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我應道。
“小山啊……”吱呀門響中,么叔給我開了門。
門裡有光照出來,么叔站在門口對我笑,么叔穿著一件老頭樂短袖汗衫,汗衫很舊了,卻洗的很乾淨,汗衫領口拉的很低,仔細看還能看見領口處的破損,么叔一隻手放在鎖骨上揉搓,從領口我甚至能看見么叔露出來的肋巴骨。
么叔歪著腦袋看我笑,露出一排很白的牙齒:“小山,又跟你大伯吵架了?”
有時候我跟家裡鬧彆扭就會到么叔這躲幾天,故此么叔才有此一問。
“沒有,找你有事。”我搖頭說道。
么叔摸了摸頭上的髮髻:“什麼事這麼急?”
我么叔是留著長髮的,就像古人那樣在頭上盤了個髮髻,用根木頭簪子扎著,么叔人長得也好,加上凹的這個造型,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婦慕名來找他算卦。
“么叔,家裡出事了,我……”我正要說,忽然么叔眯了一下眼睛。
“你先進屋,讓我看看你。”么叔打斷了我,一把把我拉進了屋。
我心裡著急,連忙道:“別鬧了,真有急事。”
么叔站在我對面,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說,我聽著呢。”
么叔的舉動有點怪,但我不及細想,趕緊就把家裡的事大概說了一下,等我說到李貴,么叔就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大伯讓我來找你,看看你有沒有法子。”我滿含熱切的看著么叔。
“我跟你去一趟。”么叔沒有猶豫,直接說道。
“那就好了。”我頓時鬆了一口氣,么叔都沒多問,直接就答應跟我走,應該是有辦法。
“你等我一下。”么叔轉身進了裡間,出來的時候么叔身上就多了一個布包斜跨在肩上:“我們走吧。”
“起碼換雙鞋吧。”我指了一下么叔腳上的人字拖。
“差點忘了。”么叔一笑。
么叔換了一雙布鞋,然後坐上了我的摩托車,我急急就往回開。
我們趕回了李貴的家,一下車,我就拉住么叔:“有把握嗎?”我又有點不放心了。
“看了才知道。”么叔拍拍我的肩膀,笑道。
我們進門,大伯就迎上來:“老么……”
么叔擺了擺手:“小山都跟我說了,我先看看再說。”
李貴還被捆在床上,他老婆在邊上守著,李貴瞪著眼珠子,嘴裡咯咯的聲音響個不停,身子在床板上一挺一挺的,還是那副樣子。
么叔就湊到床邊去看,李貴眼珠子轉過來瞪著么叔,看了一下,么叔就伸手在李貴頭上一拍。
“咯咯!”李貴把身體高高挺起來,然後整個人就蜷成了一團,李貴好像有點怕么叔的樣子,身子直往後縮。
“老么,我男人咋樣啊?”李貴老婆緊張兮兮的問。
“沒事,受了點驚嚇。”么叔回頭一笑。
么叔這一笑,讓我們三個就放下了心,么叔一臉的輕鬆,看起來很有把握的樣子。
“嫂子,去打一碗溫水來。”么叔溫言對李貴老婆說道。
很快,水就端了來,么叔不慌不忙從挎包裡摸出了一張黃紙,紙上歪歪曲曲畫著一些紅色線條,是一張符紙,這個我是知道的。
么叔手指夾住符紙隨手一晃,符紙憑空燒了起來,么叔這一手我們都曾見過,也不稀奇,么叔把燒盡的符紙放進碗裡,燒完的灰燼就漂在水面上。
“讓貴哥喝了吧。”么叔說了句。
我們幾個就幫著把一碗水灌進了李貴的嘴裡。
李貴拼命的掙扎,半碗水都灑在了他的衣服上。
“喝了就沒事了。”灌完水,么叔就說道。
“就這麼簡單?”李貴老婆不信,驚訝道。
“嫂子,我的本事你還不信啊。”么叔就笑。
“這個……我信,老么是有本事的。”李貴老婆嘿了一聲。
說來也怪,李貴喝了符水,沒多大一會就安靜下來,眼睛也閉上了,整個人喘著粗氣居然睡著了。
“好了嫂子,貴哥累了,你別動他,等天亮了也就好了。”么叔邊說邊解開李貴身上的繩子,然後拉過一條薄毯子蓋在了李貴身上。
“老么啊,真是神了你!嫂子該怎麼謝你啊。”李貴的樣子明顯不一樣了,李貴老婆這回真的信了。
“沒啥,都是街坊,應該的。”么叔客氣幾句,然後我們就告辭出門。
我們三個慢慢的往家走,大伯整個人都委頓了,看了幾眼么叔,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嘆了口氣,道:“老么,這次大哥是認栽了,被你說中了,還真就出事了。”大伯一臉的沮喪。
“大哥別這麼說,沒啥大不了的。”么叔一伸手,從包裡又拿出幾張符紙:“大哥,這幾張符紙你拿著,那天出船的一人給一張,都喝了,你也要喝。”
“我沒事啊。”大伯一愣。
“大哥,我也不瞞你,李貴那是衝了煞,只怕你們幾個都會沾了點,這種事也就是防個小心,你們喝了我也放心不是。”么叔解釋道。
“那行。”大伯接了符紙。
“大哥,記得一定要喝,最遲不過明天晌午,每個人都喝,切記!”么叔忽然加重語氣又囑咐道。
大伯看了一眼么叔,若有所思。
“大哥你也別多想,我是怕再有一個李貴那樣的,鬧出去影響不好。”么叔說道。
“小山昨天也去了的。”大伯忽然轉頭看著我:“小山,你有沒有哪裡不對勁的?”
