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5 故事:做個殺手真的太難了

故事:做個殺手真的太難了

1

“小竹,給朕換壺茶。”

“小竹,朕的茶呢?”

“小竹,朕都喊你八百遍了!”

在褚晏越來越高的聲音裡,我在御書房門口到底是坐不下去了,於是不得不萬般無奈地端著茶盤,跨過了御書房的門檻。

然後堅定地站在了原地,諂笑道:“皇上,要不您自個兒來拿一下?”

“你說呢?”褚晏悠閒地倚在他的鎏金寶座上,渾然一副看戲的模樣。

我訕訕一笑,繼續討好地望著他。

事實上我離他不過三丈多的距離,可想要將這盞茶成功地送到他手上,卻是千難萬險。

據說這位聖上的御書房,有一套專門的機關,短短三丈的距離,設下了一方箭陣,一方飛石陣,一方亂繩陣……

見我依舊站著不動,褚晏搖了搖頭,輕嘆一聲,“唉,看來,朕又得換……”

“皇上!”我連忙出聲打斷他,臉上擠出標準的笑容,心底卻是拔涼拔涼,“奴婢這就來。”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我深吸了一口氣,攥著茶盤角的手緊了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他的方向奔過去。

好在作為一個從小在久越閣摸爬滾打長大的殺手,這些於我雖談不上是小兒科,但也並非是什麼大手筆。

只小半刻鐘的功夫,我已穩穩當當地站到他面前,茶水都不曾灑掉半滴。

褚晏將手中的奏摺扔到了桌上,似笑非笑著鼓了兩下掌,“小竹,你是有史以來唯一一個能將這套機關走完一半的。”

“皇上,您請用茶。”我鬆了一口氣,恭恭敬敬地將茶盞送到他面前,剛想摸一摸袖中匕首的位置,卻猛地反應過來,“走完一半?”

話音剛落,腳下倏地一空,我抱著托盤直直地墜了下去,重重地摔進了一個五尺見方的地牢裡。

還未待我反應過來,上方“轟隆”一聲巨響,適才裂開的地面又嚴嚴實實地合了回去。

“皇上,皇上。”我拿著托盤敲了兩下牆面,祈求道,“您放奴婢上去吧。”

安靜了許久,沒有絲毫的回應。

於是我用腳重重地踹了兩下牆面,暗暗罵道:“簡直不是人。”

這次地面重新開了,褚晏蹲著入口處俯身探頭進來,故作痛心道:“小竹,朕本來呢只想關你一個時辰以示警戒,可是既然你罵朕,那朕只能勉為其難地關你一夜了。”

一……一夜?這麼個鬼地方?不行,絕對不行!

“皇上,您聽錯了,奴婢其實是在誇您是個聖明君主。”作為一個訓練有素的殺手,我本能地臉不紅心不跳地否認,為顯地逼真幾分,還特地委屈地眨了眨眼。

褚晏皮笑肉不笑地朝我揮了揮手,十分絕情地關上了地牢的門。

我望了望周圍連靠一下都嫌硌得慌的銅牆鐵壁,甚為絕望地癱在了地上。

作為一個殺手,我真的是太難了。

2

第二天我整個人都感覺不是自己的。

可是褚晏還沒死,我的任務還沒完成,我還要堅強地繼續給他做貼身宮女。

之所以要堅強,是因為在接下來的幾天裡,褚晏美其名曰要訓練我的生存能力,讓我做了許多項喪心病狂的運動。

比方說,他覺得水缸裡冰結的不夠好看,要我徒手將它們碎了以示對水缸警戒。

又比如說,他覺得御花園裡的樹活得過於滋潤,要我挨個地將它們爬一遍,增加一些成長的挫折。

我敢打包票,我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的殺手。

“小竹,愣著幹什麼,還不快過來。”

發愣的間隙,褚晏又叫了我一聲。

我本能地一哆嗦,緊接著硬著頭皮朝他走了過去。

褚晏翹著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剝著葡萄,得空的間隙,遙手一指不遠處的練武臺,“去那裡。”

