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5 愚人对自己的危害与敌对较之敌人更甚

愚人对自己之危害和敌对

较之任何敌人之于敌人都尤以为甚

愚人对自己的危害与敌对较之敌人更甚

维柯

如果你们中间有人且以其思想和心灵把握了万物之整体,那么他自然就会发现,整个天上、地上和海中的所有事物,一切的一切,都持存于一种确定而清晰的纽带中;而且如人所说,任何事物的职分在世界之初一经给定,也将按照唯一的、恒定的方式来完成;他还会发现,万物均带有为之而生的永恒功用。那么最后他也就会毫不迟疑地肯定,万物显然是按照某种永恒的模型而创造的,并且受永恒律令的调控。然而事实上,当他以同样的思想力度把目光转向人类,并在对人类的思考中关注其心灵的战场之时,他就会察觉到,人类的欲望不仅千差万别、相互矛盾,甚至违背和损害人的共同本性;他也会发现,他们中任何人都可以在仅仅一个时间点上,以各种奇特的甚至可悲的方式异于自身、变为他者,在一个小时内就对自己不满;他还会随处遇到,热爱真理者为谬误包围,身为理性者屈从于情欲,仰慕德性者淹没于恶习,渴望幸福者却屡遭不幸,向往长生不死者却在虽生犹死的荒逸中衰弱腐朽;所以我担心,他会做出这样轻率的判断,即由于天体的永恒碰撞和摩擦,从天上掉下能够滋生人类的某种质料,这种质料散落并生长于大地之上,最后毫无任何目的地产生出人类。但谁如果更为正确和更为深刻地来看待这里的事情,他就会发现,这种观点是和理性相差甚远的,因为所有人的心灵都会对之嗤之以鼻并加以拒绝。这种观点认为,即便缺乏理性的无生命之物和有生命之物,都是基于永恒律令而创造的,并且受神意的调控;然而,尽管我们同意事实上只有人类是一切被造物的君王,自然生育出丰富多产的万物就是为了他的舒适和供他使用,以致大地万物和海中所有都向人类开放,并且听从于人类,但我们却把人类自己的诞生看作出于偶然,由于命运的机缘而被抛落在这里或那里。

既然事情是这样,并且我们能感知到我们的人类本性的荒谬、很少自身一致,甚至明显地违背自身,这样就可以说,我们的古人,包括先知或者在圣事起源问题上对神的心灵的阐释者们看来,是说出了某些真理,他们说我们生来就是为了赎罪的,赎由于我们前生的邪恶而必须由今世来偿还的罪。当然所有罪罚中最残酷的罪罚莫过于生活犹如愚人。他们之所以承受这样的罪罚,并不是因为神学家和诗人们所设想的那些罪过,当然因为我们尚不是愚人,所以我们也不可能犯过;而是因为我们违背了至大至善的上帝借以创建整个世界文明的永恒法律,即任何事物如果要保全自身和保全大同世界,那么任何被造物都要遵循各自的自然本性,而人则要遵循智慧的引领。在上帝的法律中上帝以其万能的手写了多少神圣条文,那么事物也就有多少本性和权能。但我们则要记住上帝写下的和我们相关的东西,那就是人的概念:人的肉体将终有一死,而精神则永生。人将为两种事物而生,即真理和荣耀,也就是仅仅为我而生。人的心灵将识知真伪。人的感觉将不能凌驾于心灵之上。人的理性将成为人的生活的原则、向导和主宰。人的欲望将听从人的理性。人的心灵将不是从意见而是从良知出发来对事物加以判断;人的精神也不是根据情欲而是根据理性来拥抱善。人将以其精神的各种善的艺术来为自己获取不朽的声名荣耀。他也将以德性和坚贞来追求人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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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愚人却将由于恶意欺骗,或由于荒淫奢侈,或由于懒惰闲散,或更多的是由于缺乏审慎,从而行事却恰恰相反,他背负着叛逆之名向自己宣战。上帝为人类所订立的法律就是智慧。如果我们倾心于对智慧的热爱和研究,我们就遵循了我们的本性;然而如果我们抛弃智慧而转向愚昧,那么就脱离了我们的本性,并违背了上帝的那条法律。这条法律规定了如此直接而明确的酷刑,即它最直接的惩罚就是欺骗本身;邪恶的刽子手也会推迟行刑时间,他给犯人戴上锁链、手铐和枷锁,行以肉刑,用铁钩拖拽,那些犯人们自已则承受着无比残酷和无比严苛的惩罚;所以我今天要向你们做下述演讲:愚人对自己之危害和敌对较之任何敌人之于敌人都尤以为甚。所以,出类拔萃的青年学子们,你们拥有幸运的禀赋从而远离了愚昧,并且倾心热爱智慧;还有你们,从事智慧事业的智者们以及你们具有无比伟大的职责的父老们,最后,还有在学识和教育方面无比博学的前辈们,我诚恳地请求你们,不要拒绝以你们的善意和专注来聆听我的演讲。即使我的言词和风格可能会使我的演讲有些沉重,但它也会因其在简短的时间内解决极为重要的问题而得到谅解。

