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0 跟著父親去賣糧


跟著父親去賣糧

父親做任何事總是那麼的嚴肅認真,不卑不亢,被人們稱做一根筯。

那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事了。儘管那時糧食短缺,可農村人沒有經濟來源,因為一些家庭鎖事,有時也不得不賣一些糧食。可市場管制很嚴,無處去賣,於是在遠離工商所的一些地方就自然形成了地下市場,人們稱作黑市。距我們村一公里遠就有一個黑市。黑市地處一高臺上公路兩邊,能夠看見工商人員來的路線,賣糧人可以隨時逃脫。那時候黑市不管賣什麼東西都被定為投機倒把,工商人員嚴格管制,一旦發現全部沒收。

記得那年我上四年級,哥哥上五年級,春季開學前一天,我和哥哥的學費還沒著落。父親早早起來從糧倉裡裝了大約三十多斤小麥,要背到黑市上賣,我也跟著去了。走到距市場約一百米的地方,父親讓我先去市場看看,我飛快地跑了過去一瞧,市場上只有兩個人和一輛自行車,我咚咚跑回來告訴父親,父親說:‘’ 那倆人肯定是工商人員,咱就躲在這兒,等會兒再去。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我又去看,不見自行車和那兩個人了,揹著少量糧食的人從四面八方三三兩兩慢慢聚了起來,我急忙告訴父親,父親起身和我慢慢向市場走去,走到距離市場大約三四十米時,我們看到,聚集賣糧的人們瞬間一鬨而散。父親揹著糧食急忙跳下公路向一高大的土梁背後跑去,也有好多人跟著父親躲到了土梁背後。人們說:工商人員又追過來了,大約過了一個小時,人們又聚集起來進行交易,大概工商人員走了吧。幾位買糧人同父親討價還價,因為我家的糧食顆粒飽滿又幹淨,最後以高於市場三分錢的價格賣了出去。三十斤糧大約賣了五六塊錢。糧食賣後,父親帶我去十多里外一個很大的供銷社給我買了鉛筆和本子,又買了二斤食鹽,才匆匆地趕回家裡。

貓捉老鼠一樣的黑市存活了好多年後,國家政策放開,土地下戶,市場開放,黑市也就自行消失了。糧食連年豐收,糧站也開始收購農民手中的餘糧。我們家種了十多畝地,一年打下幾幹斤糧食,給國家每年要交八百多斤公購糧。每當夏收結束,鄉村幹部都要動員群眾交糧,每當這時,父親就用獨輪車分四次把八百多斤糧食推往糧站去交售。糧站距離我村有三里多路,開始還有一段五六十米的陡坡。那年賣糧哥哥沒在家,我綁條繩子在前面拉,父親在後面推,每次裝兩袋子二百斤左右。父親氣喘吁吁滿頭大汗,休息好多次,半天時間才把八百斤糧食運往糧站。糧站里人山人海,堆滿了大小車輛運來的糧食。人們把糧食擺成一行一行,排隊等待驗糧人員驗糧。排隊時有人夾塞,吵鬧聲不絕於耳。驗糧人員非常麻木,一到下班時間馬上就不驗了,人們只好苦苦等待。那時候沒有儀器,驗糧全憑感覺,手摸、牙咬、眼看。父親在家挑最好的糧食,處理得乾乾淨淨,在火辣辣的太陽下曝曬三天才去交售。交糧隊伍排得七扭八歪,一些人在夾塞,又把我們家摔到了後面。我跑來跑去看到有人在模仿驗糧人的筆跡畫票,把糧交了,我悄悄告訴父親讓他去做,父親瞪我一眼仍舊在那排隊。到了下午,終於輪到我們家了。我的心在嘭嘭跳著,只見驗糧員用手抓了把我家糧食瞟了一眼,徑直在我家糧袋上用粉筆畫了杈杈,並告訴父親說:‘’ 糧食不幹,明天曬了再交。‘’ 父親只說一個字,‘’ 行 ‘’ 。我的心裡非常氣氛,心想,這麼幹的糧食還嫌溼!剛才我在轉悠時看到:有人悄悄給驗糧人衣兜塞了一盒一盒的香菸,有的人滿臉堆笑給驗糧人發煙點火,這些我都給父親說了,父親就是不做,結果再好的糧食都驗不上,我不禁在心裡埋怨起父親來。那天晚上,糧食放在糧站院子,父親睡在糧食旁邊,我回家了。第二天中午放學回家,母親做好飯,讓我給父親送去,我到糧站,父親剛剛把曬好的糧食裝入袋子,排隊也到我家了。驗糧員用探杆插進我家糧袋子,掏出底下糧食,咬了一些,在口袋上用粉筆畫了三級符號,填寫驗單後,讓我們去過秤,過罷秤,我把糧食一袋一袋扶上父親肩膀,父親扛著倒入了糧庫。

結賬回家天已經黑了,母親嗔怪道,父親總是一根筋,不知賄賂奉承人家,父親說,他那樣做事心裡永遠踏實。現在的我做事也和父親一樣,早被人們稱做一根筋了。

跟著父親去賣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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