我麻木地走向了練武臺。

於是在接下來的兩個時辰裡,他坐在一旁的觀武臺上,指揮我從用腳做蛙跳到了用手做蛙跳。

難度之大,姿勢之魔鬼,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眼瞅著褚晏又要讓我換,我趕忙躺在地上裝死,“皇上,奴婢真不不行了。”

“這麼快就做不行了?”褚晏眼中是明顯的意猶未盡,“朕還打算訓練你做花式翻跟頭呢。”

我垂死癱中驚坐起,頭點得和小雞啄米一般快,“皇上,奴婢真的不行了,奴婢頂多,再給您表演個花式十八癱。”

“那……算了。”褚晏慢悠悠地走到我身旁,席地而坐,順手遞給了我一塊毛巾,“其實呢,你已經很不錯了,畢竟宮裡面那些個侍衛,也沒幾個經得起朕這麼折騰。”

“是皇上指揮的好。”我擦著汗隨口恭維道。

褚晏卻倏地把臉湊了過來,若有所思地盯了我半晌,頗有深意地一笑,“小竹,你說朕身邊突然出現你這麼個武藝高強的宮女,是為什麼呢?”

我頓時脊背一涼,擦汗的手也停在了原地,他的神情在開著玩笑,眼神卻帶著審視。

極明顯地,他在懷疑我的身份。

但作為一個受過嚴格訓練的殺手,我還能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皇上,您有所不知,奴婢以前是雜耍團的,您看到的這些,都是花架子,成不了真的。”

“是嗎!”褚晏眼中的審視反而愈重了幾分,但只一瞬,他又若無其事地一笑,“沒想到朕的身邊還有你這樣的人才。”

“謝皇上誇獎。”我掩飾地伏至地上,心卻彷彿跳到了嗓子眼,褚晏雖然看上去若無其事,但是他的心裡,已經對我起了懷疑。

刺殺這件事,變得更為棘手,也更為緊迫。

再抬起頭時,褚晏已走入了夜幕深處。我捂著胸口剛鬆一口氣,便聽到遠處飄來了他的聲音,“小竹,毛巾裡有驚喜。”

毛巾?驚喜?

我一把抓過毛巾嗅了嗅,隨即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

隨即在心裡把褚晏本人及他的各個長輩挨個問候了一遍,得有多缺家教,才能做出在毛巾裡灑奇癢粉這種操作?

這種粉末一旦沾上,一炷香後,接觸過的地方會奇癢難耐,且越撓越癢。

如果我記得不錯,我剛剛對著自己的臉,擦了好幾下。

蒼天啊,大地啊,殺手怎麼這麼難啊?

3

第二天我去當值的時候,臉上多了好幾道抓痕。

褚晏像沒事的人一樣招呼我,“小竹,給朕上茶。”

我麻木地端著茶盤越過他的重重機關,給他上了茶,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點停滯。

褚晏用杯蓋浮了浮茶葉沫,由衷地感嘆道:“朕的方法果然有效,如今你是愈發穩重了。”

穩重個毛線的穩重,看不出來我是不想理你嗎?

“皇上英明。”我垂著眼眸乾乾道。

“小竹。”褚晏輕叩著茶杯故作深情地喚了我一聲,直喚的我打了一個激靈。

果然下一瞬他話鋒一轉,“朕今天想畫畫。”

我思忖著他這個“畫”絕對是個別有用心的“畫”,是以我需得儘快抽身。

“奴婢這就去找小路子幫您準備畫紙。”

“站住。”走了才不過三兩步,褚晏便叫住了我,他慢悠悠地踱至我面前,連連搖頭道,“小竹,看來你還是不夠了解朕,朕畫畫從來不用紙。”略略一頓,接著道,“朕從來都是在人臉上畫。”

我訕笑著垂死掙扎,“那皇上您想在誰臉上畫?奴婢這就給您去找。”

褚晏未答話,只頗有深意地望著我。

“褚晏!”我重重地一拍桌子,下一刻主動拿起筆遞到了他手上,“皇上您的名字真好聽。”

“朕當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好聽。”褚晏滿意地一笑,畫筆在他手指間轉了一轉,最後落在了我的臉頰上,行雲流水地畫了一個大大的“×”。

畫完了一整張臉,褚晏仍是意猶未盡,於是他的目光從我的臉上轉移到了手上。

未待我反應過來,他已將我的手扯了過去。

我心灰意懶地看向他,他卻是停住了,盯著我手心的心形胎記發了好一會愣,隨即他提起了筆,圍繞著我的胎記畫了一個小小的心。

我的手倏地一抖,我一定是變成受虐狂了,竟然會覺得此情此景有種來自心底的熟悉。

發愣的間隙,褚晏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手,難得地通情達理道:“朕今天玩夠了,你先回去吧。”

這簡直是特赦令啊!

