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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道君語：
風雅，是一種溫柔細膩的感知。
有一日，恰好和友人喝茶，便邀她彈彈近日新學的琴曲。一曲琴音嫋嫋，雖然技藝略待提高，但大家聽罷，也是心中一番愉悅。
有人說了句：“今日難得附庸風雅一會兒，也算是逃離下平時的生活了。”
後來聊起此事之歡喜，有朋友不以為常：“不就是喝茶嗎，還聽下琴，果然風雅的人也能作。”
提起風雅，相信大家都會覺得那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但同時，風雅在人們心中，慢慢變得好像和生活是一件對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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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生活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那麼風雅就是琴棋書畫詩酒茶。一個是下里巴人，一個是陽春白雪，所以兩者不能結合。
從這個角度出發，風雅的事，會被認為是有錢有閒的玩意兒，是一種故作姿態。
以前的人們，“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平凡之景，便可得四時風雅。還有“江山風月，本無常主，閒者便是主人”，也不曾有何姿態故作。
如今我們是不是對風雅有什麼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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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雅，不是故作姿態
不禁想起了梁實秋在四川教書的生活。那時，他住在半山腰上的一間小房子裡。
這小房子，有窗沒有玻璃，起風時像住在涼亭裡，下雨時還有滴漏。平時可以聽到鄰居的說話聲，喝湯聲、打鼾聲……偶爾還有老鼠造訪，蚊子那是天天來。
可是他給房子取名叫“雅舍”。傢俱簡樸，但經常灑掃，倒也不惹塵埃。而且每逢月夜，好友們來拜訪，爬上半山腰，他們在門前的梨樹下，清談閒聊，看“清光從樹間篩灑而下，地上陰影斑斕，此時尤為幽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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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雅不？當然風雅。有錢？未必吧，房子甚是簡陋。有閒？那是戰時，正躲避戰亂。
我想，可能越來越多人誤解了風雅的意思。“風雅”二字，起於《詩經》。孔子曾評價道“溫柔敦厚，詩教也。”
“溫柔敦厚”，興許是風雅之美的特質：有一顆詩心，對周遭抱有善意與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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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武夷山不知春齋 ©
有的人可能覺得，得有一方中式書桌，掛一幅山水畫，擺滿舊書的書架……才能稱之為風雅。可是，如果這只是門面，自己內心不曾體會過詩情畫意，那只是一種虛有其表的美。
它不是一種故作姿態，而更應當是一種對自身的修行，關乎我們對生活的感受。
風雅，從來沒有遠離生活
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面對真實的生活時，很多人都覺得那就是俗氣的日子。風雅，就變成是不識人間煙火，最好過得像上古神仙，只喝露水，一眼千年。
想起汪曾祺這個愛吃的老頭兒，在他筆下，幾乎沒有什麼是不好吃的。終日為了食事，也算是煙火氣滿滿的一個人。
可有一次，汪老女兒的客人來家裡，女兒說他不夠熱情。
下一次，女兒的同事再來訪時，汪曾祺便自己下廚做了一盤蜂蜜小蘿蔔。他給蘿蔔削了皮，切成滾刀塊，蘸上蜂蜜，還挨個插上牙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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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又被女兒嫌棄，說還不如削個蘋果，小蘿蔔太不值錢了。老頭兒很不服氣地說：“蘋果有什麼意思，這個多雅。”
看到這句話，立馬腦海裡浮現那個穿著圍裙，端著盤子，微微笑著的汪老。“這個多雅”，他對待生活的方式多可愛。明明只是一點小蘿蔔，他卻要讓它雅起來。別人覺得廉價的俗物，他卻頗有情趣地在對待。
遺憾地是，孩子們不懂汪老的心意。放在今天，依然還是有很多人不懂這一份風雅吧。
圖｜叮叮笑笑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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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雅從來就沒有遠離過生活，唯有紮根在生活的泥土裡，才能開出風雅的花朵來。
晚清文人陳繼儒說：“書屋前，列曲檻栽花，鑿方池浸月，引活水養魚；小窗下，焚清香讀書，設淨幾鼓琴，卷疏簾看鶴，登高樓飲酒。”
讀書，栽花、養魚、彈琴、飲酒、看鶴……這何嘗不是生活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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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今日，我們不能像古人一樣生活，但像汪老一樣為一盤小蘿蔔雕花，給一盤菜擺好盤，再不然像詩裡所說的“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舉目一望，皆可得之美景，這何嘗不是生活裡的風雅呢？
不是生活不雅，而是我們少了一顆詩心。
生命的豐盈與自在，正是來自於風雅的生活中。
圖｜武夷山不知春齋 ©
風雅，是一種溫柔的感知
蘇東坡一生總是在被貶，最遠之處被貶到了儋州，也就是今天的海南。
有一年的上元節，許多老書生來邀請他一起出去玩：“良月佳夜，先生能一起出去不？”
東坡欣然應之，他們出了城西，入了僧舍，經過無數條小巷，看見本地人與外來人、屠戶、酒家混住，看見人間煙火紛紛。回到家時，已經是夜半三更了，門已被掩上，甚至聽得見熟睡的鼾聲。
他拄著杖，輕輕地笑了。何為得失？也許在很多人看來，失去了一夜酣睡，失去了京城為官的大富大貴，皆是他的失。
可是，這個良辰佳夜，他與老先生們同遊，看似平凡的夜晚，卻能讓他流連忘返，其中得到的風雅愜意又豈是汲汲營營時能體會得到？
人生的得失，是你自己那桿秤怎麼擺，而不是別人或外界的秤。
就像體會風雅之事，也唯有如蘇東坡這樣一顆心才能享有。風雅，不關乎你在哪在做什麼，更多的是一種心境，是對自然、對萬物、對生活的溫柔感知。
因為他的世界裡，有花香、有蟲鳴、有鳥聲、有春風、有夏雨、有秋月、有冬雪……所以，就算他被貶際遇不順，身居陋室，依然可以彷彿擁有一整個世界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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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雅，其實是讓我們慢下來感知生活，是一種細膩的情懷。
只是今天現代人都太忙了，古語云：“格物致知。”但今天，我們對於細微之物、日常生活的感知都變得弱了。
高興就是哈哈哈，悲傷就是大哭或者大嗨大喝一場，夏天就是到哪裡有都有空調，秋天的落葉還沒看清路面就已被掃乾淨了……我們沒有留多少時間去給自己回味、體會這些心情，也沒有多少精力去留意春花秋月。就像住在一個漂亮的玻璃房子裡，喜怒哀愁皆如標準化了的表演。
所以才會風雅離我們遠，或者和生活不相關，只是一種姿態。其實，明明只有中國人骨子裡才有這種風雅，也才能懂風雅，就像浪漫之於法國。
雖然我們也不能如古人那樣生活，但至少還是可以多一點感知日常的心，便是體會風雅的美，就像蔣勳說的，在下班時多看一眼路上那棵樹長什麼樣的葉子，什麼時候開花。
中國人的風雅，是以詩心伴日常，靜觀萬物皆有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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