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不了工,程序員、理髮師、創業者都去送外賣了

多年以後,理髮師高為謀如果還在幹這行,準會想起2020年春天這個特殊的二月二。這一天,他打工的理髮店仍舊閉著門,座椅上落滿灰,彩虹燈也不亮了,打開微博,呼喚“Tony老師”的聲音遍地都是。

而他,正在南京的街頭送外賣。

Tony老師是對理髮師群體的一種善意調侃。疫情之下,人們一個月居家未出,男女老少,髮絲枝蔓,無比懷念曾經不以為意的理髮師。理髮師去哪兒了?他們中有人為即將上前線的醫護人員理髮,降低他們感染病毒的幾率,也維持著美麗和尊嚴。但更多的人,因為疫情開不了工。

開不了工,程序員、理髮師、創業者都去送外賣了


原定於正月十四返滬的按摩技師賈鵬飛,留在了北方小城寶雞。按摩店一直關著門,老闆不說,大家也都只能心照不宣。程序員張琦在數月前辭職,換了城市,打算重新開始,疫情讓他的求職蒙上了一層陰影。在這個過於漫長的冬天,尋找一份付出與回報成正比的工作,並沒那麼容易。還有昆明一家洗車場的老闆、90後創業者高鵬,他看著懷孕的新婚妻子,推遲開張、生意冷清的洗車場,這位年輕人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承擔起父親、丈夫的責任。

他們也選擇了騎上自動車,開始送外賣。四人的故事是疫情期間中國用工形態轉移的縮影。來自美團的數據顯示,從2020年1月20日到2月23日,7.5萬名勞動力成為他們的新騎手,這一數據還在穩步增長,這家企業預期將以長期就業和靈活就業相結合方式向全國提供逾20萬個工作崗位。

開不了工,程序員、理髮師、創業者都去送外賣了


成為騎手之前,賈鵬飛從未真正瞭解過送外賣這個職業。在上海工作的日子,他曾在一家便利店裡,與一位湖南的外賣小哥有過一次短暫交集。當時已經晚上10點,他買了一份便當,趴在便利店的就餐區,神情疲憊。從早上7點到10點,他已經在街上奔波了15個小時。賈鵬飛詢問他的收入,他說有8000元到12000元,有時候也只能拿到7000多。辛苦——是賈鵬飛對騎手這份工作的印象。

現在,他開始重新認識這個行當。這份工作看似簡單,其實也需要諸多服務技巧。幾天前,因為著急趕路,灑了點湯出來,他又沒溝通好,顧客給了一個差評。不過,也有一些溫暖的時刻。有一次,晚上10點半他送餐時,發現顧客已經在門口等了好久。那天夜裡挺冷溫度在零下。走的時候,他跟賈鵬飛說“注意安全”。他們的故事是疫情中無數普通人的寫照。生活遭遇困境,他們選擇面對,尋找出路,也重新審視責任、親情與愛情。

以下是他們的口述:

張琦,90後,程序員,揚州

換了城市找工作不容易,送外賣收入跟付出成正比

開不了工,程序員、理髮師、創業者都去送外賣了


我從2月3日開始送外賣,還不滿一個月。其實是沒有選擇了才做這個選擇。

我今年24歲,河南人,現在在江蘇揚州生活。上一份工作是敲代碼的,在北京。程序員這種職業,看起來似乎很忙,但其實不同的公司不一樣。有那種死命加班累得要死要活的公司,也有業務進入穩定期,能比較規律上下班的公司。我之前的工作屬於後面這種。

之前的公司實在太悠閒了,工作挺輕鬆的,感覺沒有什麼發展前途,也學不到東西。我們的項目經理在那兒待了好多年,才混到那個位置。籤五年合同,就可以在北京搖車、買房,但是我不想過那種日子了,就離職了。

一開始是打算換一家公司的。中間因為一些事耽擱了,幾個月沒找工作。前段時間,有個關係好的網友問我要不要來揚州發展。我這個人很佛系,去過很多城市,對大家都在意的食物、氣候都無感,所以對在哪個城市生活無所謂。在北京待著也沒覺得特別好,別人跟我說可以換個環境。我想那就試試唄,就來揚州了。

