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北京東交民巷的那些人、那些事,怎不叫人扼腕嘆息

1900年,慈禧太后群發消息(最後通牒)給東交民巷的各國使館,限令24小時內離京,否則,打!

光緒皇帝覺得實在不妥,拉扯著慈禧太后的衣角,哀求說:“親爸爸啊,事關重大,能否重新考慮一下?”

慈禧太后把光緒扒拉開,責罵他:“皇帝!你別誤事!”

當日下午四點,信全部送達。 慈禧太后在《對萬國宣戰詔書》中決心要“與其苟且圖存,貽羞萬古,孰若大張韃伐,一決雌雄”。

“朕今涕泣以告先廟,抗慨以示師徒,與其苟且圖存,貽羞萬古,孰若大張韃伐,一決雌雄。連日召見大小臣工,詢謀僉同。近畿及山東等省義兵,同日不期而集者,不下數十萬人。下至五尺童子,亦能執干戈以衛社稷。

彼仗詐謀,我恃天理;彼憑悍力,我恃人心。無論我國忠信甲冑,禮義幹櫓,人人敢死,即土地廣有二十餘省,人民多至四百餘兆,何難減比兇焰,張我國威。”


1900年北京東交民巷的那些人、那些事,怎不叫人扼腕嘆息

北京東交民巷,1900年。資料:英國國家檔案館 ​

在此之前, 慈禧太后在御前會議上,討論是否對外宣戰。

光緒皇帝心急如焚,竟然走下御座,上前拉著許景澄的手說道:

“許景澄,你是出過洋的,在總理衙門辦事多年,外間情勢,你當知道,這能戰與否,你須明白告我。”

許景澄含淚陳奏:

“鬧教堂傷害教士的交涉,過去辦過。至於殺使臣,燒使館,即使國際上亦罕見此種成案,不得不格外審慎。”

許景澄的忠言卻惹怒了慈禧太后,被立即拉到北京菜市口,砍掉了腦袋。 許景澄被砍頭之前,仍然想著京師大學堂(今北京大學)的辦學問題,取來存於俄國銀行的40萬兩辦學經費銀子的存摺,交給同事,囑咐防止外國人賴帳。

許景澄對身邊的人留言道:“八國聯軍攻破京城以後,肯定就要開始議和的,大傢伙要早點準備談判材料啊!”(各國聯軍行將入都,事不堪問矣,日後和約之苛不待言,君等當預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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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交民巷的比利時國使館。德國駐華公使克林德被打死在這裡。

1900年8月20日,德國駐華公使克林德(KIenensFreiherr Zoo Clean)在東交民巷被清兵恩海一槍打死,恩海從克林德的手腕上摘下了他的手錶,轉賣給了當鋪。

八國聯軍殺進北京之後,德國人就委託日本偵探去調查:到底是誰打死了克林德公使?

日本偵探從當鋪發現了克林德的手錶,便詢問當鋪老闆,得知是恩海賣的,於是克林德案告破,清兵恩海被捕。

恩海被捕後,鎮定自若。當問到為何要殺死德國公使時,恩海坦白說:“上級命令我們,見洋人就殺。軍人以服從軍令為天職,死而無憾!”

審問官也許是想為他開脫,所以故意問他:“你當天是喝了酒吧?”

恩海說:“我確實喜歡喝酒,但我當天確實沒有喝。我恩海從來就不說謊,也絕不會因為怕死而說謊!”

其實,清政府並不是故意殺害德國駐華公使克林德的。事實的真相是:克林德收到慈禧群發給各國使館“限令24小時內離京,否則,打!”的消息時,大惑不解,怎麼還有這等事?

當時,百思不得其解的克林德就要找清政府的外交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評評理,千不該萬不該克林德帶了一隻小手槍。當他坐著轎子途徑比利時大使館的大門口時,克林德的手槍突然走火。

比利時大使館裡的武官們聽到槍聲,以為是清兵要來進攻,便哇哇叫著衝了出來,而附近當時又剛好有一隊清兵,於是雙方發生對射。在對射中,轎子裡的克林德被清兵恩海一槍打死。

當知道德國駐華公使被打死之後,徐桐和崇綺非常高興,他們逢人就說:“把洋鬼子的頭目殺了之後,我們大清國就一定會強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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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太后和大臣們討論要不要啟用義和團對抗洋人。

太常寺卿(負責祭祀、禮樂之事)袁昶chǎng當場反對,他說:義和團所謂刀槍不入的法術,也許是障眼法,也許是變戲法,總之是不可信的,而且即便那法術是真的,到了戰場上面對洋槍洋炮,也不一定靈驗,不一定能扛得住。

