，可紅顏禍水你知道嗎，人家是郭舉人的小老婆啊，黑娃你和她就是作奸犯科，不合法度不合規矩，白鹿祠堂容不下你們這樣的狗男女。
田小娥，我今天殺你到不是你禍害了我兒黑娃，我們都是下人，麵皮沒那麼重要，我殺你是因為你勾引了我們少東家，那是多麼斯文的一個教書先生，讓你弄的撇家離舍、賣房賣地，聽說還抽上大煙泡了，你讓孝文少爺給你討飯，去的就是他爹支的那口粥鍋，你這是在打東家臉哩! 那樣威嚴的一族之長現在要鑽地縫哩! 我要殺了你這個孤狸精，害人蟲，孝文少爺才能清醒哩。
田小娥這些天餓昏了頭，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孝文說出去討吃的，到現在還不見回，剛才門響，以為是孝文，怎麼是他呀? 那不是黑娃爹，是自已的公公咧嘛，我穿這麼少躺這裡，不成話嘛，我得起身穿件衣裳。
趁小娥扭轉身的功夫，鹿三抽出梭標頭子戳向小娥的後背，血從戳開的血窟窿裡咕咕的流出來。小娥一臉愕然。
她的臉上沒有一點驚慌和害怕的神情，她不知道爸(大)為啥要殺她，是怪她背棄黑娃跟了孝文嗎? 可黑娃是扔下我自己跑了呀，我為他吃下多少苦，還讓人捆著吊著扒了褲子，全原上那麼多騷男人看了她的身子，這些難道還嫌不夠嗎?
小娥悽楚的叫了聲爸(大)呀!
那時候我和黑娃剛到原上，我想我們一家人和和睦睦的過日子，我想孝敬您爸(大)呀，可我給您做的新衣服您給我摔地上，祠堂不讓進，兒媳婦您不認，還把俺倆趕出來，住在這破窯洞裡，今兒您是第一次來我這裡，萬想不到您原來是要來殺我的啊!
小娥抽搐著倒在炕上，半裸著身子，她依舊那麼嫵媚，眼睛看著鹿三，眼裡流出淚來。
鹿三殺了小娥，他是為東家、為族長殺的，不失忠義，他認為田小娥就是個孤狸精、騷女人、害人的根苗，必除之而後快，他覺得這是正義之舉，符合祖上的規矩。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道理你不懂得嗎? 那麼美麗的一條生命被你扼殺，誰給你的權力? 殺人而不知罪，細思極恐，這樣的殺人行為在那個年代每天都在被認為合情合理的發生著，這樣的年代才最該殺! 最該被推翻、被打倒。令人欣慰的是，我們現在已經做到!
田小娥，陳忠實老先生筆下最具靈魂和藝術生命力的美麗女子，渴望解放，渴望幸福，雖然頑強的與命運抗爭，終究抵不過黑暗制度的壓迫和戕害，就這麼悲慘的歿了，可惜卻只有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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