我当然能够重述在任何历史时代敌人之间的残酷而野蛮的征服;但哪一页人类活动的历史,或者编年史,或者回忆录,不是到处充斥着对读者来说“沉重得难以描述,残酷得难以承受”的东西呢?所以我在这里就不过多地引经据典了,只要你们用你们的精神想象那残酷而可怕的战争场景就可以了。交战双方将人马拉出大营,布阵于战场之上,一旦将领一声令下,便马上爆发出一片呼喝之声,双方士兵势如猛虎奔驰于战场之上相互厮杀,在谁的胸中不是激荡着何等残忍而敌对的仇恨,燃烧着何等不可遏止的激愤呢?作为勇猛的不可分割的伴随者—狂怒,何尝不是弄瞎了心灵的眼睛?还有,多么疯狂的杀戮欲望占据了他们的精神呢?所有人都如凶神恶煞一般威胁着要杀死敌人,每个人都眼中喷火,握紧残暴的拳头,挥着嗜血的利刃,急欲给敌人以致命一击。如若一方受挫而退却,另一方则紧追不舍;如若一方严守阵形,另一方就发狠猛攻;而如果一方军心溃散,另一方就挺进直击。当两军密集交接进行胶着的肉搏战时,人人必取对方性命而后快;而当双方都列队围攻时,便在移动中对敌人残酷杀戮,如果一些人战死,那么其他人便补充上来加入战斗;只要有人刚刚由于疲劳和受伤而从前线撤退,那么马上就有士兵补充上去接着战斗。其所渴求者无非夺人首级,其所嗜好者无非制造杀戮:一言以蔽之,消灭敌人。所有这一切都在于杀伤和屠戮。一旦交战一方获得胜利,你就会无比恐怖和无比悲哀地看到,战败方许多人充满惊恐地四处逃散,并且悲惨地被屠杀于逃亡途中;而另外一些人则宁愿战死沙场,他们密密麻麻地堆积在屠宰场上,正如他们的命运和德性所规定的,无论步兵或骑兵、战胜方或战败方都躺在那里,脸上还僵留着活着时的精神的残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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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可以看到,一些人在污秽的尘土中咽下最后一口气;另一些人则在将被屠杀时伸着脖子露出咽喉,乞求战胜者放出他们最后一滴鲜血。此外,战胜者们或出于狂热而凶残的报复欲,对那些悲惨的战败者讽刺和辱骂,或奔走跨越以求收获战利品;并且他们毫不犹豫地或斩膝盖,或斩胳膊,或把人一劈两半,以便更方便地剥夺他们身上的武器和盔甲。但胜利并不因为战争的结束而终止,因为他们马上就开始在广袤的城市和乡村里进行掠夺抢劫了。这一暮幕的躲藏、驱逐、逃避、追击、看守以及破坏,等等,还有对惊恐悲惨的人们的凶狠残暴对他人不幸的幸灾乐祸,暴露了多少战争的残酷和丑恶!任何地方,只要用你的眼睛看一下,用你的精神去感觉一下,你就会发现到处都是残酷和敌对:孱弱的病人,年迈的老者,尊贵的慈母,高贵的处女,可爱的孩子们,或于床上,或在室内,或在房间的深处,躺在父母的怀抱里,在灶前,在庙堂,他们的生命被剥夺,未来被剪除,一切美好幸福都化为乌有,简直是灭尽了一切人性,不分善恶,无所不为。