“沒有啊。”我連連搖頭。
“大哥,我想讓小山陪我幾天,我會看著他的。”么叔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么叔……”我想拒絕,大伯出了事,這幾天我想陪著大伯。
“去吧,去吧,小山,大伯沒事,用不著你陪。”大伯好像知道我想說什麼,直接揮手打斷了我。
這時候么叔悄悄在我胳膊上捏了一下,我就沒再堅持。
“大哥,我今晚就回去,店裡還有事,你自己注意身體。”走到家門口,么叔扯住我,說道。
“回去也好,家裡亂糟糟的……小山,慢點騎車。”大伯嘆了口氣,轉身進了家門。
大伯一走,我就急了:“么叔,大伯這剛出事,我們怎麼能躲呢!”
“別廢話,跟我走。”么叔本來笑眯眯的臉色忽然就變了,變的格外的嚴肅,我很少見到么叔嚴肅的樣子,一下子就楞了:“么叔,咋了?”
“你帶我去你們昨天去撈人的江面。”么叔說了句。
“為啥?”我奇怪道。
“去了再說,你大伯的船在江邊吧。”么叔扯住我就走。
大伯的船就停在江邊,我和么叔上了船,么叔解開纜繩,就催促我開船。么叔竟然要我連夜開船,去的還是我們昨天撈屍首的江面,我當然要問。
“么叔,告訴我到底咋回事?”
“李貴中的煞氣很邪,我剛才只是把那煞氣壓住了,並沒有驅散。”么叔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啊?你剛才不是說他沒事了嗎。”我一愣。
“那是為了安慰你大伯還有他婆娘。”么叔回道。
“不光是李貴,你大伯也中了煞氣,只是沒有發作,我估計你們那一船人都一樣。”么叔繼續道。
“那我呢?我也在船上的。”我有點慌了。
“我看過你,你沒有,你小子命硬。”么叔嘿道。
“那大伯怎麼辦?”我不懷疑么叔的話,趕緊又問。
“沒事,我那道符是定神符,還能頂幾天,這幾天想辦法破了那煞氣就行。”頓了一下,么叔慢慢說了句:“小山,你現在仔仔細細的給我回憶一遍你們昨天撈人的經過,特別是有沒有發生過啥奇怪的事,和平時不一樣的,你好好想一想。”
么叔說的慎重,關係到大伯我自然也很緊張,我腦子裡飛快的回憶了一遍,然後大叫起來:“對了,還真有!鯰魚!”
我當即就把昨天撈屍首時候有鯰魚一直跟著我們的事給說了,江裡鯰魚確實不少,但膽子那麼大的我就沒見過了,以前出船的時候從沒有鯰魚敢靠近我們的。
我一邊跟么叔說話一邊搖船,夜晚的江面很安靜,只聽見“嘩嘩”的水流聲音,昏暗的月光灑在江面,被水浪碎成繁星點點,江風吹過來,帶著一股莫名的魚腥味。
我搖著船到了寶塔灣。
“到了,那天我們就在這裡撈的屍首。”我停下槳,說了句。
么叔就站上了船頭。
我搖了半天的漿,累的一身臭汗,我揉著腰,一屁股就坐在了船幫上。
江風忽然就大了起來,我側著腦袋看么叔,么叔轉頭四下裡打量一陣,又伸出胳膊攤開手掌,手指忽伸忽屈的對著江面比劃,也不知道在鬧啥玄虛。江風把么叔身上的老頭汗衫吹的獵獵作響,乍一看,那瘦巴巴的小身板還真有點仙風道骨的意思……
比劃了一陣,么叔就把手伸到隨身的布袋子裡摸索,翻找了一下拿出來一個小瓶子,很普通的小玻璃瓶子,我看見么叔擰開瓶蓋,然後翻過瓶子往江裡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
然後么叔手指一翻,指尖上就夾了一道符紙,么叔嘴裡念念叨叨了幾句,手一揮!那符紙燃燒著就漂進了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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