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8 《殺人回憶》:從色調運用看作者意識的表達

電影《寄生蟲》一舉摘得第92屆奧斯卡四項大獎,使得韓國導演奉俊昊備受關注。事實上,他的早期創作便體現出在類型電影框架下別具一格的作者意識,即在公式化、模式化、商業化的電影創作中,利用一定的電影創作技法完成導演個人的觀點表達。《殺人回憶》作為奉俊昊的重要作品,同樣受到很多影迷的關注。該片拍攝於2003年,由真實歷史事件改編而成,講述了發生在韓國京畿道華城郡的連環殺人案。雖然故事本身就有如此大的噱頭,但導演並沒有將劇本處理成韓國版的《閆瑞生》,而是嘗試撥開浮在歷史事件上的迷霧,以藝術化的方式促使觀眾反省事件本身。這種藝術化方式尤其體現在影片的色調運用上,通過對色調的分析,我們可以更接近導演的作者意識,理解影片的主題。

《殺人回憶》:從色調運用看作者意識的表達

《殺人回憶》劇照

影片開篇是一個男孩的臉部特寫。男孩抓住一隻蚱蜢後緩身站起,鏡頭隨之升高,展現出一望無際金黃色的麥田,麥田之上是陽光燦爛的天空,一幅豐收而又恬淡的景象呈現在觀眾面前。隨著故事的發展,樸探員(宋康昊飾)來到麥田邊並發現了藏匿的女屍,隨後鏡頭再次切向麥田的全景,“殺人回憶”的片名浮現。從色彩的心理效應角度講,暖色調會使人感覺興奮,從而激發人潛在的心理情感,使人情緒飽滿、愉悅,但電影開篇並沒有給人以相應的心理感覺。女屍的出現讓人感到不安,在這陽光燦爛的天空下、洋溢豐收的麥田邊,是一個年輕生命的消逝,即使在暖色調的包裹下仍然讓人不寒而慄。影像形式與劇情內容的反差,打破了觀眾舊有的欣賞模式,也讓觀眾開始思考導演的用意,這是導演引導觀眾、確立作者意識的開始。

《殺人回憶》:從色調運用看作者意識的表達

《殺人回憶》劇照

進入影片的主體敘事,暖色調再也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陰冷、昏暗的冷色調。順承開篇奠定的觀眾的不安心理,冷色調的大量使用加劇了這種心理效果,使不安逐漸轉化為一種恐懼。電影中,為了儘早破案,探員們對嫌疑人進行各種調查,甚至不惜屈打成招,但當所有人都覺得罪犯已經落網,案件可以結束時,卻因不斷有女性遇害,而不得不再次牽動起眾人的神經。觀察電影中場景及色調的變化,整個故事線的發展都是在一種陰冷、昏暗的場景下進行的,比如在毆打犯人的封閉空間,昏暗狹小的場景像是將嫌疑人已經置於牢籠,不管受審的過程如何,結果都會是像牢籠的預設一樣,讓嫌疑人成為名副其實的罪犯;又如在雨夜的田野,空無一人的黑夜空間本身就讓人心生恐懼,伺機而出的罪犯對年輕的女性來說無疑像死神一般,這種感覺也會穿過銀幕直接作用於觀眾的視覺體驗上;黑黢黢的火車隧道像極了要吞噬一切的黑洞,但對於要被定罪的犯人來說卻是生之門,這種反差再次讓觀眾深感絕望。正是在眾多以冷色調為基礎的場景中,《殺人回憶》通過故事的編織與空間的佈置,不斷累積負面的心理效果,讓人感到無望,這是從開篇暖色調與故事內容反差造成的不安心理向恐懼感的轉變。

《殺人回憶》:從色調運用看作者意識的表達

《殺人回憶》劇照

故事發展到結尾,影片再次回到像開篇一樣的麥田,仍然是陽光下的暖色調。樸探員舊地重現,再次探頭觀察十幾年前曾經看到女屍的地方,卻意外碰到一個小女孩對他說幾天前也有一個人像他一樣查看,而且此人對小女孩說“想起在這以前做的事情……”,樸探員一再追問此人的樣貌,卻被告知,他就是一副普通人的樣子。整個對話過程始終是在陽光遍灑下的麥田中進行的,然而這樣的暖色調卻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的溫暖,甚至比影片主體的冷色調還具有負面的心理效應。因為導演在這裡揭示了一個主題,每一個人都可能是罪犯,就像普通人一樣普通。在影片結束時,也出現了與開篇場景的細微差異,開篇的天空天氣晴朗,白雲朵朵,而結尾的天空卻陰雲密佈,陽光無法透出,喻示了揮之不去的人性之惡。

《殺人回憶》的整體色調結構是暖——冷——暖,呈現了一種整體意義的閉合性,尤其是開篇與結尾同一場景的選擇。但是,開篇的暖色調是讓觀眾在一種熟悉的模式下,讓觀眾產生疑惑,即給人心理愉悅的暖色調卻呈現了罪惡的事件,進而探求導演的作者意識。形式與內容的反差隨著劇情發展,色調集體由暖轉冷並與事件統一,讓觀眾開始在一幕幕的冷色調場景中接受導演的影像洗禮,也逐漸感到無力和絕望。最後,結尾雖然再次迴歸暖色調的開篇場景,觀眾卻不再產生開篇時的疑惑心理,因為導演恰恰將對人性的看法囊括其中,即人性是無法通過表象探知的,一如陽光下的罪惡。(張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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