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新疆奇遇:庫車白種人去了哪裡?伊斯蘭教如何傳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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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龜茲國的北方門戶


我努力與好逸惡勞的傾向苦鬥,才爭得了一點時間。兩次在到了庫車後,都立刻騎馬或乘車下鄉,不敢貪看城內賽如一枝花的秧哥子,不敢領略馳名全疆的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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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魯番的葡萄,哈密瓜,庫車的秧哥子一枝花!”秧哥有人以為是英文Young Girls的譯音,據我研究的結果恐怕還是維語中“新婦”一詞的訛稱。新是“楊思”,婦是“克思”,“楊思克思”念快了便是秧哥子了。

庫車的歌舞也是最有名的,其中有一位舞星是小學教員,凡是曾經看過他跳,聽過他唱的人,無不獲有極深刻的印象。然而我為了訪古,就犧牲了獲得如此印象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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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茲古國(圖中綠色部分)

庫車的漢朝是龜茲的國都,到了唐朝,它還是龜茲國的國都。庫車這兩個字其實就是龜茲一詞的轉音。龜茲國南北六百里,東西千里,位居西域諸國之中央,北倚天山,南鄰塔里木河,是一個兼有豐富物產與繁庶人口的形勝之國。

從漢到唐,它始終是龜茲,到了宋以後它才並於回鶻,成為回鶻的一部分。原來的龜茲人,據說是白種,語言屬於意大利斯拉夫語系,他們所用的文字窣(sū)利文(Sogdicn),窣利文正是印度“貴霜王朝石刻所通用的字體”(斯坦因說)。我不曾料到,居然也有如此的幸運,能在龜茲國都北邊50裡外的蘇巴什地方,獲得了一片窣利文木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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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巴什古城一隅

蘇巴什的意思是水頭(即水的源頭),那裡有一條水,就是地圖上的庫車河,由北向南,流入塔里木河以內。這是形勝之國內部的一處形勝之地,有兩排遠望好比宮殿式的大堡壘,各有極高的瞭望臺,夾河而峙。河南兩旁是面對面的紫紅色懸崖,河面由很寬而被這兩面懸崖束縛得很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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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閘

今日的蘇巴什居民,已經知道在此地建築起一個規模龐大的水閘,計有18個水門,統治著庫車及其鄰縣各家農田的用水。各縣分段依次享受這蘇巴什水閘流去的水,18個水門不是同時開放的!有一位公舉的總水利,握有開閉水門的大權。現任的總水利阿布都先生,便是我的東道主。

在古代,這也許就是龜茲國的北方門戶,由此而北,越過天山,便是匈奴與烏孫兩種勢力的角逐之處。倘若我們願意,我們在今天仍舊能能夠由伊犁騎馬翻山,經過此地而到達庫車。

這一個古代的要塞,曾經遭逢過德國勒柯克先生的妙手。斯坦因先生經過庫車,不曾有時間來訪問。我在此地忽忽訪問了一下,只帶來了兩柄坎特曼,除了一片木牘以外,僅僅檢出了一些古代的小米,半支繩編的草鞋,與鏽做的一堆的若干銅鐵。堡壘之中築有複壁,頗令我們發生趣味,而可惜裡邊什麼也沒有。牆根之上也還有一點壁畫,只是太殘缺了,然而一臂一腿,也確實有點希臘風。


五、兩處殘留的壁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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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木塞姆石窟

第二天,7月12日,我騎馬到了離開時蘇巴什又有40裡左右的西姆新。此地似乎更北而稍偏西,此地是旱嶺一般的土山,在土山的峽谷裡面,乾涸了的河岸,垂直懸崖之上,有我追慕已久,而居然屢遭妙手、屢經浩劫,尚能安然無恙的幾個千佛洞。

我訪問了十幾個,其餘還有四五個高處削壁之上,即使接上5根梯子也到不了。在我所看到的十幾個之中,有三個簡直是很完整。我後來建議給縣長,派人去做幾扇木門,配上好鎖,責成當地的街長,把它們好好保護起來。我到今天還很關心,不知道木門已經配好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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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法菩薩》 克孜爾189窟