可以说战争带来的灾难、丑恶以及破坏是无比巨大和无比痛苦的,所以任何人即便拥有坚强刚毅的精神,只要想象到那些场景,也会悲痛而惊恐地极力逃避。但谁如果拨开错误的迷云,让真理的太阳之光照亮他的思想,并将这种悲惨和向自己开战的愚人给自己所带来的悲惨相比的话,只要他稍能感知,他就会承认,后者远比前者尤以为甚。实际上,我们在做外科手术时所承受的创痛常常要比敌人所造成的创痛给我们的感觉更为剧烈:那些陷于绝望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法律的禁止,很可能就会按照自己的意志决定自已的死亡,就像土兵杀死其敌人一样。

他们的城邦被抢了吗?是那些邪恶之人自觉而清醒地将其毁坏。他们的财富被掠夺了吗?那些饕餮挥霍者早就因为纵欲奢侈而将其化为乌有。他们的自由被剥夺了吗?那些自暴自弃者竟已容忍贱卖自身。

相反(你们要注意,听众们,这并不是小事一桩;你们要注意,这正是你们的事情),相反我要说,愚人向自己开战,并不为一刀一枪这类武器所伤,而是被无可比拟的折磨碾得粉碎。再没有比压倒愚人的这种力量更为雄猛的了;其所被掠夺的城邦只有一个:其所被劫的财富连国王们都眼热;而他自已却被投进无比悲惨、无比黑暗的监狱中。最后他被贬为奴隶,忍受着无比残暴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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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你们会认为,我在这里小题大做地谈论一些无稽之事?并不是这样,感谢上帝的眷顾,并不是这样:我讲的的确是真实的事情,假如某个愚人来到我们面前,当然我是不相信这会发生的,假如他现在认识一下自已,他就能做出关于自己的推断了。愚人的武器就是精神的无可节制的情感;战胜愚人的力量就是良知;他们被洗劫的城邦就是世界;他们被剥夺的财富就是人的幸福;他们被囚禁的监狱就是肉体;统治他们的主人就是命运。这里的每一个论点,当我逐一扩展开来进行研究的时候,听众们,我请求你们一如既往地耐心聆听。