慈禧太后立即駁斥他說:“即便法術靠不住,就是靠人心,也不怕打!中國積弱這麼久了,都倒不了,靠的不就是人心嗎?”
慈禧太后說“人心可用”,滿朝文武就跟著拍馬屁說“義和團民氣可用”。

內閣學士、禮部侍郎(相當於副部長)聯元發表了不同意見說:“民氣可用,但匪氣不可用!義和團的氣是匪氣、不是民氣!”
當進一步辯論與八國聯軍打仗的勝算時,聯元說:“這事主要是法國傳教士惹出來的,咱不能一棍子打死一船人,沒有必要進攻多達十一個國家的使館呀!況且甲午一戰,大清國連小小的日本一個國家都打不贏,憑什麼現在就能打贏他們?”

載漪聽後大怒,罵他:“閉上你這烏鴉嘴!”

結果聯元被殺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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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元

北京城被攻破,慈禧太后攜帶光緒帝、大阿哥和一些王公大臣逃往西安,命崇綺和榮祿等為留京辦事大臣。

當時慈禧西行路線是取道居庸關,經大同以達太原。崇綺擔心八國聯軍以輕騎兵追擊慈禧,於是與榮祿等偽裝成皇駕乘輿,從南路直奔保定。

到達保定後,崇綺等人住進蓮池書院,每天都派人打聽北京的局勢。

不久,噩耗傳來,崇綺之妻瓜爾佳氏在崇綺走後,指揮僕人在屋內掘了兩個大坑,男女老幼,按長幼為序,分別跳進左右坑內,然後命僕人往坑裡填土。僕人不應命,嚇得驚慌逃出。兒子葆初就自己點燃了窗欞,全家人端坐不動,以身殉國。

崇綺聞知,如五雷轟頂,五內俱焚。當晚,這位大清國唯一的旗人狀元便自縊於蓮池書院。

崇綺自書絕命辭:“聖駕西幸,未敢即死,恢復無力,以身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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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綺

徐桐的大學問僅限於四書五經,但對外部知識(特別是先進的西方科技)一概不瞭解, 堂堂大學士,竟然不相信世界上有西班牙和葡萄牙這兩個國家存在,置疑道:“西班有牙,葡萄有牙,牙而成國,史所未聞,籍所未載,荒誕不經,無過於此。”

義和團在北京設立總團時,徐桐高興地寫了一副對聯贈送:

“創千古未有奇聞,非左非邪,攻異端而正人心,忠孝節廉,只此精誠未泯;

為斯世少留佳話,一驚一喜,仗神威以寒夷膽,農工商賈,於今怨憤能消。”

當義和團開始火燒教堂時,徐桐興奮地又請戲班子唱了二十天大戲。

徐桐的家住在東交民巷,與各國使館相近,他就在大門口貼上“望洋興嘆;與鬼為鄰”的對子,表示自己對洋人的憎惡。

待到八國聯軍攻破京城、兩宮逃亡,徐桐卻以為是奇恥大辱,本著“君辱臣死”之義,命老僕人在大廳正樑上結了兩個繩套,喚來三兒子徐承煜,要兒子和自己一同殉國。

徐桐對兒子說,“我是首輔,國家遭難,理當殉節。”說著向兒子看幾眼。

徐承煜身為刑部左侍郎,哪能聽不懂老爹的話,就慷慨陳辭道:“爹你放心,這是你一生的大事,兒子陪你上路!”

於是徐承煜將老爹扶上踏腳的骨牌凳,徐桐踮起腳,將皓然白首伸入繩套,兩眼卻還望著右邊,是期待父子同時畢命的樣子。

徐承煜無奈,只好再次表態:爹,兒子一定陪你到泉下!說著更不怠慢,將墊腳的凳子一抽,成就了他老父的“大節”。他自己,卻脫去二品服色的袍褂,一身短裝,悄然遁去。

但到底沒能跑掉,一出巷口,徐承煜就落到了聯軍手裡。聯軍弄清了他的身份,好吃好喝地款待了好幾天,就把他交給了清廷。徐承煜挺樂觀,心想全家都為國盡忠了,朝廷虧待不了他。

稍後,慶親王奕劻奉命以全權大臣的身份到京處理善後,有官員提出“徐桐以身殉國,從容就義,擬請附奏請恤。”

奕劻勃然大怒道:“徐桐死得好,可惜死得太晚了,他要早死幾天,何至會有濫殺大臣之事發生!”

