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2 病毒如何改變世界?

病毒如何改變世界?

不同種類的病毒。設計/Wednesday010101,素材來源/圖蟲·創意

病毒在某種意義上的確是致命的,但它又讓整個世界充滿了生命力

新型冠狀病毒(COVID-19)已經肆虐兩個多月了,現在還沒有對抗它的特效藥和疫苗。隨著疫情繼續在世界範圍內蔓延,對抗病毒已經成為了一場全球性的防疫戰爭。

這並不是人類第一次遭遇冠狀病毒引發的疫情,但對抗冠狀病毒比我們想象中的要更加困難,從SARS到MERS,歷經數十年的嘗試,冠狀病毒仍然是一個非常強大的敵人。

和病毒的鬥爭還在繼續,我便試著去了解一下這些個煩人的傢伙,卻發現,大部分病毒都遠遠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麼邪惡……

病毒如何改变世界?

守護世界和平的噬菌體

說到病毒,你可能會覺得它們帶來的只有疾病和死亡。

但就像細菌裡也有“益生菌”一樣,其實感染人類的病毒只是極少數。我們的身體內住著大量“好”的病毒噬菌體

你可能在中學課本里見過它,長得像艘飛船似的,噬菌體,顧名思義,就是細菌吞噬者。這是專門以細菌為寄主的一大類病毒,一旦接觸細菌,它們會把自己的 DNA 注入其中,把宿主微生物變成製造更多噬菌體的工廠,最後再殺死它們。

病毒如何改变世界?

一種典型的噬菌體結構,瘦小的身體上長有一個“頭”,這便是它的蛋白外殼,裡面包裹著盤繞在一起的基因組;身體下面則是蜘蛛樣的“腳”,這是它用來吸附和識別寄主細胞表面相應受體的部位。設計/Wednesday010101,素材來源/圖蟲·創意

據統計,平均每個人身上都有數百萬億個噬菌體。它們最喜歡住在黏液裡,比如口腔和腸道,因為噬菌體的蛋白質外殼能結合黏液的重要成分——粘蛋白(mucins)。

噬菌體把守在身體各個部位,當細菌試圖入侵我們的身體時,便給予它們致命一擊。而且噬菌體具有高度靶向性,只殺死特定的幾種細菌,並不會攻擊人體細胞。生物學家羅威爾甚至認為,噬菌體是人類最原始的免疫系統

與之相比,抗生素的靶向性則較差,往往會不分青紅皂白地殺死體內的益生菌群,生物學家亨德里克森(Heather Hendrickson)說:“抗生素像是進入人體的核彈,而噬菌體則像是訓練有素的狙擊手,在精確射殺敵人的同時不會殃及友軍。

濫用抗生素會讓細菌產生抗藥性,甚至會“進化”出超級細菌。雖然科學家們正竭力研發著新的抗生素,但一項新藥的研發從實驗室到上市,可能耗費超過十年的時間——在此期間,演化的強大力量會讓細菌產生新的抗性。

因此,科學家們把抗細菌感染的治療方向,又轉投向了高度靶向性又種類豐富的噬菌體,這便是如今正研究的噬菌體療法

或許這正是回到了大自然裡古老的共生關係,人類、病毒和細菌之間那微妙的平衡

病毒如何改变世界?

就像登月探測器著陸在月球上一樣,噬菌體落在了宿主細菌表面上。接著,噬菌體會在細菌表面鑽個洞,把自己的DNA噴射到細菌的細胞裡。最終,再以致命的方式從宿主中釋放出來。設計/Wednesday010101,素材來源/VCG

恆河是印度人的聖河,他們習慣於把死者的遺體投入河水中,這成了細菌繁殖的溫床。果不其然,19世紀末,印度爆發了霍亂疫情。

一位叫厄內斯特·漢金(Ernest Hankin)的細菌學家前往調查,奇怪的是,跟其他水源被汙染爆發的嚴重疫情相比,在飄滿“浮屍”的恆河兩岸,新的疫情爆發後很快就會結束,而不是像野火一樣迅速蔓延開來。