首先提请大家注意的是这种无比残酷地反对自己的敌人,以及愚人运用何等致命的武器来对抗自己。就其精神方面来说,他们的精神的理性已经被褫夺,如果打个比方的话,它就是两匹马,一匹是暴烈之马,另一匹是欲望之马;前者为雄,后者为雌;前者昂扬激烈,狂放不羁,后者则软弱娇柔,慵懒懈怠;前者不畏艰难险阻,后者则趋于轻便适宜。就是从这两匹马中,无异于特洛伊城的木马,多少潜藏的敌人放了出来!所以,对他人外在财富的邪恶欲望一旦接近愚人的精神,这种贪念就马上成为所有情欲骚动的起因和源泉;如果这财富还很遥远,就心生想望;如果财富可求,希望就产生了;如果财富已在眼前,就享受愉悦;但如果这财富是如此之高,以至于只有一人当之无愧,那么嫉妒因匮乏而辛苦劳作,怨恨就激起来了。然而一且我们成了豪华美好的财富的主人后,财富的面纱就扯下来了,它赤裸裸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因为在开始看起来很好的东西,在其美好的外表下面迅速展现了不好的一面,同时厌恶随之而生,抵消了对财富的热爱;如果它的丑恶尚为遥远,就已表露出憎恶和反感,如果其丑恶已在眼前并压抑着我们,悲凄和苦痛就油然而生。相对于这种欲望,易怒的渴望马上就出来发挥了特有的作用。实际上怒火就是为了消除这种丑恶。如果他认为他能够战胜它的话,勇气自然就增强了;如果他对胜利感到绝望,那么欲望就重新向他袭来;如果这种丑恶不大不小,那就是种烦扰,而如果它极为巨大,就会产生愚蠢将愚人击倒。渴望和反感统领着军队,享用处于战场的中心,而痛苦在一旁相助。受到这些敌人侵袭的愚人精神就这样想望着,惊惧着,享用着并痛苦着。但因为他们并不知晓生活的艺术,即智慧,他们的愿望游移不定,他们的惊惧空虚无益,“心灵的享受是一种丑恶”,只有惊惧却坚如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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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青少年们都向往着香膏、花环和盛宴;但其下却潜藏着某种苦涩,它会搅乱生活的整个道路。青年们想望荣耀,但对光荣的追求和热爱使得罗马后裔在坎尼一役中饱受耻辱。大人们渴望权力,但如果德性失于节制,就使得赛亚努斯全家被用钩拖曳致死。年纪渐老便想望财富,然而不义之财却使克拉苏家族渐趋衰败。及至年迈,人们向往活得长久,最后却是体会老年的诸多不便,亲眼目睹亲人们的一个又一个葬礼。疯子当然惊惧,但根本没有什么比小孩子经常由于黑暗而害怕更值得恐惧的东西;他们惊慌逃窜犹如那些敌人,羊群奔跑所带来的尘沙就使他们舍营弃帐。正因此塞内卡用了一个有名的比喻来称呼他们是“长不大的孩子”,对他们来说,即使长大成人后,身上还保留着孩子气,更严重者,就是极端幼稚。他们担心荣誉受损,但荣誉实际上在于别人的给予;他们担心祖产耗尽,但这事实上掌控在命运女神手中;他们还担心生命大限加速脚步,比如,只要一滴血在左心室停滞不动,大限就迅速降临。

愚人的这种享受(如果这也称得上是享受,而不是新的痛苦形式的话)又是多么肤浅!这不是一种持久的欢乐,而是马上就挥发掉了。实际上,具有理性的精神能力对愚人来说,如我所言,只是惩罚的别名,但它却曾经青睐了阿基米德,他在用他所发明的令人惊叹的机械保家卫国到最后一刻之后,在锡拉库扎惨遭洗劫时,仍然在沙上沉浸于几何证明的美妙之中;它也曾经青睐了西庇阿,在他战胜汉尼拔摧毁迦太基之后,仍能甘心情愿地离开忘恩负义的罗马,换取林特努斯的农庄,仍能保有一颗平和的精神,隐逸于学问之间,并能敛聚德性,在智慧硏究以及回忆他所完成的伟大事业中找到了乐趣。所以这种德性愈发为人所重,甚至并不正义之人也衷心称赞它更为高尚。

但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感知到了这种极为严重的罪恶,就像诗人以千钧之言对愚人诅咒道:

愿他们看到德性,并因将其丢弃而备受折磨。

理性向着德性之美而生,并且受德性之美而激动,从而紧握着情欲骚动的缰绳。然而[它在愚人那里]却毫无用处:因为他或者为类似于荷马的赫克特的桀骜野马所拖曳,或者由于他并不懂得事物的界限,即使上下求索也不能正确地界定它们;或者他极力躲避某些罪恶,但却陷入相反的罪恶;或者由于他的自身矛盾,他赞扬德性,然而却追随罪恶。为了不想听到说他胆怯,他莽撞放肆,流于攻击和辱骂;为了避免草率,“他担心一切不需要担心的东西”,为了防止贪婪自私,他抛弃一切所有;为了防止挥霍奢侈,他视财产囤积为神圣,直至歪曲他的本性或需要。同样在整个生活中,他或为欲望而燃烧,或为恐惧而颤抖,或为喜悦而疯狂,或为忧虑和苦恼吞噬。愚人的精神就这样被身下的烈火煎烤,为迫近的攻城武器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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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们被一种什么样的力量打倒呢?被一种任何人也防卫不了的力量:即对受邪恶驱使的生活的良知。这种良知激起了愤怒之火和仇恨风暴,愚人就受这些情绪的控制和摆布。你们愿意看到他们忍受折磨吗?你们看吧:愚人的生活永远不幸,永远充满焦虑;他永远自我分裂,永远和自我做斗争,他永远因为自已而厌恶、烦恼和懊悔。他从来都不能确定他到底需要什么和不要什么:他的判断每天都在改变,并且转向相反的方向;他鄙视自己之所有,艳羡他人之物并渴望为自已所拥有,这正如普劳图斯笔下的阿尔切西马库斯“精神不在其所在之地,而在其所不在之地”,他总是自寻烦恼、自我谴责,总是眼睛向外,从不认识自已;他更换新的处所,变换新的目标,走向新的生活道路,即便在生命的终点也要开始新的希望,他永远逃避自身。

