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漢代簡牘的數量來看,江蘇出土的簡牘非常有限,但每一次的漢代簡牘發現,卻又都給人以很大的驚喜,如1980年在江蘇揚州市邗江縣胡場5號漢墓中出土的13枚木牘,就曾引起簡帛學界的高度關注,自《文物》1981年第11期刊登《江蘇邗江胡場5號漢墓》一文之後,有關這批木牘的研究文章曾不斷地出現在不同的學術刊物之中,1990年,李均明和何雙全合編出版的《散見簡牘合輯》(文物出版社)一書還專門收錄了這批木牘的內容。
邗江胡場5號漢墓是當地村民在整修水溝時發現的一座長方形豎穴異槨夫婦合葬墓,該墓出土的隨葬品相當豐富,其中最重要的是出土了三枚銅印,有2枚是名印,即“臣奉世”龜鈕印和“王奉世印”“王少孫印”兩面印,這枚兩面印還套合在另一枚橋型鈕的印內,這枚印的內容非常特殊,其印文曰“封信願君自發”,意思是授權墓主人王奉世自己去打開封檢,這應該是與同墓所出的文告簡配套使用的信物。
這座墓的斷代為西漢晚期漢宣帝時代,這13枚木牘分別出土於墓內不同的地方,其中1枚出於男性棺蓋板的北端,另外12枚則出土於邊廂之中,這批木牘保存狀況不是很好,只有5件的文字大致可讀,其內容包括神靈名位、記事日記、廣陵官司空告土主文書(文告或告地策)和隨葬的器物清單等。
這件“神靈名位牘”(如圖)就是出土於棺蓋板北端的那枚單獨存放的木牘,長23cm(約漢尺的一尺),寬約7cm,分5欄分別書寫了30多個神主的名位,每欄的列數並不一致,共有99個字,大部分可以釋讀:
第一欄:江君、上蒲神君、高郵君大王、滿君、盧相氾君、中外王父母、神魂、倉天、天公。
第二欄:大翁、趙長夫所□、淮河、堬君、石裡神杜、城陽□君。
第三欄:石裡裡主、宮春姬所□君□、大王、吳王、□王、氾□神王、大後垂、宮中□池、□□神杜。
第四欄:當路君、荊主、奚丘君、水上、客君王、□杜。
第五欄:宮司空、杜、邑、塞。
這些神靈名號除了“江君、倉天、天公、水上”等幾個之外,大多不見於典籍文獻,但如果細分之,這些神靈大致也不出乎天、地、水、祖宗和官府五大類而已,如“倉天、天公、大王”之類是天神;“當路君、石裡裡主、城陽□君、奚丘君”等是地神,而“江君、淮河、水上、宮中□池”之類即水神,邗江地區為江南水鄉,對水神的信奉和崇拜比較多當很正常;“中外王父母、大翁”之類當即祖宗的神號,而“宮司空、吳王、高郵君大王、上蒲神君、客君王”之類則當是與官府有關的神靈名號。這些神靈名中,我們對天、地、水、祖宗之類的神靈名號也許還好理解,但與官府和君王有關的那些神靈名號,就是第一次見到,故這塊神靈名位牘也就成了秦漢簡牘中最奇特也最不好解讀的木牘之一。
這件神靈名位牘的文字已不太清晰,可惜現在尚沒有紅外線的掃描圖像發表,但我們根據摹本也大致可以看出,其書體以波磔分明的隸書用筆為主,但間有不少隸草的痕跡,如第四欄中的三個“君”字,與上幾欄寫的大不一樣,將下面的“口”簡化為三點或一點,這是明顯的草化特徵。再如“淮河”的“河”字,其“可”字中“口”和豎鉤的寫法就與西北漢簡中的隸草寫法完全一樣。因此,我們大致可以將此牘的書體視為隸書向章草演變過程中的一種書寫狀態。
除了單個字的書體特徵外,這塊木牘的文字排列也很值得細細玩味。由於所要寫錄的神靈名號較多,書寫者最初應該是作四欄安排的,每欄之間都有比較寬裕的空間留白,但當四欄抄完之後,卻還有不少神靈名號沒有抄完,而四欄之下的空間又明顯不夠,故這位書手在抄寫了“宮司空”(非常侷促)後,就將其他一些神靈名號補抄到第一欄和第三欄下面的空白之中,特別是第三欄補的“宮中□池、□□神杜”八個字,其字體都明顯要小很多,很顯然是後補上去的。應該說,這種補白的寫法本是其最初計劃不周所造成的,但就是這種補救式的文字排列,倒很自然地構成了一種有趣的空間佈局,有一種無心插柳柳成蔭的藝術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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