當時人類還連病毒是什麼都不知道,漢金推斷,水中肯定有某種神秘物質,能在病菌氾濫前就將其殺滅。100年後,這個問題才有了答案。

人們曾普遍認為海里是幾乎沒有病毒的。直到上世紀80年代,利塔·普羅克特(Lita Proctor)用電子顯微鏡觀察海水樣本時,發現一個驚人的病毒世界,大量病毒在海水中自由漂浮著,另一些則埋伏在遭受感染的細菌體內。據這份樣本估算,每升海水中竟含有多達1000億個病毒顆粒。

比如上文提到的霍亂,是由一種能經水傳播的細菌——霍亂弧菌所致。海洋中存在著大量的霍亂弧菌,同時也有多種以它為宿主的宿主。當霍亂弧菌爆發並導致霍亂流行時,噬菌體也跟著大肆繁殖。病毒迅猛增殖,越來越快地殺死弧菌,直到超過了微生物繁殖的速度,細菌陣營就潰敗下來,霍亂的流行也因此平息

制止霍亂爆發,對於海洋病毒來說只是小菜一碟。噬菌體在地球中無處不在,可以說哪裡有微生物出現,哪裡就會伴有噬菌體的存在,海洋中的噬菌體至少有1000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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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種噬菌體。設計/Wednesday010101,素材來源/VCG

在短短1秒鐘之內,它們能對各種微生物發起10萬億次進攻;每天,它們都能殺死海洋中15%~40%的細菌,而宿主細菌的死亡就意味著更多噬菌體被釋放出來。每升海水每天能產生多達1000億個新病毒,這些病毒馬上就會投入戰鬥,迅速感染新的宿主。

現在學界認為,海洋中大約存在著10^31個病毒顆粒,這個數字實在太大了,大到根本找不到一個例子來類比。海洋中,病毒的數量是其他所有海洋居民加起來總量的15倍,總重量則相當於7500萬頭藍鯨(整個地球上也只有不到1萬頭藍鯨)。

著名的海洋病毒學專家Suttle曾就這個龐大數量打了一個形象的比喻: “如果將海洋中的病毒挨個兒排成一排,那麼這個隊列的長度,將比地球附近60個星系的距離總和還要長。

當然,在病毒的海洋裡游泳,並不等於死路一條。事實上,

海洋病毒中只有極小部分會感染人類,少量會感染魚類和其他海洋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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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顯微鏡下觀察海水時,你會看到一個令人驚訝的微生物世界。設計/Wednesday010101,素材來源/VCG

隨著研究越發深入,一個更巨大的病毒世界擺在了我們面前。

海洋裡有一種藍藻,叫海洋聚球藻,能完成全球四分之一的光合作用。光合作用中的重要一環,就是吸收光能,海洋聚球藻裡起作用的就是一種能捕捉光子的蛋白質。

有趣的是,這種蛋白的基因正來自於病毒,科學家們還在海里找到了這種攜帶光合作用基因的自由漂浮病毒。可以說,是這種病毒把基因“送”給了海洋聚球藻,後者才能進行光合作用。

據粗略估算,地球上10%的光合作用都由這種病毒基因產生。也就是說,你每呼吸十次,就有一口氧氣來自於病毒。

不止如此,病毒還參與了海洋中1/4的碳循環;影響著海洋系統中顆粒物分佈和沉降;通過促進二甲基硫生成,參與全球氣候的調控等。

病毒在地球上已存在了超過30億年,可以說,我們現在呼吸著的氧氣,所在的這顆星球的溫度,甚至適宜生命活動的整個地球環境,都離不開病毒。

病毒如何改变世界?