這三個洞,壁上頂上都是彩畫,那些人臉,都在告訴我們說他們自己很悠閒、很恬靜、很信仰佛教。他們的面貌,很像今天庫車的維吾爾同胞,有典型的髭鬚(即鬍子)。

我當時就解釋給阿不都先生:宋朝初年與宋朝中葉的庫車回鶻人,還都不曾信仰伊斯蘭教,還在信仰佛教;並且宋朝的皇帝還特地送給此地人一套佛經(1037)。阿布都十分了解而贊成我的說法。

我由西姆新繞道“下馬巴克”,去領略了一窩的千佛洞而回到庫。在下馬巴克有一個洞最特別,一尊一尊以綠白黑三色繪出來的小佛,佈滿了洞壁,各佔一個正方形的地位,這簡直是圖案。

此地離城僅有25裡,馬車可通。縣府已經把它攝成照片,讓我加印了一張。另一個洞裡,彩畫已經殘缺,而牆上留下了三排怪字,看來與我所得的窣利文文木牘大不相同,而與斯坦因先生在尼雅所獲得的近似,也許是草體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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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騎兵善馭之阿爾洛夫純血馬1947

這一天,清晨由蘇巴什至西姆新又由西姆新回到蘇巴什,再由蘇巴什繞道下馬巴克,返回庫車,足足走了一百五六十里,他們不是庫車警局的一位李大隊長,在路上教會了我“米利息式”的奇術,我所騎的馬一定要受到內傷,因為照我說僅會的一種騎法,放開四足來騰躍,其速度不比米利息快,而馬的內部肺臟與心臟是受不了成天不休息的震動的。

所謂米利息式,是一種步伐均勻的速度,騎的人身體舉直,一手或兩手拿著韁繩,韁繩也是挺直的,最好與馬背呈為45度,馬的頭部也要放平,讓它直視前方。

伊犁馬較善騰躍,焉耆馬較善速度。然而遇到了一個坐勁不夠的騎士,雖焉耆馬亦不耐速走,而要一口氣騰躍而去,危險就出在如此場合。

我感謝庫車回族文化促進會的會長馬先生,他陪了我整整兩日。我尤其感謝蘇巴什總水利阿不都先生,他招待我在他家裡住宿,為我而準備了抓飯,似乎也特地宰了一隻肥羊。

他把我帶到西姆新,給了我不少方便。我十分欽佩他,以他那樣富有,而仍然過著一夫一妻,五六間房子的簡單生活。聽說他管理各家的水量與水序,頗為公正。


六 、默聖女公子的後裔


誰知道,警察局長張秉衡先生告訴我一件黑經的故事,由於這個故事,我就抄到了一份默聖女公子的後裔的家譜。

我在莎車住過一個月,聽說有些人會念黑經,等我回到阿克蘇,同行的有幾位先生,忙著去訪問那囚在溫宿牢獄中的一位念黑經的犯人,而我不曾能去。阿克蘇的人問我,“你留在莎車那麼久,知道莎車是黑經教派的大本營嗎?”我真是太慚愧了,以我所知我見到的幾位阿洪,都是極其高尚的規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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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新疆莎車、阿克蘇圖

到了庫車,張局長說,“恐怕阿克蘇的人說的很對,莎車卻的確是一個念黑經的中心,但是庫車也有念黑經的人。最近我們還逮捕了一個,他受了一個老婦人的僱傭,念她的女婿,這女婿果然被念病了。女兒告了狀,我們便把他逮捕來,他完全承認”。

我問:“他怎樣念?”“也無非寫上被念者的名字,與他父親的名字,母親的名字,兒子名字,越多越好,埋在門檻底下,就唧咕唧咕地念下去。”

“你們怎麼樣看他的罪?”“這就很難,似乎法律上的條文很難援用,我看最好再請一位會念黑經的人,這意味咒詛別人的罪犯,如法炮製”。

張局長說,“此地另有一個教派,與正統的阿洪不甚來往,也有他們自己的阿洪,據說正是念黑經的一派。它們的名稱叫做‘依禪’。”(按中亞與中國新疆地區伊斯蘭教蘇菲派首領的尊稱)

