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一路向南
01
從古至今，傳染病給人類帶來的傷害從未停止過，天花、霍亂、黑死病……曾造成了無數人的死亡。在幾千年的歷史發展進程中，雖然人類科技在不斷髮展，但是在病毒災害面前，人類的力量仍顯得非常渺小。受技術條件等限制，許多疾病仍未能被人類攻克。比如2003年的SARS，距今已經過去了17年，但現在仍未研發出有效的疫苗。其實，早在三十多年前，中國人也同樣面臨過這樣類似的困境。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我國的乙肝病人數量高達1.2億人。
當時，由於人們的生活水平低，健康衛生意識差，各種賣血、輸血，共用注射針頭等現象層出不窮，加之受母嬰感染等，乙肝在我國出現了集體性的大爆發。
在感染人數如此眾多、醫療水平極為有限、老百姓極度貧困的情況下，如何快速有效解決這一公共衛生問題，成了一件極為棘手的事情。
而最後，是一位外國人的到來，給中國百姓帶來了希望的曙光，此人便是美國人羅伊·瓦傑洛斯。
羅伊·瓦傑洛斯
02
提到羅伊·瓦傑洛斯，大多數中國人都不太熟知。
羅伊·瓦傑洛斯，1929年10月生於美國，1947年就讀於費城賓夕法尼亞大學，父母均未曾受過高等教育，他是家族兩代人中的第一位大學生。
由於家境並不富裕，且父母均未上過大學，當年正在求學的羅伊·瓦傑洛斯，曾因家境問題而吃過虧，如當年報考大學時，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就曾因為其父母受教育程度低而沒有錄取他。
不過，好在憑藉著優越的成績，他最終還是敲開了大學之門，同時被兩個學校錄取，且還獲得了獎學金資助。
瓦傑洛斯在默克實驗室實習 來源：Medicine,Science and Merck
最後，他選擇了最好醫學院的賓大就讀，也自此走上了醫學之路。而他這一人生的決定，不僅影響了他的一生，更影響到了全球無數的人。
03
1973—1986年，我國開始研究乙肝疫苗，但是因技術和經費受限，疫苗的產量也非常有限，且還存在非常大的交叉感染風險。
陶其敏，被稱為中國乙肝疫苗之母，在條件有限的情況下，將疫苗打到了自己的身上 ，做臨床試驗
在這困難之際，遠在美國的默沙東公司傳來喜訊，成功研發出新的乙肝疫苗，而默沙東公司的老總CEO便是羅伊·瓦傑洛斯。
美國研發的乙肝疫苗最大的優勢在於：其安全性高，副作用更小，且適於大規模的生產和推廣。而當時我們國家每天就有數千名新生兒患上乙肝，形勢嚴峻。
得知這一消息後，我國很快派出專家前去與默沙東公司洽談。為了儘快爭取到疫苗，中國想盡了一切辦法，但是擺在談判桌的首要問題就難倒了中國。
當時，默沙東公司給中國的報價是每購買3支需要支付100美元（每個兒童需要3支疫苗），這個價格跟美國的實際行情價格是一樣的。
對於默沙東公司來說，這筆買賣若是談成，公司每年可以從中國獲利20億美元。但是，對於當時的大多數中國百姓來說，默沙東公司開出的價格，無疑是一個天文數字。
之後，雙方又進行了多次協商談判，儘管默沙東公司作出了讓步，將疫苗的價格一降再降，但是仍高出中國老百姓的購買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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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足夠的錢購買，而大量人口又急需疫苗，面對這一史上大難題，中國談判組陷入了絕境。
怎麼辦？之後，人們想到了技術轉讓。從默沙東公司引進技術，在本國設廠生產疫苗，以求能降低些費用。但是，說得輕巧，實際上又談何容易。
首先，要購買一項技術專利，仍需一筆不小的開支。
其次，當時的中國，剛從閉關鎖國走出，仍處於與國際接軌的轉型階段，國內的工業技術水準遠遠落後於發達國家。在國內開設工廠，同樣面臨著諸多的難題和挑戰。
最後，不出所料，技術轉讓的談判沒有談成。
