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在火鍋店裡大快朵頤
或在手機上點一份麻辣燙
是否一樣擔心過
自己不小心吃到地溝油
地溝油有哪些“門派”?
網上“察言觀色”的方法到底靈不靈?
新青年演講第102期
刑事技術警察
任飛
拿出他的“武林秘籍”
將地溝油“一劍封喉”
當你坐在火鍋店裡,和朋友享受味蕾的刺激;或者做一桌子可口的飯菜,和家人享受團圓的美好,你是否想過,菜裡用的食用油安全嗎?如何辨別它是不是地溝油,網上有一些“察言觀色”的方法,但如果碰到“精製”的地溝油,可就不靈了。
大家好,我叫任飛,是一名刑事技術警察,是通過毒物分析來偵破疑難案件的。說到地溝油,單靠眼睛誰也無法判斷,但通過我手裡這枚小小的試紙條,就能讓地溝油立現原形。它的名字就叫“地溝油快檢試紙條”。
因為工作原因,我親歷過許多地溝油煉製現場,那裡臭氣熏天,蒼蠅滿天飛,許多辦案民警都燻得嘔吐不止。可地溝油檢測是世界難題,因缺乏定刑依據,許多犯罪分子都逍遙法外。
有一次,我們在查封一家涉嫌販賣地溝油的糧油店時,看著成噸的儲物罐中流出褐色、散發臭味的地溝油,再看看現場外嬉笑玩耍的天真小女孩,我忽然想到自己的女兒,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痛恨油然而生。
自此之後,實驗室就成了我比家還熟悉的地方。白天工作,晚上實驗,我成了單位的“釘子戶”。腦子裡一遍遍回想著犯罪嫌疑人交代的地溝油煉製工藝,扳著指頭數著實驗室那十幾臺儀器,到底哪個能揪出地溝油。
我首先想到,一些不法分子用動物的皮、肉、內臟來煉製地溝油,就想通過DNA檢測來找出地溝油裡的動物油脂。可是後來發現,地溝油煉製中的高溫熬煮會嚴重破壞DNA片段,這條路走不通。
我又想到,地溝油是炒過菜的,那檢測含鹽量行不行呢?可我用離子色譜儀檢測發現,地溝油煉製的水洗環節會把裡面的氯化鈉大大去除,這條路也走不通。
我又想,一般地溝油膽固醇含量比較高,用膽固醇含量來檢測能不能有用呢?但氣質聯用儀檢測結果告訴我,正常棕櫚油中的膽固醇含量也很高,這條路還是走不通。我還試過不飽和脂肪酸檢測地溝油,也失敗了。那些年,陪伴我最多的就是三件事:失敗,失敗,還是失敗!
直到有一天,靈感突如其來。那是一次朋友叫我吃火鍋,他開玩笑說:“任飛,你不是在搞一個大項目嗎?你就給說說,咱吃的這鍋油是不是地溝油?”我就苦苦一笑,默默地夾起一塊肉,放到嘴裡:“哎呦,好麻!”
這一麻,可把我麻醒了!地溝油都是規模煉製,主要來自火鍋、水煮魚、麻辣燙這些重口味的餐廚廢棄用油,如果能從油裡面檢出調味品呢?
經過上千次的反覆試驗,調味品辣椒鹼終於浮出水面。辣椒鹼與地溝油真是“忠貞不渝、不離不棄”,無論水洗、土吸、高溫、蒸餾,都無法將它去除。而我實驗室裡恰好有一臺儀器,它叫液質聯用儀。
舉個形象的例子吧!你滴一滴辣椒鹼到一個標準的游泳池裡,我也能把它檢測出來。辣椒鹼就是地溝油的“身份證”,只要找到它,我們就能揪出地溝油!
這個時候,大家都在祝賀我,可是我又回到了實驗室。因為我知道,這種方法需要的儀器價值數百萬元,不好在基層推廣。我得找到一種更加簡便、更加快捷的方法。
我就在實驗室裡養大白鼠,給大白鼠注射辣椒鹼抗原,然後讓大白鼠生小白鼠,小白鼠再生小小白鼠,終於在第五代白鼠的腹水內發現了寶貴的辣椒鹼抗體,製成了第一代地溝油快檢試紙條。
可是,第一代試紙條需要加熱、離心和氮氣濃縮。一線的執法人員說:“我們去一線執法,總不能隨身帶著離心機、氮氣罐去查封吧!你這個不好用!”
