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都是假的


丁春秋是天龍八部的絕頂高手,但他為人所記住的,並不是武功,而是那句膾炙人口的馬屁“星宿老仙,法力無邊”。

丁春秋是逍遙派的二弟子,名門正派,而且他還是個大帥哥,年輕時候就被只愛帥哥的大美女李秋水看上,二人成了姘頭,後來年長,書中稱他是“身形魁偉的老者”。顏值+出身,可謂星途坦蕩。

但是他不走正道。不刻苦鑽研本門的正宗武學,卻學習了西域毒藥暗器的偏門。主要是逍遙派的武功雖然威力驚人,但耗時長,見效慢,一心求快的丁春秋便劍走偏鋒。從此一發不可收拾,越走越歪。

專門用毒的人,比如五毒童子,內力不行;武功修為高的人,恥於用毒和暗器。丁春秋的內力並不是很高,但好歹有逍遙派武功的底子,再加上他善於用毒,居然修煉出獨具丁氏特色的化功大法,還有暗器什麼的多的是。因此,丁春秋的實戰能力很強,一般人不敢招惹他,在書中只敗了一次,與少林高僧、南慕容和鳩摩智的對決,都不落下風。

丁春秋的武功與眾不同,他創立的星宿派也完全不照武林規矩。

內部的人事安排。其他門派都有一套行之有效的規章慣例,一般是德才兼備的尊者居上。但星宿派是以武功高低作排名,弟子們隨時可以向自己的上級挑戰,如果贏了,即可代替他的職位,但是輸了的話,有可能連性命都不保。武功面前,人人平等,完全不講什麼江湖道義和同門情誼。

這種踩著對方的屍體上位的方法,很像現代社會奉行的馬基雅維利主義,你行你上,不服就幹。這也導致內部極不穩定,都信奉實用主義,不相信道德,沒有信仰,嘴裡喊著“光大本門”,心裡天天為了排名爭得烏煙瘴氣。

在這個規矩之下,人人必需努力進修得以自保,表面上還要保持不動聲色,顯得武功低位,韜光養晦,以免引起大師兄的猜忌。大師兄也是提心吊膽,生怕哪個師弟向自己挑戰。因此,星宿派的弟子各自秘密練功,各個學的陰險歹毒,內部權力鬥爭慘烈無比。

在這種壓抑的環境下,上級對下級趾高氣揚,下級對上級唯唯諾諾,順帶著狂拍馬屁,為自保而獻媚於人,是人的本能。面對大師兄摘星子的厲聲斥責,五位師弟躬身道:“恭領大師哥責罰。”出塵子全身發抖,拚命地討好:“大師哥明見萬里,料事如神,師弟……師弟萬萬不及。”阿紫每次見到摘星子,都是先胡亂誇一通再說其他事。

溜鬚拍馬順勢成為星宿派的一股潮流,整個門派籠罩在一股假大空的氛圍中。他們不再努力“練功”,而是整天琢磨著怎樣讓師兄高興。

假的,都是假的

作為星宿派的CEO兼創始人,丁春秋的排場自然是最誇張的。每次丁春秋出現的時候,他的弟子就熱熱鬧鬧地開路,“千餘人依聲高唱,更有人取出鑼鼓簫笛,或敲或吹,好不熱鬧”,吆喝“星宿老仙法駕降臨,趕快上來跪接!”,還有人說“恭請星宿老仙洪施大法降服小妖小丑!”

交戰時,隨行弟子馬上齊聲稱頌:“師父功力,震爍古今!這些叫化兒和咱們作對,那真叫做螢火蟲與日月爭光!”“星宿老仙,德配天地,威震寰宇,古今無比”,各式肉麻誇大幼稚的奉頌言辭,此起彼落,誰人奉頌得越厲害、越高明,就越得到丁春秋的歡心。阿紫得他寵愛,主要是拍馬屁的功法絕對是超一流的存在,拍得別出心裁,花樣翻新。

所以,丁春秋的作戰,特徵鮮明,十分滑稽。在天聾地啞谷和蘇星河的一次交手場面更是讓人大開眼界。當時丁春秋與蘇星河正在比拼掌力,突然丁春秋的弟子從懷裡掏出鑼鼓嗩吶和喇叭,開始吹吹打打,更有人拿出各色旗幟搖動,為丁春秋加油助威。各路英雄看得目瞪口呆,心生厭惡。

甚至還有弟子請了一個讀書人寫了一篇文章來歌頌他,當真是“高帽與馬屁齊飛,法螺共鑼鼓同響”。在旁邊觀戰的鳩摩智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吐槽:星宿老怪臉皮之厚,當真是古往今來,無人能及!

包不同就譏諷星宿派最厲害的功夫有三項:“第一項是馬屁功。這一項功夫如不練精,只怕在貴門之中,活不上一天半日。第二項是法螺功,若不將貴門的武功德行大加吹噓,不但師父瞧你不起,在同門之間也必大受排擠,沒法立足。這第三項功夫呢,那便是厚顏功了。若不是抹煞良心,厚顏無恥,又如何練得成馬屁與法螺這兩大奇功。”

本以為星宿派的群弟子會勃然大怒,不料竟得到了點頭認可,星宿派還有人稱道包不同:“老兄聰明得緊,對本派的奇功倒也知之貼切。不過這馬屁、法螺、厚顏三門神功,那也是很難修習的。”“這三項神功的根基,乃是顛倒黑白、是非不分大法。”

丁春秋雖然最愛別人阿諛奉承,但又最討厭別人馬屁拍到馬腳上,因此交手時,一見形勢不對,就必須趕緊住嘴,以免遭殃,因為這個時候的誇讚就是變相諷刺。星宿老仙大戰慕容復時,二人平分秋色,徒弟們就很快安靜了。書中說大家“都怕拍馬屁拍到了馬腳上,未能揣摩明白師父的用意,誰都不敢貿然開口”。

但不說話也是不行的,萬一給你個“腹謗”的罪名呢?左右為難的情況下,就大罵對方使用陰謀詭計,都是奸佞之徒,言下之意就是說師父不僅武功沒輸,人品還高人一籌,一下子就能平息師父的怒氣和尷尬。丁春秋敗給全冠清的蛇陣時,弟子們就說對方靠蛇取勝,勝之不武。

成天活在馬屁的世界裡,聽著聽著,耳濡目染,自己都當真了。丁春秋認為自己真的就是武林第一人,自己的星宿派真的無敵天下。

書中寫道:丁春秋生平最大的癖好,便是聽旁人的諂諛之言,別人越說得肉麻,他越聽得開心,這般給群弟子捧了數十年,早已深信弟子的歌功頌德句句是真。倘若哪一個沒將他吹捧得足尺加三,他便覺得這個弟子不夠忠心。

丁春秋來中原的最大目的是神木王鼎和冰蠶,但當他聽說少林寺要舉辦武林大會時,雖然自知早就把武林各大門派得罪了個遍,但依然自負地欣然前往。自詡天下第一的他,也想趁機揚名江湖。結果被虛竹用生死符制住,終生囚禁於少林寺。星宿派弟子眼睛都不帶眨地,便改投靈鷲宮門下。

直接被忽悠瘸了,不,是忽悠沒了。不知他在少林寺戒律院有沒有醒悟:假的!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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