其實，在中國陷入兩難的困境中，默沙東公司也做出了巨大的犧牲和讓步，實質上，搞疫苗研發和生產，本身就是一件低迴報的投入。對默沙東公司來說，即便將價格降到了最低的底線，中國百姓依舊買不起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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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孟子·告子上》
面對著中國巨大的市場缺口，面對著中國數千萬人急需用藥的問題，默沙東公司總裁羅伊·瓦傑洛斯看在眼裡。
最後，在中國束手無策，黯然神傷之際，羅伊·瓦傑洛斯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以一次性的成本價格，700萬美元的價錢，將領先於世界的乙肝疫苗技術直接賣給中國。
我國工程院趙鎧院士手持重組乙肝疫苗 圖片來源：Merck&Co.Inc
這無疑是一個瘋狂的決定，要知道，默沙東公司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才研製出乙肝疫苗，其成本價已遠遠不止這些。
此外，不僅如此，羅伊·瓦傑洛斯還為中方派遣了公司的技術人員對中國進行專業的技術指導，以此幫助中國組建、調試生產線。而默沙東公司這些對中方項目的付出，全部加起來，其所提供的價值也已遠遠超過其協議合同上的價格。
中國技術人員在默沙東公司接受培訓 圖片來源：Merck&Co.Inc
用他的話來說：“僅培訓中方技術人員以及派遣默沙東員工到中國的費用就遠超700萬美元。”
06
從商業的角度看，這是一個最傻的商業決策，極為錯誤的決定。
若按當時每年20億美元的盈利來算，30多年來，羅伊·瓦傑洛斯至少可以從中國拿走數百甚至上千億人民幣。為此，當初羅伊·瓦傑洛斯做出此決定時，有人還曾在董事會上拍桌子，惱怒地說道：“你甚至沒有打電話問過我們！”
但是，從人道主義的角度來看，這是一個里程碑的偉大決定。
2005年10月，瓦傑洛斯與妻子戴安娜在長城合影
對此，2017年他還曾在國內某專訪中回憶道：“雖然無利可圖，但它有望拯救的生命數量超過了默沙東曾經做過的任何事。50年後，中國將根除乙肝。”
的確，他的這一決定，拯救了中國上千萬，乃至上億人的生命健康。乙肝疫苗，被世人視為是羅伊瓦傑洛斯送給中國的一個禮物。
如今，30多年過去了，羅伊瓦傑洛斯已經年過90，雖然已經到了耄耋之年，但他依舊活躍在公共健康事業領域，繼續向世間傳遞他的善與愛，比如2017年，他又向哥倫比亞大學醫學院捐了2.5億美元，用以醫學研究。
而曾經接受過他幫助的中國，兒童乙肝病毒攜帶率從1992年的9.7%降至到了2006年的不到1%。根據2006年我國乙肝流行病學的調查數據顯示，當前我國新生兒的乙肝疫苗接種率，已經由原來的30%不到升至到了95%。在1992年到2010年間，我國的乙肝病毒感染者減少了約八千萬人，兒童的乙肝病毒攜帶者減少了將近兩千萬人。
乙肝疫苗
他的這一舉動，對中國人民的健康水平貢獻是難以估計的。
07
記得有人曾經說過那麼一句話：
“悲憫心是什麼呢？就是即使你沒痛，但是你覺得要為天下眾生服務，你願意濟天下蒼生。”
想必，這是對羅伊瓦傑洛斯仁愛之心的最好概括。
黃金誠可貴，健康價更高。
就他而言，他是商人，是公司的總裁，他完全可以打著救濟人類的口號，大撈一筆。就單單中國的市場，就足於讓他成為世界級的首富。但是，他也是一名醫生，一位科學家，救死扶傷，是醫者的天職和使命。用他的話說：
“我曾是一個醫生，我無法背棄對公共健康的關注。”
佛生憐憫，普度眾生，這是中國幾千年來，佛法修行者奉行的處世準則和思想規範。對羅伊瓦傑洛斯而言，這其實不過也是他的中國思想簡版之概括。
羅伊·瓦傑洛斯，一個值得被寫進中國教科書的現代版“白求恩”之典範；羅伊·瓦傑洛斯，一個值得中國人民銘記於心的美國人。但願，這位高齡老人，能一生平安，長命百歲！
梁貴柏著,新藥研發的故事,上海三聯書店,2014.01,第112頁
程盟超，醫學是為人 不是為利潤，醫林人物
《中國青年報》，2018 年8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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