之前我以為揚州是個二線城市,工作機會應該不少。到了才發現其實這裡沒有太多的崗位可選。比如我想找的程序員崗就沒那麼好找,這裡對它的需求並不大。揚州的普遍工資水平也不敢恭維,基礎崗位比如保安和洗車工,一個月工資也就三四千塊錢。

來了之後租了個公寓。一開始不知道市場行情,是按照北京的心裡價位租的。後面發現其實租貴了,也沒有辦法了。過年的時候一個人在這邊,哪裡也去不了,待在租的公寓裡。因為不太會做飯,每天點外賣。

本來打算年後找工作的,沒想到碰上了這場疫情。疫情期間更加沒有公司招人,可以選擇的機會就更少了。公寓每個月有房租,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反正最後看下來,感覺送外賣還算是不錯的選擇。當騎手門檻低,雖然累,工資相比其他的工作還是要高一點。

開不了工,程序員、理髮師、創業者都去送外賣了


受疫情影響,最近訂單不是特別多。早晨一般沒有什麼單,我九點到十點才出門,中餐時間忙一點,到下午兩三點又閒下來了,晚餐時會忙一陣。之後就沒什麼訂單了,我八九點就回去了,特殊時期對我這種新手來說可能是個緩衝。

我以前天天點外賣,什麼情況都碰到過。最極端的一次,我點的飯菜超時一個小時送到的。當時騎手解釋說摔了一跤,我朋友特別生氣,我倒覺得還好。還有一次,點餐等太久我太餓就又點了一單。飯都吃完了,第一份單才送到。顧客點餐最基本的需求不就是讓餐比較快地完整送到麼。

等我自己送外賣了,就發現時間真的很緊。因為人手少,最近系統派的單有些不太順路。商家人手也不夠,出餐比較慢。我們送的那片有個商場,不讓騎手進去,有單子需要商家送下來。商家店裡可能也只有一個人,有時好多單一起做了送下來。

我前幾天就送了一單,拿到餐的時候就已經超時三分鐘了。另外有時候導航不太準。因為疫情有些路封掉了,路線會有點繞。這些都可能導致超時。不過,疫情期間,小區不讓進,東西都直接放門口,倒是幫我節省了點時間。

可能從騎手到顧客大家都要互相體諒一下吧。前兩天湯撒了,客觀講,確實責任不在於我,商家的餐盒比較薄,全碎了,湯就撒了,不是晃出來的。那一單是酸菜魚,應該是48塊錢,我就跟客戶說加微信賠給他。

48塊錢,我當時說賠就賠了。沒轉變思路來,其實像我這種一單五塊錢掙辛苦錢的人,不應該這麼想。不過顧客回家處理了一下,跟我說不用賠錢。他們人還挺好的。

我到現在遇到的顧客都挺好說話的。新手經常會遇到的問題,比如超時、餐撒了或者拿錯餐,其實我都犯了。但顧客都比較體諒,可能這和我認錯態度挺好也有關係,知道錯了我就認錯。

開不了工,程序員、理髮師、創業者都去送外賣了


不管是對著電腦還是騎電動車在外面跑,對我而言都是工作。一些資深的騎手,基本全年無休,我現在才幹一個月還沒感到特別累。之前天天坐辦公室看著電腦,按時按點下班,有周六週末休息,相比較而言,當然是騎手更累一點。但有句話說得好,“怕累當什麼騎手呢”,來幹騎手不就是因為這裡收入跟付出成正比,只要努力肯幹,工資就會不錯。

揚州的房租我交了六個月,先看看情況,也是在適應這份工作和這個城市。我也沒想好後面的生活。我寫代碼有幾個月的空檔了,不知道現在這種形勢下後面還好不好找工作。當然也有可能當騎手得心應手了,工資也還可以,然後就一直做這行。

賈鵬飛,80後按摩技師,陝西寶雞

如果當年沒轉行,我現在也在武漢一線當護士

開不了工,程序員、理髮師、創業者都去送外賣了


2月3日,正月十四,我做美團騎手的第一天,一共送了7單。

第一單是一碗米線,顧客是一位30多歲的女性。那天天氣晴好,風很大,路上沒有人,商鋪大多關門,街道空蕩蕩的。她居住的小區是一家工廠的員工宿舍。我取了餐送到大門口,等了3分鐘,她從樓裡跑出來,我隔著門把裝著米線的塑料袋遞給她,她說了聲謝謝,轉身走了。

