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2 我為母親守靈


我為母親守靈

五十三年前,母親走的很突然。

老家有一個風俗習慣,就是老年人去世了,要在家裡停上幾天再下葬,而年少的不在了,一般都不在家停的時間長,母親很年輕,加上是三伏天,所以要儘快的辦後事。所以一切都在當天晚上開始著手準備了。老家有一個大上房,還有一個東廂房,母親我們平時就住在東廂房裡。房子很小,把靠窗戶的一張小桌子搬走,在屋子的中間,用凳子架上一塊木板。我和父親一起,把母親從院子的地上抬到屋子裡,放到那塊木板上,那就算是靈堂了。沒有香燭,沒有供食,甚至連一個紙錢也沒有。鄰居的大媽大嬸們過來,父親在箱子裡翻出幾件衣服給母親換上,然後讓我端來一盆清水,按照大人們的吩咐,我小心地用毛巾給母親洗臉洗手。

因為第二天就要下葬,所以晚上有很多人都在連夜準備著。前邊的院子裡有幾個人在做棺材,大媽大嬸們在忙著準備衣服、糊紙和棺材裡放的東西,還有一些人去外邊找墓地,找好以後還要連夜挖好。 農村辦喪事的時候,親人的靈前是要有親人陪護的,白天晚上都要守著,可以換班,但不能沒有人守,那叫做守靈,而為母親守靈的親人就只有我們兄弟了,大人們就安排要我們為母親守靈。四弟是嬰兒,早已經被人抱到一邊照顧著,三弟也太小,早早的就被爺爺抱到他那裡睡了,就剩下我和二弟,為母親守靈的就只能是我們兩個了。

那個房間真的很小,屋裡原來放著一大一小兩張床,都沒有來得及動,那還是我們平時和媽媽一起住的地方。屋的中間地方本來就不大,現在再放上一張母親躺的木板,顯的更小了,幾乎沒有多少空間。我們搬兩個凳子,放在木板邊上,我和二弟就緊靠母親那裡坐著。屋裡的窗臺上放了一盞煤油燈,屋裡很熱很熱,我仍然拿著那把芭蕉葉扇子,不停的為媽媽扇著風。人們都在外邊忙碌著,沒有人來管我們。我們就那樣靜靜的陪伴在媽媽的身邊,屋裡很靜很靜,母親的樣子很安詳,完全像是睡著一樣。說實話我當時年齡太小,也沒有感到特別的悲痛,就像是平時母親活著的時候一樣,不,就感到她就是真的還活著沒有死去,沒有離開我們。也許是年齡小,沒有完全懂得那生離死別的痛苦,或許認為母親根本就不會離我們而去,一定還會醒過來的。我就那樣靜靜的看著她的臉,沒有眼淚也沒有哭泣,就是不停的搖著扇子,為她納涼為她驅蚊。有時候還會摸摸她那冰涼的手,扯扯她的衣服,想著她可能會突然的就醒來了。沒有多長時間,二弟就困了,他才只有七歲,是堅持不了多長時間的,我就叫他躺在旁邊的一張小床上睡覺。我的精神依然很好,好像一點沒有瞌睡的樣子,我不停的搖著扇子。通常在農村老人過世了,有很多孝子們可以換班守靈,熱熱鬧鬧的,而母親太年輕了,沒有更多的孝子。我一個人守在她的身邊,顯得有些泠泠清清孤孤單單的。前半夜還可以,到後半夜的時候,我也不時的犯困起來,有時候實在困極了,不知不覺的就趴在媽媽的旁邊就睡著了,扇子也會掉落在母親的臉上,我的臉也會觸到媽媽的頭髮上,但沒有多長時間就會驚醒。往往是剛閉上眼睛一會,好像有誰在催促著自己一樣,耳邊總是在響著一句話:千萬不能睡,你要陪伴母親。醒過來了就繼續搖扇子,左手累了就換右手,一隻手累了就用兩隻手。一個鄰居大嬸過去看到我真困了,就說讓我到床上睡覺,我就堅決的不去,並且說自己不瞌睡。就這樣也不知迷糊了多少回,又驚醒了多少回,但始終沒有離開媽媽半步。那一晚上我靜靜的陪伴在母親身邊,那也是我最後和媽媽在一起的一個晚上。那時的情景,一切彷彿就在昨天,歷歷在目。母親那像睡著一樣安詳的樣子,都深深印在我的腦海裡,經常會不時地回憶起來。

就這樣我在母親的身邊靜靜的守候了她最後一夜,自此就永遠地離開了母親,而當時完全沒有想到,在以後母親離開的日子裡,我們這一群沒有孃的孩子是何等的受苦受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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