是毒液,也是生命力

你可能覺得,病毒再怎麼“好”,也不過是一個入侵者。

病毒裡有一類叫逆轉錄病毒。一旦進入宿主細胞,便會將其遺傳物質插入宿主基因組中,並利用細胞中的物質和能力以及宿主DNA複製、轉錄和翻譯能力進行擴增繁殖。就在這個過程中,一些病毒基因被人類基因組“捕獲”了。

過去15年的研究表明,在構成人類DNA的30億對鹼基中,就有約8%來源於病毒殘留。用不太恰當的說法,可以說8%的我們都曾經是病毒。不過,這類DNA大多數都沒用,病毒基因往往會逐漸衰退並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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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逆轉錄病毒的結構示意圖。設計/Wednesday010101,素材來源/圖蟲·創意

但在1999年,讓-呂克·布隆(Jean-Luc Blond)發現了一種名為HERV-W的人類內源性逆轉錄病毒。這種逆轉錄病毒中的一個基因能合成出一種名為

合胞素(syncytin)的蛋白質,這種蛋白質對病毒並沒什麼用,但對於它的人類宿主來說非常重要,合胞素會參與胎盤的發育——可以說,如果沒有這些病毒,我們甚至沒法出生

這樣的例子在自然界中還有很多。

比如,雌繭蜂會把卵產在活的毛毛蟲體內,讓孵出的小蜂寄生在毛毛蟲身上。雌蜂產卵時會給毛毛蟲注射一種病毒,以抑制它們的免疫系統,讓幼蟲能在毛毛蟲體內存活下去。

這種病毒名為繭蜂病毒,它的基因已經完全整合到了繭蜂的基因組中,並受後者調控。雌蜂在“製造”這種病毒時,會把用於攻擊毛毛蟲的基因裝載入病毒,而把用於繁殖或傳播的基因留在體內。

可以說,這是一種完全被繭蜂“馴化”了的病毒。科學家推斷,可能有一種古老的病毒,它的基因進入了繭蜂祖先的基因組,並永久地保留在那裡。二者相互融合,才進化出了現在的兩萬多種繭蜂。

許多生物都與病毒建立了聯繫,當聯盟對彼此都有益,這種形式便以驚人的速度傳播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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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病毒。設計/Wednesday010101,素材來源/圖蟲·創意

這不只是一種簡單的共生,從演化的歷史來看,可以說是病毒大幅度提高了生命進化的速度

打個比方,你出生時,分別從母親和父親那裡繼承了一半的基因,這便是你抽到的籤,這些繼承得到的DNA會伴隨一生。你無法得到我的基因,我也無法得到你的基因。想象有這麼一個世界,基因可以自由在其中流動,別人身上有一個很好基因,你便可以拿過來為自己所用。

自然界中的病毒就有這樣的功能,它讓基因從一個細胞轉移到另一個細胞,讓DNA流動了起來,使得本身特定的基因組擁有了更多可能性

可以說,是病毒幫助我們完成了費時耗力的演化工作。與其只靠自己的基因組來逐代積累突變,當現成的、已經適應環境的微生物來幫助自己時,我們為什麼要拒絕呢?

在生物學分類裡,我們與病毒相隔千里,這種定義在研究時是有用的。但當我們去了解生命本身時,這些分界線或許反而變成了人為設置的障礙。病毒事實上成為了我們免疫系統的一部分,更是把基因嵌刻在了我們基因裡。

簡單的“我們”與“入侵者”之間的界限,其實早已模糊不清。

病毒(virus)這個詞來源於拉丁語,它本身就有兩個含義,致命的毒液,與能夠傳承生命的人的精液。

是的,

病毒在某種意義上的確是致命的,但它們又讓整個世界充滿了生命力

病毒如何改变世界?

不是病毒入侵了我們,而是我們入侵了病毒的領地

埃博拉病毒(1976)、艾滋病毒(1981)、亨德拉病毒(1994)、禽流感(1997)、西尼羅河病毒(1999)、SARS(2003)、H1N1豬流感(2009)、MERS(2012)、H7N9禽流感(2013),再到最近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

為什麼病毒好像越來越多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沒錯,以最近正在困擾我們的冠狀病毒為例。1937年,人類從雞身上分離出第一種冠狀病毒。上世紀70年代,第二種人體致病冠狀病毒被發現,病毒分類學裡的“冠狀病毒科”誕生。那時,這種病毒還與人類無過多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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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開始爆發的MERS(中東呼吸綜合徵冠狀病毒)疫情。設計/Wednesday010101,素材來源/VCG