生怕他反悔,我當即朝他福了福身,逃命般地出了御書房,直奔向我的住所。

4

回了住所我才知道,什麼通情達理都是騙人的。

褚晏畫在我臉上的墨是大內特製的一種墨,除非有特殊的藥水,不然不可能洗的掉。

也就是說,若是褚晏不給我藥水,我就要頂著他的鬼畫符一輩子。

簡直是不能忍。

我決定,我要開始認真地刺殺褚晏了。

不曾想,我還沒去找褚晏,褚晏就主動找上了我,還是以樑上掉下來這種閃亮登場的方式。

彼時我脫了外袍正準備洗澡,剛想將手伸進盆裡試一試水溫,便聽得“噗通”一聲,與此同時漫天的水花濺了我一身。

待我再睜開眼睛時,發現落湯雞一般的褚晏從我的澡盆裡冒了出來。

等等,褚晏好像是個男的。

反應過來後,我忙拽過搭在一旁的外袍,將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

“皇上,奴婢不賣身。”

“朕對你沒有興趣。”褚晏若無其事地從澡盆裡爬了出來,拿過我的毛巾擦了擦臉,中間順便白了我一眼。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皇上自登基以來無後無妃,莫非……

我脫口而出:“皇上你該不會是個斷袖吧?”

話音剛落褚晏手裡的毛巾直接到了我臉上。

“一天天地都在想什麼?”緊接著語氣緩了緩,正色道,“朕只是弄丟了自己的未婚妻,她一天不回來,朕就一天不娶親。”

褚晏口中的未婚妻便是當朝謝太傅的獨生女兒,十年前,褚晏帶著她外出遊玩,至此下落不明。

謝太傅悲痛至今,終於忍無可忍,僱了我來刺殺他。

說到刺殺,我剛剛是不是說要認真地刺殺他來著?眼前豈不是個絕佳的機會?

我諂笑著後退了幾步,從枕頭下摸索出了我用來刺殺的匕首。

而後深深地沉了一口氣,抽出匕首朝褚晏刺了過去。

極為意外地,褚晏竟只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我。事出無常必有妖,我及時地剎住了腳。

“好奇朕為什麼站著不動?”褚晏朝我逼近了一步,“你看看你的匕首,與往日有什麼不同?”

我剛想揚起手,他又道:“算了,還是朕告訴你吧,你的匕首,早就被朕換成了紙製的。”

啥玩意兒?紙製的?

“皇上,奴婢只是和您開個玩笑。”他已壓迫到了我跟前,我慌忙後退了一步,順手摸了摸我的匕首,果然已經被換成了紙製的。

褚晏繼續向前逼近,“你以為謝太傅送過來的人我會不提防嗎?”說著卻是神情一萎,“不過也怪我,當年弄丟了子靈。”

我剛想安慰他一句,他又溫柔地一笑,曖昧地貼近我問道:“不過,你說朕要怎麼處置你?”

我試探著道:“不如放奴婢回去,從此皇宮江湖,再見陌路?”

“休想。”他當即神色一凜。

我本能地又往後縮了縮,褚晏臉上怕不是裝了個萬花筒,不然能這麼瞬息萬變。

好在他停止了壓迫我,轉身負手踱著步,擲地有聲道:“這樣,你以後就當朕的專職護衛,以彌補朕這些日子受到的驚嚇。”

他還能是驚嚇了……

然而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暫且妥協,“奴婢遵命。”

難!太難了!

