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年豬》:下酒菜


《殺年豬》:下酒菜


中國年豬文化有幾千年的歷史,是中國農耕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豬是東北農村飼養最普遍的家畜,在兩、三千年前,生活在黑龍江、松花江流域的原始部落,就已有了很發達的 養豬業。殺年豬是從前東北農村也是家鄉榆樹的傳統年俗。

我小時候,進了臘月,大部分養豬的人家都要殺年豬。那時流傳著一首童謠,“小孩兒小孩兒,你別饞,過了臘八兒就是年:小孩小孩你別哭,過了臘八就殺豬。”這兩句歌謠就反映了人們殺年豬,吃豬肉的心情。

在六、七十年代,那時大多數人家都養一、兩頭豬,過年時殺。春天時買回小豬羔,有的人家放在圈裡養,有的就釘個木樁,用繩子拴在外面。那些年我們家幾乎每年都養一頭豬,那時養豬不需要太多的成本,週日時,放學後,我就和姐姐去採豬食菜。莧菜,灰菜,苣蕒菜,荒界上,河溝旁,莊稼地裡,到處都有。把野菜揹回來,用刀剁碎,放在大鍋裡烀熟,加上點糠,刷鍋水,豬吃得津津有味,苣蕒菜不用烀,生吃就可以。有時還把豬趕出去放。有一年我們家養了一頭小花豬,這隻豬很聽話,也很乾淨,大小便都有固定的地方,我們時常給它撓癢癢,找蝨子。到了殺年豬的那一天,看見殺豬匠來到我家,我和姐姐心裡都很難過,躲到鄰居家,不忍心看到豬被殺的悽慘景象。

殺年豬的前幾天,就要找好村子裡的殺豬匠,到了約定殺豬的日子,殺豬匠就拿著刀,刮板和一根用鋼筋製成的鐵杖來到家裡,然後父親找來鄰居,把豬從圈裡趕出來,等豬到了房門附近,有人分別抓住豬一側的前後腿,將它掀翻在地,接著上來幾個人用事先準備好的麻繩,分別將豬的前腿與後腿綁在一起,豬此時也可能感覺到了危險,拼命的嚎叫、掙扎,這時有人就拿了一根繩子,將豬嘴綁上,防止它急了咬人。然後往綁好的豬腿中間插入一根木棒,把豬抬到灶房裡,那裡已經備好了殺豬的案子,有的用桌子,把豬抬上去,準備一個瓦盆,裡面裝上少許的清水,放在豬脖子下面,殺豬匠拿起一根粗大的木棒用力打向豬頭,豬一聲慘叫,掙扎力量減弱,身體在抽搐,然後殺豬匠拿起一尺多長的殺豬刀,嘴裡還叨咕著:“豬羊一道菜,死了別見怪”。從豬脖子用力刺向豬的心臟,當殺豬匠拔出刀來,一股鮮血噴湧而出,豬拼命掙扎,幾個人用力按住,這時有人用兩根秫秸來回攪動盆裡的豬血,不然血凝了,灌血腸就不好辦了。放完血,豬漸漸停止了掙扎,這時殺豬匠用一個苞米瓤子,將刀口處塞上,然後拿起刀在豬後蹄旁的皮上割開一個口子,然後將帶有鈍尖的鐵杖慢慢的從割口插進去,插在皮裡肉外之間。捅開幾條通道,然後殺豬匠運足了力氣,一口一口的從切口處往裡吹氣,有人用小木棒敲打著豬身,以便全身串氣,這個活這可需要大肺活量啊。過了好一會兒,豬就像一個充氣的皮球,慢慢鼓了起來,用繩子將切口處紮上,大家將豬抬到鍋臺上。之前,鍋裡已經燒好了開水,殺豬匠拿起葫蘆瓢往豬身上澆開水,然後用刮板刮毛,大家幫助,前後左右移動,終於褪淨了豬毛。記得小時候,有一年鄰居殺年豬,殺豬時可能是刀沒刺正部位,豬血出的不多就不淌了,人們給豬刮毛時,剛澆上開水,豬就拼命掙扎,幾個人都按不住,把鍋臺都弄壞了,只好把豬又弄到桌子上,補了一刀,又出了不少血,豬這才不動了。

《殺年豬》:下酒菜


將褪淨毛的豬抬到桌子上,先卸掉豬頭,然後剖開腹部,摘出心肝肺,俗稱“”燈籠掛“”。此時千萬要小心,不能碰破苦膽,不然肉就苦了。再掏出腸肚,俗稱“”下水“”,放在大盆裡,有人負責摘腸子,這可是個髒活,要倒出腸子裡的贓物,洗幾遍,還要用秫秸翻過來反覆沖洗,然後取出大腸拿去灌血腸。將準備好的鹽,花椒麵,蔥花等放在血裡攪拌,然後用細繩扎住大腸的一端,用漏斗往腸子裡灌血,灌好血,紮緊口,備用。

《殺年豬》:下酒菜


殺豬匠從脊樑骨處將豬身劈成兩半,豬膘好不好就看豬脖子肥肉的厚度,膘好的可達一巴掌多厚。我家殺豬,至少要賣掉一半,其餘的拿出一部分做殺豬菜,宴請親朋好友和鄉鄰,剩下的切成塊凍起來,留著過年吃。鄰居的嬸子,大娘都過來幫忙,先切了一大盆的酸菜,然後將鍋刷淨,把成塊的肉,大骨頭等放在鍋裡煮。血腸,苦腸,肝等要晚煮,不然煮老了就不好吃了,肉煮熟了,撈出去,剩下肉湯,倒入切好的酸菜,煮熟了就成了燴酸菜,有些血凝成塊,灌不了血腸,叫血筋,放在燴酸菜裡煮,特別好吃。燴酸菜放在陰涼的地方,能吃很長時間。

《殺年豬》:下酒菜


經過一番準備,菜陸續端上桌子,血腸、肝蘸蒜醬,溜肥腸,拆骨肉,五花肉,燴酸菜等陸續上桌,陣陣酒菜的香味兒飄出很遠,大家在一起熱火朝天的喝起酒來,其樂融融,增進了感情。但一旦酒喝多了就麻煩了,有一年我們鄰居家殺豬請客,酒至半酣,有兩個人因一點小事兒爭吵起來,甚至動起手來,弄得大家不歡而散。那時養豬,一年來的豬也就200斤左右,不喂飼料,長得慢,但那肉吃著真是香啊。我們屯子裡有一個能吃肉的人,切一水瓢的肥肉片,倒點醬油,就著酒,一會兒功夫肉就下肚了。殺豬匠很辛苦,走時都要給拿點錢和肉,左鄰右舍的都要送上一碗肉和血腸,表表心意。

現 在個人家養一兩頭豬的已經基本沒有了,都是大型養豬場,喂飼料,3四個月就出欄,殺豬都已經是機械化或者半機械化。殺年豬,吃殺豬菜的場景再也看不到了,但這些場景將永遠定格在我的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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