“依禪”這不是沾有一點佛教的色彩嗎?莫非是什麼西藏傳來的密宗,與阿拉伯傳來的伊斯蘭教結合為一了?因此我就決定請張局長帶我去訪問教派的大阿洪,這當然要比訪問獄中不學無術的罪犯,更易於找到要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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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車大寺

依禪大阿洪的名字叫做阿吉·布勒尼丁。阿吉是一種頭銜,為朝聖歸來的人所享有。我們去的時候他正在祈禱,當別的阿洪們都禱畢起身的時候,他仍舊獨自祈禱,又過了一刻多鐘才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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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車大寺內景

他把我們邀到客廳,這是極富麗的一個所在,滿屋的大地毯,每個洞壁裡面均有圖畫。他招待了我們飲茶、吃餅、啖瓜、抓飯。他有一個20歲左右的大公子,也來作陪。還有九位阿洪,跪在離我們較遠,離廳門較近的地方。

我慢慢的問到關於黑經的事。我問他,是否知道有所謂“哈喇·乞他布”(哈喇是黑,乞他布是經或書籍)。他說,“這是邪教的人,用來詛咒別人的。”我說,“就學術的觀點而論,黑經也是一種史料,我到頗想能蒐羅一點”。

他說,“我們沒有這一類的書。”我說,“現在卻有些會念黑經的人,你能介紹給我們認識嗎?”他說,“我們由於主張不同,很鄙視他們,所以就簡直不同他們來往”。

我想,這顯然是找錯了門路,那麼就問他什麼是“依禪”一詞的含義罷。他說依禪(讀如衣祥)的意思就是“聖裔”,我們一家是默聖的後裔。我問他,從默聖算起,到他是第幾代。他說恰好是第30代,最初來華的是第16代。

我愛讀家譜的嗜好油然而生。他派了公子去找,找了整有半個鐘頭,於是就有了一幅古老的,佈滿了圈圈的未裱中堂,展開在我的面前,放在鮮花一般的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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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方列聖牌匾

第1代是默聖,第2代是默聖的女兒怕替門,第3代是怕替門的次子胡生,第4代是胡生的兒子賽尼丁。第5代,默罕默德

·巴克勒斯;第6代,沙德克;第7代,默灑·卡生姆;第8代,默灑·勒沙克;第9代,他刀布;第10代,默罕默德。從第11代到第16代是……第30代,便是他自己——布勒哈尼丁。未來的第31代“依禪”,他的大公子,叫做叟堵克。

在他的禮拜堂廊子上,懸了一塊漢維合壁的橫匾,題著“天方列聖”四個大字,旁邊的小字是:

“古龜茲國在宋理宗時,有聖人默拉納·額希丁,由西域祖國萬里來傳以天方聖道,化華土胡魯庫蒙部數十萬眾。教之時義大矣哉。藩轉詞駐斯,獲謁其祠墓,爰題四字,用志景仰雲。藍翎直隸州用同知銜河南後補班前先(補)知縣李藩獻題,大清光緒七年孟秋月上瀚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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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拉納額什丁麻扎

我們就順便瞻仰了一下默拉納·額希丁的墳墓。在他的大墳前面,立著兩個旗杆一般的武器,這也許不是武器,而是法物。據布勒哈尼丁說,這是用來招魂的,在墳的中央插一根旗杆子,上邊有銅製的新月。

我向布勒哈尼丁發問,“你的祖先既是阿拉伯來的,你是否為阿拉伯人呢?”他說,“我是維吾爾”。 維吾爾的本意原為聯合:維吾爾、回鶻、烏護、韋紇,均只是一個名詞,它不是一個種族的專稱,而是指的若干人的聯合。

在唐朝回鶻本稱為“九姓”。維吾爾的同化能力是很強的,在宋代以來前,南北疆有很多不同的種族與言語,到今日,大體上說的是維吾爾語、哈薩克、塔吉爾、柯爾克孜、烏茲別克、塔蘭其、塔吉克,都說類似維吾爾,而略有小差別的語言。

2019年12月21日校對至此,部分圖片源於網絡,侵權立刪。

本文由“瀚海淘沙”獨家整理併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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