5

自從我的身份從殺手轉變為護衛後,褚晏的年齡彷彿倒退了。

他愛上了一項新的運動——捉迷藏。

而且他還比較惡趣味,每次都是讓我藏好了遲遲不來找我。

這日我一如既往地蹲在了御花園的石洞裡,抱著三斤瓜子,打算嗑到晚上就回去。

褚晏依舊沒來,師姐倒是來了。

“小竹,這麼久你還沒完成任務,師父要你回去領罪。”她一開口即是很兇的語氣,將我打招呼的話直接堵在了嗓子眼。

我轉而諂笑道:“師姐,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現在已經騙取了褚晏的信任。”

絕對不能這樣跟她回去,不然以師父的心狠手辣,我不死也要脫層皮。

“由不得你。”師姐冷哼一聲,直接抓住了我的手腕,就要將我拖走。

莫名地,師姐在我眼前模樣開始模糊,另一個聲音在腦中漸漸響起。

“小妹妹,怎麼一個人在這,不如跟姐姐走吧。”

“你的晏哥哥不會來找你了,乖,和姐姐走。”

那些封存在心底的記憶噴湧而出,我不是被師父撿回久越閣的孤兒小竹,我是當朝太傅的獨生女兒謝子靈。

6

褚晏小時候和現在一樣,尤其地惹人厭。

可是他對我不一樣,大概是因為我倆在襁褓裡時就訂了親,他的調皮搗蛋用在我身上會尤其地輕一些。

比如說他喜歡在別人的臉上畫畫,可是畫我時,他只會在我手心的胎記上畫上一圈。

又比如說他會在門上架一整盆水,讓老嬤嬤變成落湯雞,可是到我時,他只會在洗完手後特地往我臉上灑水。

爹爹說,他這是一種喜歡欺負又捨不得欺負的表現。

是以在別人都像避蒼蠅一樣避著他時,我還是很願意和他一起玩。

可是十歲那年,他帶著我去郊外玩捉迷藏,我藏的好好地等著他,他卻一直沒來找我。

我沒等來他,卻等來了久越閣的人販子,強行被帶回了殺手組織,灌了忘塵散,失去了記憶。

機緣巧合下,褚晏成了我第一個要刺殺的人。

7

“皇上,小竹她大概是恢復記憶了,忘塵散的藥效,只需場景復現,便能尋回記憶。”是師姐的聲音。

“朕知道了,這次算你將功抵過,先下去吧。”

師姐也被策反了?

我輕晃了晃頭,掙扎著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正是褚晏那張無比欠揍的臉。

他咳嗽了兩聲,故作生氣道:“小竹,朕讓你在這等朕,你怎麼能睡著呢?”

“你裝什麼裝,不是知道我恢復記憶了嗎?”我當即一拳捶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絲毫沒有生氣,甚至眼圈還泛了紅,隨即一把抱住了我,“子靈,你終於回來了,自從你失蹤後,再也沒人願意陪我了。”

“你當年為什麼不來找我?你知不知道我這些年在久越閣怎麼過的?”我鼻子一酸,重重地捶了兩下他的背。

褚晏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侍衛將我強行抓了回來,我怎麼喊你一個人在外面他們都不放我回去。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可是怎麼找也找不到。”

“那還不是因為你平常調皮搗蛋慣了,他們都不願意相信你。”

褚晏抱我抱的愈發緊,像是失而復得的珍寶,“我一向以為,做人應當灑脫快活,可是那一次,我真的痛恨我平常的惡作劇。”

“那你就憑著手心的胎記認出了我嗎?”我又問道。

褚晏突然鬆開了我,神情古怪道:“其實還有一個,但是我說了你不許生氣。”

“不生氣。”我搖了搖頭。

褚晏扭捏了半天,終於通紅著臉道:“你還記得我小時候用永生墨畫在你背上的小花嗎?”

背上的小花?等等,那天……

我當即擼起了袖子,“好啊你,那天原來是來看我洗澡的。”

褚晏抱著頭往門外竄去,“那我也是為了確認你的身份,誰知道那個胎記會不會是巧合。”

“所以你認出我以後還要在那裝深沉是吧?”我將袖子往上又擼了擼,朝他追了過去,“有本事別跑。”

“謝子靈,我記得你小時候挺乖巧挺可愛的啊,怎麼現在這幅德行?”

“褚晏,我記得你小時候就學不會做人,怎麼這麼多年過去還沒學會啊?”(作品名:《殺手真的太難了》,作者:雲枳。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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