如果沒有這場疫情,這一天將是我返回上海的日子。我是青浦區一家按摩店的康復理療技師。我在上海生活了4年,喜歡那裡溼潤的氣候,以及城市的文明和精緻。我印象很深的一個細節是,在上海,你不能直接用手拿吃的給別人,必須拿盤子託著或用夾子夾著遞過去。

到今年,我從事按摩行業已經11年了。上海的按摩店包吃住,每天工作12個小時,多勞多得,每月工資到手8000元~10000元。在寶雞,這算是一筆不菲的收入。我原本計劃繼續滬漂,掙幾年錢再做打算,但疫情改變了一切。

1月20日,我從上海回寶雞過年。疫情急轉直下,上海的按摩店關張。正月初一,我就和同事私下討論,復工的時間或將延長,甚至可能需要另做打算。整家按摩店一共有40多位員工,食宿已是不小的開支。老闆不說什麼時候重新開張,我們也不多問,大家心照不宣。

正月初七之後,陸續有七八位同事回滬,至今沒有工資,老闆僅承擔餐飲,但不再負擔住宿費。像我一樣就地就業的,也有七八個人。

我有家有口,不能一直賦閒在家,於是決定留在寶雞當美團騎手。我的一位發小做了近半年的騎手。我們很久沒有聯繫,春節閒聊時他告訴,在寶雞,美團騎手的收入可觀,於是決定試試看。

開不了工,程序員、理髮師、創業者都去送外賣了


寶雞是一座關中小城,人口不到上海的零頭,我在這裡出生、成長,也在這裡結婚生子。正月初一,陝西省啟動突發公共衛生一級響應。恐慌蔓延到了故鄉這座小城。商店相繼關門,市民開始閉門不出,外賣騎手成為城市的剛需。

誰都知道疫情洶洶,在外奔波有風險。但是,我們這種年輕力壯的不出來,還能指望誰出來跑呢?於是,1月30日,我通過朋友介紹,去見了現在的站長,第二天便領了工作服。他也是這個站點的騎手,我們現在成了同事。

上崗第一天, 上午十點,站長安排了一位老騎手跟我一起送單。他在一旁觀摩,指點我操作流程,諸如手機上如何接單、取餐、配送等。一般來說,從騎手接單到配送完成,需要30分鐘,這其中還包括餐廳製作的時間。

下午兩點多,我開始獨自送餐。因為疫情,我們這個片區,開門營業的僅有一家牛肉麵館、一家米線館,還有幾個商超市和藥店。和其他的城市一樣,寶雞最繁忙的地方也是醫院。在關中小城,恐懼同樣在蔓延。城市突然空了,市民閉門在家,安靜得讓我陌生。

因為疫情的緣故,最近我經常想起從前當護士的日子。我是護理學畢業的,在成為按摩師之前也曾做過呼吸內科的護士。春節之後,六位昔日同窗,已經相繼奔赴武漢一線。我在新聞裡,看到醫護年夜飯吃泡麵,說不出的心酸。如果當年沒有轉行,不知道我現在是否也在武漢。

2003年非典肆掠,我正好在吉林省吉林市一家三甲醫院實習。我和幾位同學被調去了該醫院的傳染科支援,負責照顧、隔離發熱病人。當時的防護條件遠沒有今天好,沒有N95、防護服、護目鏡,只有48層的紗布口罩。每隔三小時,我們就需要去更換口罩,用熱水清洗,然後消毒、晾乾。我們的紗布口罩掛在晾衣繩上,白茫茫一片。那一年我19歲,年輕氣盛,不知道什麼叫害怕,幾個年輕護士還在病房裡陪發熱患者玩遊戲。

幸運的是,吉林市沒有一例“非典”患者,我們也全部平安。不過,那家醫院的護士長去了北京地壇醫院支援。當年,這家醫院被稱為“非典醫院”,收治了大量的患者,醫護感染率很高。