愚人受到这些武器的攻击,在巨大的力量面前一败涂地,他们丢失了何等广袤而美丽的城池?毫无疑问,护卫城邦的墙不是用犁标划的墙,而是“燃烧的天墙”,城邦的创建不是根据可变的法律,而是受永恒的法统治;这里崇拜的不是地方神圣,它要打开的是天堂,即至大至善的上帝的布满星辰的圣殿;这个圣殿的舞台就是大地,它的温泉就是大海,它的运动场就是太阳的运动路线。这座城邦的公民权仅仅对上帝和智者来说是共同的,人们享有这种共同权利不是靠君主特权,不是靠子嗣继承,不是靠运气,不是靠军队武力,而是要靠智慧。实际上(你们要虔诚地听着),这个最伟大的城市赖以建立的永恒法,就是已经嵌入整个世界和它的各个部分的神圣理性,它渗透万物,从而包容世界、照管世界。在上帝之中的神圣理性是神圣智慧,而仅仅为智者所知的就被称为人的智慧。

所以,如果不是智者的话,谁能够说“我是世界公民”就比“我是罗马公民”要伟大得多和光辉得多?因为只有智者们知道如何沉思和谈论关于无沦天上地下,无论神的、人的还是普遍的事物的真理。如果不是智者,他熟知并看护无论自然的法律还是宇宙的法律,谁又能证明自己符合这个伟大城市的公民的要求呢?什么能将这个国家的法度赋予上帝和人类?这就是完善的理性,上帝以此造就一切,智者以此理解一切。什么能将人类的需要与上帝调谐?就是真理,它只允许智者们来研究,正如它的希腊文所表明的,它是面向上帝的研究。什么使人类肖似于上帝?就是德性,高傲的斯多葛学派曾以此过高地抬举了智者,同时将诸神贬得过低。他们确立了这样一个奇迹,即同样一个东西,也就是德性,既成就了智者,又成就了神;智者的德性仅次于神的地方无非是神的不朽,但这与生活的幸福毫无关系。我们现在要更加虔诚地谈论它,而且赋予其更高的真理性和重要性,即上帝仅仅通过一件东西使得我们与他肖似,那就是德性;通过德性,他不仅使人类与人的幸福相伴相随,而且和诸神一起与永恒的幸福相伴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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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人们被剥夺了伟大的公民权,而且又必然被剥夺巨大的财富和机运。剥夺了什么?你们会问。那就是幸福。因为向往幸福的生活是每一个人的天性。然而当愚人追求幸福时,却与之背道而驰:幸福生活的最高要求就是真正的欢乐、可靠的安宁和稳固的保证;但他们却总是搜寻各种原因以走向孤独;他们总是走在歧路上,离他们所要的东西越来越远;最后,他们在迷宫中转来转去,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们自已的速度妨碍了自己。何会这样呢?因为他们缺少完善的德性,即公正和处处自身相诸的生活方式,而这些如果没有对事物的知识和审慎智慧,就不可能达到。实际上人类生活的目的和最终的愿望,无非就是确定地认知和正确地行动;我们一旦实现这个目的,也就不再想望和追求别的任何目的;我们的精神也是为此而生,并且仅仅为此而活动。一旦智者献身于这种热爱之中,那么他将在生活中感到无穷受用,良知的安宁和完善的保证将与之相伴终身,永不离分。因为知识的作用就在于使智者从肉体中分离出精神,并且倾力于其神圣的和较为美好的部分,而仅仅在必要的时候,才关注那不满而脆弱的部分。同样,他在对事物原因的探究中用心灵接近上帝,他满足于这些思考,并在这种思考中吸取营养。由于有了正确的生活态度,他也就认识到,在我们之内存在着欲望和厌恶、德性和邪恶,而肉体、财富和光荣都在我们之外;他还认识到,那些在我们之内的东西就其本性来说是自由的,也是我们特有的,而在我们之外的东西却为他者的权利所限定,并依赖于他者。相应的,他也如此要求自己。所以他懂得必须遵守这条圣律,懂得接受死亡,懂得不要为他的权能所不能避免的事物而烦忧。故而他站在心灵的制高点上,蔑视命运女神的整个王国,就像那奥林匹斯山的山顶,在人间的世事沧桑和白云苍狗中巍巍屹立。

