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御菜

我喜歡冬天,是因為每到冬日來臨,就能吃到媽媽的“御菜”,也因為冬天裡常常有雪下來,媽媽就是在一個大雪天裡離開我們的,冬天的雪上有我對母親永遠的懷念。

媽媽的“御菜”是醃製在兩個“聚寶盆”裡的,一個是肚大脖子細的百年瓷罈子,另一個是口大腰肥、又矮又壯的青花瓷甕。這兩樣東西,媽媽說在我家已經好多輩人了,是傳家之寶。其實,我只是把它裡面那些醃菜視為寶貝的。

母親的御菜

青花瓷甕

打我記事起,霜降一過,媽媽就開始清洗這兩個寶貝,曬到裡外徹底幹了,她把紅薯梗、蘿蔔纓、蘿蔔乾、雪裡紅、油菜根等醃進去。那年月,各家各戶都缺糧食,半年吃菜地過日子,因而,這些能夠儲藏並享用大半年的東西,就被我們全家人視為寶貝。媽媽常說,人以食為天,有吃的能保命的就是寶貝。

記得我十歲那年,有一個駐隊的“工作員”到我家吃飯,吃到醃泡的雪裡紅時,就驚奇地問媽媽:“為什麼你這翁裡醃泡的菜這樣好吃?”

媽媽說:“我也是和別人一樣醃菜,只是,這個甕有些特別,是祖上傳下來的,誰也說不清原因。”

母親的御菜

那一天,我看到“工作員”起身細細審視那倆老罈子,對這兩件東西愛不釋手,雙眼好像還在放光,臨走時還對媽媽交代:“你今後就是再窮,也不要賣掉這倆東西,它們可能是無價之寶。”還說,“你們在它裡面醃菜是大材小用了,弄不好,這倆東西的肚裡曾經醃的菜是給皇上吃的啊!算我今天有口福,吃到了‘御壇’醃的‘御菜’。”

那時候,我們不知道什麼是“御壇”和“御菜”。不過,媽媽還是很信“工作員”說的話,認為這倆東西一定很寶貴,因為那個“工作員”是個文物專家。

困難時期過去後,每年媽媽種的菜吃不完,全拿去給了鄰里們吃。每到霜降,媽媽仍然忘不了清洗那倆個罈子醃菜。冬天到了,就打電話讓我們回家吃她的“御菜”。

為吃媽媽的“御菜”,我和兒女們就會經常回家取菜,媽媽就高興得忙前忙後。這種醃菜是一次不能拿太多的,基本是一次拿夠一週用就可以了,多了就會變味變質,所以為了吃媽媽的“御菜”,我們就有很多機會跟媽媽團聚,就會讓媽媽在為兒孫們的忙碌中幸福著。

母親的御菜

媽媽說,老人就是個賤,在伺候這一家子人中才會感到有福氣。天倫之樂,也許就建立在媽媽的忙碌之中。為了媽媽的天倫之樂,我們也形成了一個規矩,一週回家吃一次“御菜”。

吃飽了媽媽的“御菜”,臨走時,媽媽總會送我們到村頭,對我們交代,記著下週回來。當我們最後跟媽媽招手時,往往會看到夕陽下孤獨而微笑著的媽媽,已像一張彎弓一樣地把目光射向我們。我們會心中難捨,因而就緊緊地抱著媽媽的那些“御菜”釋懷。

人世間什麼才是寶貝?往往是在我們離開媽媽的那一瞬間,答案就來到心上,親情,媽媽的親情才是我們真正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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