她回東北的時候已經是夏天了。許多事我已經忘了,但清晰地記得,她說在北京,給患者扎針時,需要戴三層塑膠手套,穿著厚厚的防護服。“一位優秀的護士,需要具備這樣的技能——即便戴三層手套,也能找準血管,把針推進去。”她說。

一些事情必須有人去做,她做了她應該做的事。

開不了工,程序員、理髮師、創業者都去送外賣了


畢業之後,同窗好友各自奔去了全國各地的醫院。當時我太年輕,慾望很多,想法也很多。護士的工資偏低,不能滿足我。短暫地從事了半年醫護工作之後,我選擇離開吉林,去西安另謀生路。我後來發現,那一年畢業的男同學,幾乎全都轉行了。

四五年裡,我幹了無數職業,包括建築工人、磨眼鏡片工人等等。直到2009年,我重拾護理相關的工作,轉行成為一名按摩技師。2015年冬天,為了更好的發展,我開始滬漂。離開陝西之前,我結了婚。上海房價高昂,落戶定居顯得不太現實,所以妻子留在了寶雞。

因為疫情,我重新審視自己的職業選擇,說不後悔是假的。人生不只有短期的利益考量,還有職業價值、尊嚴等等,當年不能理解,現在理解了已經是中年人了。如果有重來的機會,既然學了護理,我會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

我很欽佩那些“逆行”去武漢的同學,這種勇氣,不是每個人都擁有的。其中一位女孩,一直堅守在重症病房。幾天前,她在微信裡跟我們講述一線的經歷:一個病房裡,5位護士照顧8位病人,一天晚上,她一個人換了13罐氧氣。前幾天,她恰好生理期,因為防護服珍貴,需儘量減少穿脫,一天工作下來,褲子都溼透了。

我的孩子今年四歲,是我的軟肋。如果做騎手能有不錯的收入,又能留在寶雞照顧家人,我也會考慮長期做下去。20多天過去了,雖然有委屈,有不愉快,但也有收穫。我的預期收入是5000~8000。現在,企業已經有序復工,路上有時候還會堵車,高峰時期的訂單量開始多了。但願一切慢慢向好。

高鵬,90後創業者,昆明

老婆懷孕四個月了,我想多掙點錢

開不了工,程序員、理髮師、創業者都去送外賣了


沒有疫情,我可能還是會做外賣騎手。

我是昆明人,1992年出生,輾轉廣州、上海之後,幾年前回昆明安家定居。去年12月,我結婚時,妻子已經懷有身孕。她之前在美甲店工作,因為妊娠反應,婚後辭職在家待產。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日子過去了,我突然意識到作為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責任。

4年前,我們一家和表哥一家一共投資50萬,開了一家洗車場。我和弟弟兩個人參與運營,既當老闆,也要當工人。洗車場如今已經走上正軌,投資的本金基本賺回來了。按照約定,除了年終分紅,我和弟弟兩個人輪流去洗車場上班,領一份工資,每月3000元。

孩子即將要到來,對於我而言,這工資遠遠不夠。

一月初,我開始在58同城上找工作。因為當過司機,又開洗車場,我優先考慮的是網約車司機。但是在昆明,網約車的水很深。我在網上看到一些帖子,有人被黑中介坑騙,交了幾千塊也沒開上車。於是,我開始考慮外賣騎手,這份工作相對自由、靈活,門檻也不算太高。

經過面試之後,1月20日我正式成為美團的騎手。說來也巧,站點就在我家隔壁樓棟,上班、溝通都很便捷。那時候,妻子已經回了孃家,我自己獨居。臨近春節,昆明依然熱鬧,外賣訂單很多,忙的時候我一天能送36單,算起來,一個月能有6000元~7000元的收入。

然而,僅僅三天之後,武漢的疫情惡化,昆明的氛圍也變得緊張起來。洗車場暫停營業了,各家各戶也閉門不出。正月初一那天,我經常送外賣的小區,出現了一例確診病例。

我剛上班幾天,就遇到這樣的情況,完全是意料之外。妻子得知此事之後,立即給我打電話,“別跑了,回家吧。”她焦急地說。

我也想過要不算了,不要工資了,打退堂鼓回家吧。新冠肺炎有14天的潛伏期,當時我並不知道自己是否安全,如果貿然回家,傳染給她怎麼辦?此外,這是創業四五年後,第一份正式工作,臨陣脫逃不負責任。考量在三,我決定不回家,繼續送外賣。