又經過一年多時間,第五代試紙條終於研發成功了。現在,我已將這個技術無償轉讓並開始批量生產。相信未來,隨著生產成本的不斷降低,咱老百姓也能坐在家中,十分鐘檢測地溝油。
九年裡,我常常接觸有毒試劑。有時喉嚨幹疼,憋得喘不上氣來,整晚難以入睡。還有一次,我在稱量99.99%的辣椒鹼時,不小心吸入了呼吸道,頓時涕淚橫流,半天也緩不過來。
每天下班的路上,聞著千家萬戶燒油烹醋的香味,看著大小飯店食客們大快朵頤,我能感受到他們的幸福。而他們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我是新青年任飛,謝謝大家。
堅定的雙眸
微皺的眉頭
實驗室裡舉手投足之間
是與地溝油死磕到底的決心
親歷無數煉製現場
經歷無數實驗失敗
九年如一日攻堅世界難題
只為讓我們遠離地溝油毒害
如果說親手抓捕罪犯
是刑警最帥的身影
那麼苦守實驗室
儀器就是他手握的“鋼槍”
沒有激烈抓捕
也沒有壯烈犧牲
但實驗數據就是一把“刀”
證據一樣能“開口說話”
每一份檢測報告
都關乎案件審理與疑犯命運
他說只有一絲不苟
才能不枉不縱
為什麼學醫畢業後“跨界”到刑偵領域?
為什麼大家說他是單位的“釘子戶”?
試紙條何時能用到老百姓的餐桌上?
青年說ד地溝油快檢試紙條”發明者任飛
訪談實錄 任飛
問:地溝油有哪些“門派”?
答:主要分三類:第一種是餐館的廢棄食用油,第二種是用動物的皮、肉、內臟來煉製地溝油,第三種是在油炸食品中反覆使用的老油。在辦案中,我們發現有許多知名的連鎖火鍋店用過地溝油。而且有專家曾在全國兩會上指出,每年產生的廢棄用油,有相當一部分又悄悄地回到我們的餐桌上,所以我們的工作任重道遠。
問:地溝油檢測難在哪?
答:主要有兩點。第一是我們要找到與地溝油難以分離、難以去除的目標檢測物,找到地溝油的“身份證”;第二是我們要找到一種檢測方法,它能夠檢測出這種“身份證”,而且靈敏度要足夠高。國家曾投入了大量科研資金涉及該項目,但是均因種種原因而未能全面推廣。原因就是總存在一定的缺陷,不能夠全面地去檢測地溝油。
問:老百姓該如何遠離地溝油?
答:在發現地溝油煉製窩點的時候,我們要及時舉報,要發動大家,用大家的眼睛來發現這些違法行為。現在地溝油快檢試紙條已全面量產,而且最關鍵的是誤檢率為零,防止了冤假錯案的產生。所以希望在不久的未來,咱們老百姓能夠在餐桌旁檢測地溝油。
問:如何在失敗和孤獨中堅持下去?
答:有好多人都和我說:“在實驗室裡堅持了九年,你太辛苦了!”其實我覺得在實驗室裡,我收穫了妙不可言的樂趣,感受到了自信和從容。在工作前五年,我都是沒有家人陪伴的,是兩地分居的,單位其實就是我的家。偶爾我的同事也經常打趣我說:“這2000來平方米實驗室就是你的‘豪宅’。”當然,指的是我的單位。我覺得能夠讓愛好成為自己的工作是我的幸運,就是這個愛好,讓我在九年裡實現了一次次的突破。
問:除了地溝油還在研究什麼?
答:我現在還在研究迷姦藥的快速檢測指甲油,就是女性只要將特殊的指甲油塗在指甲上,蘸一些酒水飲料,只要指甲變色,就可以判斷酒水飲料是含有一些迷藥的。還在研發指紋汗液斑檢測毒品,現在我們檢測篩查吸毒人員主要是取他的血液、尿液和頭髮。我正在研發一種特殊裝置,只要讓吸毒人員摁一下指紋,就可以檢測他這幾天是不是吸毒了。所以,這種方法更加簡便、快捷、容易操作。
問:第一次出警是什麼感覺?
答:剛入警時,我收到了一封信,是一個養殖戶寫的。他說他投資了十幾萬元,包下一個魚塘,可一夜之間魚全死了。可是,我們並沒有在魚塘中發現毒物。看著這封信,我彷彿看到了養殖戶那絕望的表情,因為魚塘投毒案的檢測一直是我們理化檢驗的痛點。我就在實驗室裡養魚,經過兩年多的時間,最終將魚塘投毒案的檢出率由15%提高到80%,同事們也親切地叫我“魚塘小王子”。
問:你是學臨床醫學的,為什麼選擇刑偵領域?
答:因為我從小就有一個警察夢。畢業的時候,聽我導師說起毒物分析,公安部門都在開展,我們可以有許多工作做。剛開始還是挺後悔的,因為看到我的同學們到醫院做手術,救死扶傷,當時很羨慕。但是後來我發現,從事公安工作偵查破案,為老百姓帶來幸福安康同樣重要。
參加工作之後,隨著與戰友越來越熟悉,我特別敬佩他們出生入死地工作。作為一名“技術宅男”,我就喜歡待在實驗室裡邊,通過自己的技術為案件偵破提供重要的支持和作用。每一份檢測報告,每一個毒品檢測,都是案件審理的重要證據。只有一絲不苟,才能不枉不縱,這就是刑事技術警察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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