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速车王:还有什么是金钱买不到的?

  “当车子到达7000转时所有事物开始慢下来,机器变得轻盈,一切逐渐消失,只剩下肉身穿越了时间与空间,7000转就是这个交会点,你感觉到它逼近,你感觉到它攀升,接着问你一个问题,最重要的唯一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There's a point at 7,000 RPM where everything fades.The machine becomes weightless.It just disappears.All that's left,a body moving through space and time.7,000 RPM,that's where you meet it.You feel it coming.It creeps up near you,and it asks you a question.The only question that really matters.Who are you?

  ──《极速车王Ford v Ferrari》

极速车王:还有什么是金钱买不到的?

  相当喜欢六年前的《决战终点线》,瞬间将心中对于赛车主题的评价拉高了好几个层级,终于又再度等到一部热血沸腾又令人动容的传记作品,《极速车王》其中一句关键至今仍没齿难忘,什么是金钱买不到的?这个问题紧扣剧情内外,有些爆米花片不断砸下重金、一昧复制剧情公式,只求速成与票房,透支情怀了无新意,甚至忽略运动本质,而不愿审慎经营值得挖掘以及述说的故事主轴,而今,James Mangold仿佛宣告着赛车电影就该这样拍。

  事实证明,优秀的作品依然可以兼顾爽度与内涵、商业诉求与艺术价值,从《罗根》到此部新作,James Mangold清楚掌握自己握有的一手好牌,满足各类观众的进入戏院的动机,从高潮迭起的赛车动作场面,触动人心的情感互动,到两位硬底子实力派演员同台飙戏,真正深入浅出道尽商场浮沉的无奈与取舍,以及追逐梦想的完美与遗憾。

极速车王:还有什么是金钱买不到的?

  对极限的渴望,对速度的追求,置身事外一心追求商业利益的人永远无法体会,七千转就是人车合一的境界,当所有要素在最刚好的时间点同时天衣无缝臻至完美,需要的不只是天时地利人和,更是与生俱来与后天学习的顶尖平衡。在方向盘后面那一双手,目光如炬,每个人身怀绝技才拿到进入车坛殿堂门票,最终奖落谁家,差的不出心理素质,抗压性、判断力、从落后急起直追与永远无法被驯服的傲骨,当一个人眼里纯粹到只剩赛车,远离了机械与速度仿佛生命黯淡无光,才是一位优秀选手、真正的斗士除了技巧以外极为珍贵且无可取代之处。

  那不偏不倚就是Ken Miles,除了车子、家人与自我再也容不下其他事物,不为名利权势,不为昂贵虚华的包装,他可以一无所有拼拼凑凑成一辆不落人后的赛车,他也可以成为宁缺勿滥只愿听从内心声音的固执硬汉。

  福特一战打得漂亮,但法拉利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因为每个机构、每个企业、每个财团都是一个人拉长的身影,财大气粗买不到的是什么?更是领导者以赛车为傲的尊重与投入,当我们真正热爱一项事物时,旁人一丁点的门外汉言论都像冲着你来的奇耻大辱,甚至妄想用金钱来衡量这群人视为比生命还崇高的信仰,信仰是每一次潜入狭小的空间,每一次脚踩油门,每一次手放排档杆,皆为可能为最后一次赌上性命的在所不惜,所以最后默默颔首致敬真正赢家者,才是明白此项运动核心价值之人。

极速车王:还有什么是金钱买不到的?

  福特投入赛车市场的动机想来极其荒谬,却又并非毫无美国人的单纯逻辑可循,亨利福特二世为了重振父亲建立起的汽车帝国,转而寻求品牌的重新定位,恰巧法拉利内部出现财务危机,因此尝试并购这一间企业形象相当符合时下年轻人喜好的意大利车厂,却没想到只换来一段极尽讽刺之能事又不留情面的挑衅。即使输了里子也要赢下面子的心态,让亨利福特二世不惜豪值千金,也要打造出能够在最高规格的赛事中堂堂正正胜过法拉利的赛车,但这压根是一个对赛车丝毫不感兴趣的土豪在痴人说梦,因此一人之下的高层便看见兴风作浪的空间,虽然不见得分的到油水,也足以在顶头上司面前展现自己多么功不可没。

极速车王:还有什么是金钱买不到的?