2003年,SARS的出現,我們才開始重視和研究這種病毒。2012年,中東地區發現了MERS(中東呼吸熱),它的致死率高得多,死亡率一度達到了53%。2019年12月,新冠肺炎爆發,第7種會感染人的冠狀病毒出現了。

果子狸帶來的SARS,駱駝傳播了MERS,遺憾的是,可以說這幾種冠狀病毒疫情的爆發,都是由人類自身的活動所引發的。這裡要再次強調,能感染人類的病毒只是極少數,地球上還有數百萬計的微生物不為人知。

以非洲森林為例,病毒只能寄生於某種細菌、動物、真菌、原生物或者植物,在活細胞中才能複製。它們受到生態系統關係的制約,不能大量繁殖,不能任意擴張自己的地盤。艾滋病病毒、埃博拉病毒、登革熱病毒、拉沙熱病毒……不過是其中非常微小的一部分,還有很多病毒及它所寄居的宿主生物尚未被發現。

一般來說,病毒只能寄居在某種動物或者植物身上,和宿主有著親密、古老而且(並不總是如此)共生的關係,也就是說,這是一種十分良性的依附關係。它們不能獨立生存,也不會引起大混亂。可能偶爾病毒會殺死幾隻猴子或鳥,但是這些屍體很快就被森林分解掉了,人類幾乎沒有注意到。

很久之前,我們的祖先一直使用著簡單的工具在地球上生存。但現在,地球上有70億人口,掌握著最新技術的人類,對資源的需求也在激增:砍伐森林、捕獵動物、開採礦物、化學汙染、海水富營養化、氣候變化……人類在開發地球,同時也導致自然生態系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解體。

就像拆除房子時,揚起的灰塵會四處飛散一樣。當樹木被砍伐、動物被屠宰之後,寄生的微生物失去了宿主,只能重新爭奪棲息之所,它們只有兩個選擇——找到新宿主,一個新的種類的宿主或許就此消亡。並不是它們特別要針對人類,而是因為人類太多了

一些能感染人類的病毒,這在病毒家族中只是極少數一部分。設計/Wednesday010101,素材來源/圖蟲·創意

疾病歷史學家威廉·H·麥克尼爾(William H. McNeill)強調:“如果從飢餓的病毒或者細菌的角度來看這個世界,人類為它們提供了一個巨大的食物來源,人口高達幾十億。而在不久以前,人口數只有現在的一半。在25年或者27年的時間裡,

人口數翻了一番。這使得人類成為了所有有機體進化後理想的攻擊目標。”

病毒其實非常微小,它實際上就是一個保護性的蛋白外殼包裹的一段RNA或DNA。這是一種非常簡單的生物,它一生只考慮3件事:複製、傳播和逃逸宿主

因此,病毒只能通過“劫持”其他生命體來進行自我複製。病毒把自己的基因和蛋白質注入宿主細胞,把它變成幫自己複製的“代工廠”。一粒小小的病毒進入一個細胞,一天之內,就有可能產出上千個病毒。利用進化的力量,這些簡單的生物體可以在所感染的細胞內以寄生的形式複製,同時,也能在細胞外保持極強的生命力。

美國著名病毒學家約瑟夫·麥科明克在《第四級病毒》裡寫道:“在病毒的世界裡,人類才是入侵者。人類的活動侵犯了它們藏伏之地,迫使它們暴露了出來。人類並不適合於這些病毒的寄生,人不能供養病毒長期生存。相反,對於病毒,人是沒有出路的宿主,人死了,病毒也就與之俱亡。”

為了生存下來,病毒便需要考慮如何進行有效的感染。宿主細胞的表面必須有病毒能結合的受體,還有生物合成的機器,最好易於為病毒競爭性使用,以滿足病毒的複製。一個特定的病毒,通常只能感染人體細胞中的少數幾種

