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雪的冬天/楊少林
2020年的第一場雪， 比往年時候來得更晚一些。刀郎的這首歌， 道出了今冬盼雪的心情。自立冬後，就盼著下雪，小雪過了，覺得該下雪了，但令人失望。到了大雪節氣，心想肯定要下雪，雪是下了，可精準地避開了關中大地。看著外地朋友發的在雪中嬉鬧的照片，心中很是羨慕。心想，關中大地的雪什麼時候能落下呢？無雪的冬天，如同人們赤裸著身子，該裸露的不該裸露的一覽無餘，一點都不矜持；再說了，冬天無雪，簡直是對冬天極大的不尊重。
年前有幾日天氣陰沉，但不是很冷，氣象局的工作人員用人工降雪的辦法，希望能下一場雪，可是也不隨人願，小雨淅淅瀝瀝，偶爾雪花飛舞，但一落地就化了。時令已到三九，滴水成冰的季節，依然落不住雪，的確令人失望。想我關中大地，自古帝王將相頻出，十三代王朝在此建都，理應風調雨順，雨雪皆宜，如此風水寶地，冬季不見雪花傾城，西安就變不成長安了。
想起小時候的下雪天，那時冬天真的很冷，帶著哨子的北風呼呼一刮，雪就紛紛而下。雪是冬天的使者，也是冬天的常客，往往是第一場雪還沒有融化，第二場雪又不請自來，整個冬天都是在雪的陪伴下度過的。雪是無聲的，在睡夢中就悄然而至。早上一覺醒來，院子裡就落滿了雪。砸開水缸厚厚的冰層，燒水洗臉，毛巾也凍成了發硬的冰塊。開門掃雪，手凍的生疼。前腳剛掃出一條路來，身後又被白雪覆蓋了。飛舞的雪花鑽進脖子，冷得直打顫，胸前、肩膀、頭上也落了一層雪，腳踩在雪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仔細看落在手上的雪花，片片都是由六個花瓣組成的精靈，輕輕吹一口氣，花瓣就融成雪水，抹在臉上，頓時就浸入肌膚，提神醒腦。麥田，樹木，房梁，近處的溝河，遠處的山坡，玉樹瓊花，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極目遠眺，惟餘茫茫。萬物在雪被的覆蓋下睡著了，靜謐而悠然，似乎是走進了冰清玉潔的童話世界。那時不懂得賞雪景，只覺得雪很白很美。小夥伴們都起來了，就開始瘋了，一個個吸溜著大鼻涕，根本感覺不到冷，堆雪人，打雪仗，滾雪球，玩的不亦樂乎。那時生活雖然貧苦，但精神依然快樂。我家門前有一段緩緩的坡道，我們在那裡滑雪，把那條坡道滑得光溜溜的，不知道摔了多少個跟頭。過路的人從坡上走過，摔了一跤，拍拍屁股，悻悻而去，惹的我們哈哈大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這時，夥伴鋼蛋的父親擔了兩桶尿糞往自家的田地裡慢慢走去，農民總是很勤快，閒不住的，下雪是豐年的兆頭，估計他一邊走一邊想象著來年豐收的場景，心裡肯定美滋滋的。只見他頭上纏著一條毛巾，穿著一身黑粗布棉衣，腰上繫著灰色腰帶，腳上穿著手工棉鞋。扁擔在他肩上一顫一顫，發出有節奏的"吱吱"聲。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光滑的坡道，快到坡頂時，突然腳下一滑，"啪"的一聲摔倒在地！扁擔撇在一邊，兩桶尿糞拋灑了整個坡道，尿桶也摔破了，糞尿沾滿了全身，氣得他破口大罵:"你們這夥碎慫娃日弄人哩。"小夥伴們在一旁幸災樂禍的笑出了眼淚，為我們的惡作劇而歡呼雀躍。鋼蛋趕忙跑過去扶起父親，扛上扁擔回家去了。估計鋼蛋挨一頓打是少不了的。小時候，哪個孩子沒捱過父母親打呢？那時三天不捱打就覺得皮肉發癢，往往被父母打上一頓才覺得血脈暢通，渾身舒坦，捱打簡直成了一種享受，沒捱過父母打的童年是不完整的童年。現在我真希望父母親能打我幾下，可是，永遠不可能了。
雪停了，太陽出來了，陽光照在雪地上折射出晶瑩的光芒。兔子、松鼠、狗等小動物在雪地上留下的足跡似朵朵盛開的梅花。下雪不冷化雪冷，你看，房簷下的冰溜子掛的好長，一排排的冰柱晶瑩剔透，很是壯觀。我們將冰柱拿在手上當冰棍吃，或者塞進小夥伴的衣領中，看他被冰凍得跳躍嚎叫的窘態。路上的雪慢慢融化了，雪水橫流，泥濘不堪。樹上的雪也消了，剩下光禿禿的樹幹在冬風中搖曳，麥苗漸漸露出了翠綠的葉子，麻雀飛叫著在尋找食物。這麼冷的天父母親是不會出去的，她們坐在火炕上掐辮子，納鞋底，聽秦腔，拉家常，困了累了就和衣而睡，到飯點時燒一鍋包穀糝，在灶火灰裡埋幾個紅苕，烤幾個焦黃的包穀面饃，就著醃好的熗菜，飯做好了，火炕也暖和了，一天的日子就平淡的過去了。
這幾年的冬天不是很冷，可能因為全球氣候變暖的緣故吧。立春已過，下雪的希望越來越小了，更不敢奢望還有踏雪尋梅的詩意景象。這個春節，一場肆虐全國的新型冠狀病毒正在蔓延，使整個春節沒了歡樂祥和的氣氛。但我依然期盼能下一場春雪，為了冬天的尊嚴，為了重溫兒時的記憶，更為了驅散這惱人的疫情。願紛飛的雪花迎接這充滿希望的生機勃勃的春天，還我們一個潔淨清明的世界。
作者簡介：楊少林，筆名無悔，臨渭區陽郭人。渭南市朗誦協會會員。臨渭區作協會員。喜歡詩詞，朗誦,旅遊。作品散見於《青年作家》《三賢文苑》《華山文學》《蝶語蘭心》等。《渭南文壇》特約作者。現任渭南恆昌王子國際酒店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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