在愚人被剥夺了无数巨大的财富之后,他又被剥夺了自由以及正义的战争权利;我要说,这种自由不是通常所说的由主人用杆杖或者帽子授予奴隶,而是要由智慧来予以解放。这样愚人就被关进了狭小的监狱进行监管,周围是无边的、浓浓的黑暗,恐惧四处包围着他。这里没有任何缝隙可以透进一丝光线,没有任何真正的三执政来主持公正,也没有任何可信的门卫能够忠诚可靠地从外面带来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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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你们现在的确已经懂得我的这篇演讲了。那极其黑暗的监狱就是肉体;三执政就是意见、虚假和谬误;看护人就是感知,感知在少年身上是极为敏锐的,在老年人身上迟钝衰败,而在生命的任何阶段都会因为邪恶的欲念而堕落之极。因为不节制,任何神经疾病、任何器官障碍以及任何欲望,都会使他们衰弱和败坏。为什么呢?因为肉体的不同结构关联具有如此不同,甚至相反的本性!爱又以多么千变万化的方式扭曲着我们的意象构造能力!恨也同样败坏了这种能力。谁如果爱上了,连女人的丑恶也当作德性来亲吻;相反如果他恨上了,那么连她的德性也当成丑恶来憎恨。意见的汹涌波涛使他们眩晕,热爱的海峡会使他们淹没,错误的暗礁会让他们撞得粉碎。他们不懂事物的真正界限,不知道什么会发生,什么不会发生;况且他们也没有把智慧当作生活的舵手;最后他们把自己交付给命运。由此,当他们受到各种极为残酷的方式折磨的时候,便从精神里迸发出充满悲痛的哭喊:“我当时不知道啊!希望欺骗了我!我不理解我何以至此!”

哦,智者的心灵和眼睛是多么的正确!哦,柏拉图,你说的是多么正确,愚人就是一切之中最野蛮的动物!因为还有什么比这更为野蛮和伤害更重呢?他如此地伤害自己,犹如向他本身发动凶残的战争。他自己的良知由于他的极度愚蠢,翻来覆去地给自已套上枷锁。在他的如此广袤的城邦竞然没有任何首领,他被剥夺了自已特有的和仅有的财产,被关进牢固得谁也不能破坏的监狱,却不从极其野蛮的主人那里逃走,又不求助于智慧的祭坛。最后让我们这样做吧,让我们回头来看看我们自已,怜悯我们自己,让我们来和我们自己签一个神圣的盟约。事务祭司已经为此准备好了,他们就在我们旁边,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契约文书,我们只要遵命就行了。所以我们要按照那条自然法律而行事,即每个人都要自身坚定通达,这是很容易的,因为我们生而有之;我们也都乐意去做,因为这是我们的自然本性。

本文摘自《大学开学典礼演讲集》,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年8月出版,略有编辑,以原文为准,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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