病毒通常傾向於感染較大的器官,因為大器官有大量細胞,病毒可以直接或間接地殺死許多細胞,而不至於引起對機體的嚴重損傷。比如,呼吸道的面積大於一個網球場,因此有大量的細胞易於為病毒感染;肝臟則有大約1萬億個細胞,也成為病毒感染的絕佳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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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染呼吸道是許多病毒選擇的方向。設計/Wednesday010101,素材來源/VCG

我們每個人一生中都一定遇到的病毒,鼻病毒。這是大部分普通感冒的罪魁禍首,據估計,每個人都會用他生命裡的整整一年躺在床上和感冒搏鬥。

鼻病毒在我們體內感染的細胞並不多,也並不會對身體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那為什麼每次感冒都那麼難受呢?這隻能怪我們自己。遭到感染的細胞會釋放一種名為“細胞因子”的信號分子,把附近的免疫細胞都召喚過來

就是這些免疫細胞讓我們的身體產生炎性反應,繼而讓嗓子產生一種刺癢的感覺,接著,感染的部位就會分泌大量的黏液。至今為止,還沒有對抗鼻病毒的有效藥物(往往我們所吃的“消炎藥”,比如阿莫西林,是用來殺滅細菌的廣譜抗生素,對病毒其實並沒有效)。

所以要想從感冒中康復,我們不僅得等免疫系統幫我們把體內的病毒全部幹掉,還得等免疫系統自己平靜下來

。這便是醫學上所說的“自限性疾病”,這次的新冠肺炎,也被認為是這一類型的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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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細胞免疫反應。設計/Wednesday010101,素材來源/VCG

病毒本意並非只是引起疾病,它只是為了解決自己的生存。大多數宿主對病毒的防衛都不具有精確的靶向性。宿主抵抗病毒感染的武器,相當於用一把大刀殺蚊子,你當然能夠殺死蚊子,但留在地板上的大部分血跡卻是來自於你的身體

病毒還會“利用”人類的行為和疾病來進行傳播,比如人擤鼻涕的時候,病毒會藉機跑到手上,通過手再蹭到門把手和其他手碰過的地方。下次其他人碰到這些地方,病毒就會藉機沾上他們的手,再進入他們的身體——大多數時候也是借道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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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細胞免疫反應。設計/Wednesday010101,素材來源/圖蟲·創意

病毒想要感染人類,其實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那麼“新的病毒”是如何獲得感染人類對適應能力的呢?

變異

基因改變是個隨機的過程,更像是個看運氣的遊戲。如果機會足夠多,病毒就很可能達到目的——也就是說,變化的機會越多,成功的概率就越大。特別是基因由核糖核酸(RNA)構成的病毒更容易發生變異,變異的程度更高,速度更快。

而人類活動的大量增加,與大自然邊界對越來越模糊,對病毒來說,更是帶來了許多全新的機遇。

比如所有流感病毒都源自於鳥類。很多鳥類攜帶病毒,本身卻不得病。病毒想要從鳥類傳染到人類身上,其實也不簡單。禽流感病毒在鳥類體內繁衍所需的基因,和在人體中的基因並不完全相同,人比鳥類的體溫也要低。從鳥類跨越到人類的病毒,往往由於無法進行人際傳播而消停了。

攜帶流感病毒的鳥類身上,有1/4都同時攜帶著兩種甚至更多種病毒株。病毒之間互相交換基因,就有可能獲得新的適應性狀,通過這個機制,流感病毒就能從野生鳥類傳到雞,甚至傳到哺乳動物如馬或者豬的身上。

病毒如何改变世界?