開不了工,程序員、理髮師、創業者都去送外賣了


春節原本是雲南的旅遊旺季,因為疫情,旅遊市場滑入冰點。人流減少,景點關門,市民閉門不出,外賣訂單大幅減少。城裡仍然堅持營業的,只有少量的餐飲店、水果店和藥品店。今年冬天,昆明的天氣比往年冷,初一那天還下了雪。

妻子每天給我打電話,詢問身體狀況,關心防護措施。她每天抱著手機等我的消息,我給她發微信,她隨時都是“秒回”。她有四個月身孕,妊娠反應很嚴重,讓她擔憂,我感覺非常愧疚。

我也送過一些醫院的訂單,水果、餐飲等等,有的送給醫護,有的送給住院的病人。春節期間,美團都是無接觸配送,所以我並沒有特別恐懼。再說,災難真的要來臨,恐懼也是沒用的。不過,我從來不會告訴父母和妻子,我往醫院送餐。

疫情對洗車場的影響很快顯現出來。往年,我們通常正月初六就開張了。初八前後是生意最好的幾天,一天能洗70多輛車,有時候甚至忙得沒時間吃早餐。今年,因為疫情,開業的時間一再推遲,一直到2月26日。而且,即便營業,生意也異常冷清。

我們的洗車場有200平米,一年的租金是12萬,關門歇業一天都是不小的損失。現在想想,我出來做騎手的選擇是對的,能減輕不少負擔。

我沒有上大學,18歲出來工作,在一家化工廠裡當工人,工資每月2400元,工廠包吃住。從工廠辭職之後,我去叔叔承包的建築工地當過工人,學駕照當過司機,也去上海廣州打過工。時間過得很快,一晃已經十年了。洗車場的生意何時能恢復正常,目前仍是未知數。不過,我對未來依然抱有樂觀的態度,疫情終將過去。

現在,昆明已經開始有序復工,外賣的訂單逐步增加,我每天都能送30多單。春城的天氣回暖,風和日麗,在路上奔波也不覺得辛苦。

除夕那天,我跟妻子因為一些小事發生口角。她在電話裡賭氣說:“這個家你不想回來永遠別回來了。”我脾氣不好,又在氣頭上,當天就沒有回家。正月初一,送餐的小區發現確診病例,我回不去了。為此,我一直充滿了愧疚。疫情過去之後,我希望好好補償她。

洗車場是我的事業,如果經營狀況良好,我希望未來能開分店。至於騎手這份工作,我暫時還不確定,是否會一直做下去,但在崗的每一天,我都會盡職盡責。


高為謀,95後理髮師,南京

特殊時期送外賣攢點錢,支持小夢想

開不了工,程序員、理髮師、創業者都去送外賣了


我是98年生的,在南京送外賣快一個月了。我老家在安徽鳳陽縣,鳳陽離南京很近,開車兩個多小時,老家有很多人都在南京工作。

2018年夏天,我高中畢業之後沒考上好學校,也不想復讀,就來到了南京。鳳陽是個小地方,畢業後我還是想出來闖一闖。爸媽也在南京打工,我爸在化工廠,我媽在電子廠。他們本來也想帶我去工廠,我覺得在工廠太枯燥了,還是想學門手藝。

我看到有理髮店招學徒,覺得這個行業“挺酷的”,就想著學學美髮,將來可以自己開個店。

學了有一年多,現在還是學徒,感覺這個行業週期有點長,一般都要學三四年才能出師,有點動搖。之前一年多,每個月都只能掙一千多,生活上還是需要家裡補貼一些。

春節前我就在網上看到了消息,說武漢那邊有肺炎,沒感覺很嚴重,我1月19日就回家過年了。過完年,27號我回了南京,那時候大巴還是通的,後來村裡也封路了。

來南京的路上,我感覺到疫情嚴重了。上車和下車都要檢查體溫,在蘇皖交界的地方也檢查了一次,進入南京的時候還要掃二維碼登記。到了之後,又在家裡隔離了14天,之後拿到居委會開的證明才能出門。