  即使天资过人似千里马,也必须仰赖伯乐的慧眼,Carroll Shelby的角色就像选手出身的教练,居中在赛车手与高层之间,周旋于赛车精神与官僚主义之中,几场应对下来更显现这位曾经独霸一方的传奇名将拥有的不只三寸不烂之舌,更不失赌一把险棋的头脑以及气魄。这也是为何教练不能只读通理论,也必须理解选手在场上的心态,理解无法速成亦无法取代的胜出关键。

  这一代的年轻人走过二次大战,一个驾驶战机,一个则开着坦克闯入诺曼底,亲眼见识过死亡的形状,并非穿西装打领带在有空调的室内纸上谈兵的那群人,曾经为虚无的理想而战,如今还得为他人的虚荣而搏命。因此更为欣赏麦特戴蒙饰演的Carroll Shelby在只身面对企业大佬时的表现,光凭对赛车的热爱根本不足以支撑梦想的重量,因此他们需要这个舞台,需要此笔收入,但反复的官僚态度与外行指导内行才是必然结果,可想而知,令人缚手缚脚的障碍更为显现了层次递进的内心挣扎,能言善道的Carroll Shelby识相避开正面交锋,就像企图超车时,耐心等待最恰当的时间点,抓住那一次的空档,而且一次就要达到目标。

极速车王:还有什么是金钱买不到的?

  强迫普通人为一项技艺奉献一切是极为困难的,但要求一位狂热份子为现实稍微倾斜自我则相对容易,因为有钱人说话才能大声,反观他们没有条件和世道抗衡,只能尽好本分,收敛棱角,于异常安静的车厂偷偷打开收音机等待属于自己的机会到来。Ken Miles活脱克里斯汀贝尔的本色演出,个性不讨喜,说话不假修饰,也不愿迎合任何人,他自负、孤傲的性格,甚至可以刚愎自用称之,然而在与年幼儿子的互动里,在与惺惺相惜的Carroll Shelby言谈里,桀骜不驯的外表下渐渐浮现出一颗极其柔软的心,终将在持续紧握所爱之事的梦想中学会取舍及妥协。

  暮霭沉沉下父子俩躺在空无一人的平坦车道上,脱下厚重的安全帽,比划着他所见到风驰电掣的迷人世界,整个夜空为此静默,只见一个平凡爸爸掏心挖肺设法将自身灵魂的生之热烈传递给亲生骨肉,旁人不懂无所谓、忽视也不打紧,仿佛言外之意说着,假使某日天有不测风云,那也并非失去对家人的爱,相信儿子曾经无比崇拜的双眼,还能忆起当年这份无以名状的感动,还能明白赛车之于父亲生命的真正意义。

极速车王:还有什么是金钱买不到的?

  极速车王并不狂,因为顶尖的运动员古往今来也不过屈指可数,比赛就是同时与对手和自己竞争,超越了自我、迎向了命运的瞬间,似乎功名利禄也不自觉沦为身外物。没有人甘心屈居第二,努力了如此之久,结局固然重要,但那已经凌驾我们所能掌控的一切,只知道,落后的时候放胆追赶,一团火光的时候临危不乱,箭在弦上的时候多撑一秒,就是比别人多那一秒,Ken Miles一跃而至人车合一的终极境界。

  一心追求卓越的人总是孤独,视线前方没有对手,后照镜里也望不见的来者身影,他终究愿意体谅其他人的感受,在稳坐冠军的时候放慢了速度,展现属于一位受人敬重的运动员应有的风范,身体里的两颗心同时流血也同时宽容。对他而言,赛车这项充斥金钱、权势操作空间的运动是艺术般的存在,终极意义不在与世人分享自己眼里的世界,一位前辈成说,真正的艺术是在与危险共舞、与死神同行的过程中追寻更为崇高与复杂的真理,关乎自我的身份,关乎自我与永恒之间的连接。一旦冲破了仪表板上的这个数字,忘了自己身在何方,忘了自己为何而来,忘了自己有名有姓,因为超越七千转后,尘世的输与赢早已无法量化如此物与我皆无尽的境界。

极速车王:还有什么是金钱买不到的?

  不禁回归核心问题,金钱买不到的是什么?或许是对完美的无限渴望,是将性命置之度外的坦然,是出生入死的革命情感,是突破极限的内敛成长,也是直视命运的痛楚与宁静,更是两个浪漫之人,冲撞现实商场与赛道理想后依然选择忠于自我方能写下的传奇篇章。

  再一次,他选择忽视现实,仿佛只是一次的练习结束,走下赛车肩并着肩抛下身后喧腾,再一次,云淡风轻笑谈彼此如何减轻车身重量,还有空间一圈又一圈的突破过去,成了赛车史极为动人的一道风景,那生命如夏花般绚烂,好似《登月先锋》里的阿姆斯特朗,宛若褪去《黑暗骑士》盔甲的血肉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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