從流感病毒的角度來看,豬是一個再好不過的中間宿主——豬吃得多,排洩物也多,再加上它通過打噴嚏、打呼嚕、喘息、打嗝和咳嗽,便能持續、大量地將病毒擴散出去。設計/Wednesday010101,素材來源/圖蟲·創意

這種跨物種之間的病毒傳播很常見,實際上,很多疾病的產生也都與人類蓄養家畜、與動物親密接觸有關,比如有人認為天花實際上就是來自於牲畜的痘病毒。

人類呼吸道細胞表面的受體,和鳥類消化道細胞的受體非常相像。禽流感病毒變異後找到這些受體,再鑽到細胞裡面去。新的病毒株從未在人群中傳播過,它便所向披靡,輕易在人和人之間擴散。

而病毒感染再殺死細胞後,所引起的咳嗽反射更是促使了病毒的擴散。一旦某個流感病毒株在人體內穩定下來,就能在全世界範圍傳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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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行性感冒是一種典型的呼吸道疾病,雖然同樣名為“感冒”,但流感病毒比鼻病毒要兇險得多,不可掉以輕心。設計/Wednesday010101,素材來源/圖蟲·創意

著名的病毒學家斯蒂文·S·摩爾斯(Steven S. Morse)說:“病毒不會移動,但是很多病毒都到過世界各地。”它們不會跑,不會走,不會游泳,不會爬,但是它們可以依附載體“移動”到各個地方。大約60%已知的傳染疾病,都是最近才開始在人類之間傳播

有些病毒才剛出現,還無法解釋為何它們會偶爾發生,就消失數年不再出現。比如亨德拉病毒和埃博拉病毒,還有2003年,突然登場又悄然消失的SARS。

也許你會慶幸,它們從地球上徹底消失了。但事實很可能不是這樣,它只是在這個地區消失了。而在生物物種豐富、生態系統相對穩定的地方,齧齒目動物、鳥或者蝙蝠,病毒寄居在某個宿主體內而不被發現,是件再容易不過的事了

正如搖晃樹的時候,肯定會有東西從上面掉落。當生態系統受到感染,比如吃野味、亂砍濫伐,這便給了病毒捲土重來的機會。比如,埃博拉病毒在1976年發現,但在近20年後重新爆發;1994年和1999年,隔了好幾年又出現的亨德拉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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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爆發的埃博拉疫情。設計/Wednesday010101,素材來源/VCG

直到現在,我們都在試圖搞懂病毒的傳染機制和發病原理,以消除和控制這些疾病。如果用簡單的加減邏輯思考,也就是去添加缺乏的,除去不需要的。比如服用藥物,把病毒從我們的身體裡清除出去。

但病毒幾乎全部依賴於人體細胞的生化機器才能進行復制。所以要研究既可以殺死病毒,又不損失人體細胞的藥物,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與之相比,病毒雖然結構非常簡單,但它們的運作邏輯要複雜得多。如果強行對抗,結果往往是不可預測——添加一個所謂“有益”的微生物,很可能會擠掉我們同樣依賴著的另一些微生物;而丟失一個據說“有害”的微生物,可能會讓更糟糕的機會主義者趁機取而代之。

細菌、植物、動物、海洋到整個地球……病毒參與構成了一張不斷變化的巨大網絡。移除了身上的病毒基因,我們可能根本無法活著從子宮裡生出來。而人能在日常生活中抵禦感染,很可能也是藉助了病毒DNA的幫助。就連我們每日呼吸的氧氣中的一部分,也是海洋中的病毒和細菌共同產生的。

作為一種哺乳動物,我們人類已經和病毒組成了難以分割的混合體

《病毒星球》卡爾·齊默

《病毒學概覽》L.松佩拉克

《第四級病毒:一對病毒學家與致命病毒的戰爭》約瑟夫·麥科明克

《致命接觸:全球大型傳染病探秘之旅》大衛·奎曼

《血疫: 埃博拉的故事》理查德·普雷斯頓

《病毒來襲:如何應對下一場流行病的暴發》內森·沃爾夫

《我包羅萬象》埃德·揚

《The viruses that may save humanity》David Robson

《Bacteriophage Transcytosis Provides a Mechanism To Cross Epithelial Cell Layers》

- END -

文丨蘇小七

設計丨Wednesday010101、陶子

*特別鳴謝 秋水仙素 為本文提供的專業支持

秋水仙素,復旦大學基礎醫學碩士,東京大學博士在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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