很快,朝廷就發佈了“懲兇諭旨”,徐桐被判斬監候,因已先死,免議;

徐承煜被判“即行正法”。死刑判決下達後,徐承煜面如土色,待被拖到菜市口斬決時,早已不省人事了。徐家的女性家屬,全部自殺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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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桐


此時再看看那個清兵恩海,因殺死德國駐華公使克林德而被抓獲之後,審判官問他還有什麼話要說。恩海說:“還有什麼好說的?不就是一死嘛?只求速死!”

在德軍的監督下,清政府的官員把恩海押到他射殺克林德的地點,砍了頭。

那個時候已經有了照相技術,八國聯軍的統帥、德國元帥瓦德西的私人醫生,頗愛照相,為恩海留下了下面這張臨危不懼的影像。

北京市民那段時間看殺頭都看麻木了,處決恩海之時,五十米之外的地方就有人在說書,結果,聽說書的,比看殺頭的還要多得多。小吃店裡的食客,都懶得放下筷子去看這個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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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海(1876-1900年12月31日),滿洲正白旗人

張德成是天津乃至直隸地區最有實力的義和團大師兄,手下有2萬多人,號稱天下第一團。天津戰敗以後,張德成帶著殘部逃到了王家口鎮。八國聯軍追擊張德成,也殺到了距離不遠的獨流鎮。
王家口鎮是個水路要隘,小商人很多,商人們不敢得罪張德成、也不敢得罪八國聯軍。經過商討,他們希望滿足張德成的一切要求,要錢給錢、要糧給糧,只是希望他們儘快離開。這樣一來,八國聯軍就不會在王家口鎮開戰,殃及池魚。
本來敗軍之將,不可言勇,但張德成到了王家口鎮這種小地方,仍然氣勢如虹。當地商人請他赴宴,派2人的轎子來接他。張德成大怒:我在天津時候,總督都用八抬大轎來接我,我還不去呢?你們這是瞧不起我!

小地方找不到八抬大橋啊,商人們無奈,只能從關帝廟中拿出供奉關老爺的轎子。張德成見商人們將他比作關公,怒氣才消了一些,帶著幾個部下去赴宴。

剛剛坐下,張德成發現宴席只有鄉間的大魚大肉,燒成大碗。張德成認為這是農村的宴席,檔次不夠,再次大怒:這樣的菜,我怎麼下筷子?隨後,張德成掀翻餐桌,讓商人們重新設宴。


當時天津城破,八國聯軍四處搶劫殺人,民眾逃散了九成,鄉間也一片恐慌。普通老百姓連窩頭都吃不上,這種宴席已經是盡全力了。商人們本來是想委曲求全,送瘟神快走。誰知道,張德成要求如此之高,商人們也怒了,認為張德成屬於無理取鬧,恐怕這樣低三下四也不是辦法。

於是,民團頭目劉義鶴建議:乾脆把他們全殺了,以絕後患。到了這種地步,似乎也只有這個辦法。於是,劉義鶴帶著一隊民團衝進來,七手八腳地將54歲的張德成生擒。張德成的部下本來就是敗軍,哪裡有戰鬥的勇氣,四散逃走。
此時張德成才知道怕了,磕頭求饒。劉義鶴怒道:你們義和團不是刀槍不入嗎?我今天就試試看。於是,眾人刀劍齊下,張德成被砍成肉泥,屍體被拋入了子牙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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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交民巷舊照

北京東交民巷,位於天安門廣場南側。

東交民巷全長為1552米,西起天安門廣場東路,東至崇文門內大街。

1901年9月,喪權辱國的《辛丑條約》把這裡劃為外國人耀武揚威的治外法權之地。

《辛丑條約》規定:東江米巷改名Legation Street(使館街),其在中方繪製的地圖中則正式更名為東交民巷。中國政府(清政府)在這條街上的衙署,僅保留了吏部、戶部、禮部和宗人府,其餘盡數遷出。 這個使館界當時就是國中之國!這一大片使館區,中國政府機構沒有任何權利管理,甚至中國人都無權居住,外國大兵則在此耀武揚威。東交民巷外圍牆壁上到處張貼布告: “華人勿入,近者格殺勿論”。

1949年2月3日,中國人民解放軍在北平舉行盛大入城儀式。毛澤東主席命令,入城部隊必須經過東交民巷。

由此,48年來,中國軍隊第一次進入了這條衚衕。


1900年北京東交民巷的那些人、那些事,怎不叫人扼腕嘆息

解放軍入城部隊通過東交民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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