來的時候我就知道,理髮店沒開門,開業時間還要另行通知。

但我想不能閒著。在家隔離的時候,我就開始在網上找工作,在58同城上看到了美團在招騎手,就報名了。面試之後,他們把我分到了南鋼這邊的站點。

最開始是培訓,跟著師父跑了兩天,熟悉整個送餐流程。特殊時期,上崗之前還做了安全培訓,主要是講疫情和行車安全。美團給我們提供口罩,上班時間每四小時換一次,還有一次性的手套、酒精,和免洗的洗手液。

每天早上,站點都會給騎手統一消毒,每次送完一單和回到站點,又要消一次毒。口罩是要全程戴著的。現在不戴口罩都進不去商場取餐,不然別人看你可能就像怪物一樣。每個騎手還配了安心卡,每天要記錄體溫、消毒的情況,然後拍照上傳。

開不了工,程序員、理髮師、創業者都去送外賣了


疫情嚴重,美團推出了“無接觸配送”。在商家取餐之後,一般是送到小區門口的指定地點,再通知顧客下來拿。大多數的小區現在都進不去,就只能送到門口。

我也遇到過不太好說話的顧客,他非要我送上樓去,也不相信我的解釋,還說要投訴我。我站在小區門口說了半天,最後也沒辦法,保安給他送過去了。遇上這樣不好說話的顧客,頭疼死了。

大多數顧客還是挺好的。有人就會讓你把餐放在指定地點,拍張照就行了,也不用在那裡等著。還有顧客會說,現在疫情嚴重,你們出來送餐也不容易,我覺得很暖心。

一次有顧客點了湯包和麵條,我想著快點送過去,麵條幹了就不好吃了,送到之後,他還打賞了我八塊八。錢我不在意,但顧客給了我好評。還有一次,我送了一單到特警隊,點單的姐姐在備註上寫:老公記得注意防護,再忙也得好好休息,按時吃飯。我覺得這些都很暖心。

我們站點周圍有兩個醫院,一個是南鋼醫院,一個是中大醫院,我也去過好多次。之前緊張的時候,南鋼醫院離大門口一段距離就有一個體溫測量點,還要登記身份證號碼,送餐也要放在取餐點,不能上樓。最近兩天可以送上樓去了。

這兩個醫院都不是定點醫院,現在人也很少。我也沒覺得緊張,做好防護就行,沒必要給自己太大的心理壓力。

醫院裡的單大多數都是醫護人員點的。我送去醫院的一單,一個護士小姐姐點了幾份炒飯,她跟我說,現在疫情嚴重,你們出來送餐也挺不容易的,還給了我一瓶酸奶,我心裡挺暖的。我沒有什麼別的東西,我只能給她們送送餐,她們也挺不容易的,我心裡也想著,趕緊給她們送過去,讓她們能吃口熱飯。

美髮行業學成之後,在南京一個月能拿大幾千,但競爭還是激烈,也挺辛苦的。每天早上九點營業,晚上要是有客人來燙頭的話,那就要等燙完才能休息了。

找騎手工作的時候沒想太多,覺得只要防護做好了,應該沒什麼事。因為外賣員一直都在上班,也不是我一個人,街上的環衛工人也在工作。這兩天街上的店鋪已經慢慢開始營業了。

以前感覺,外賣行業每天跑東跑西,也不容易。現在我每天工作八九個小時,分早中晚三班,每週還可以選擇休息一天。我是新手,每天送個三四十單吧,算了算,加上獎金和補貼什麼的,應該可以拿到四五千塊錢。

開不了工,程序員、理髮師、創業者都去送外賣了


我是獨生子,爸媽剛開始還是挺擔心的,他們說送外賣接觸的人多,我就跟他們解釋,會自己做好防護,站點也會給我們消毒。他們的廠子都還沒有開工,還在老家。

我想著,疫情結束了再接著幹一段時間,送餐也還行,給自己攢點積蓄。之後,還是想去學門手藝,看看有什麼好的行業。我們老家人很多在這邊開飯館,還有其他各行業打工的,我可能也考慮一下學一下廚師什麼的。

人都是有點小夢想的,我還是想,自己要有點積蓄,來支持自己的小夢想。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