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鄉扶貧見聞之《三姐》


下鄉扶貧見聞之《三姐》


下鄉扶貧見聞之《三姐》


三姐是村支書三大爺的女兒。

三大爺是村裡的老支書,膝下有兩兒一女,女兒最大,便是三姐。

那年,三大爺突發腦梗雖經及時治療但還是落下了殘疾。我見他的時候他正拄著一根隨手從路邊撿來的剛好適合虎口緊握的楊木棍,雙腳擦著地,用很碎的步子沿著村裡平整的柏油路面往前急促的走著。

聽我自述是新來的第一書記後,三大爺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亮,鬆弛下垂的眼皮急速的跳了一跳,一雙看上去已經幹黃的眼珠子在眼瞼內轉了幾轉,然後抬起頭來將目光停留在我的眼睛上。

“新來的第一書記?

我“嗯”了一聲說:“聽說您是村裡的老書記了,我正想著抽空過去看看您吶。

“看我啊,呵呵,不用看我,還是我看你吧。”老書記說著話便微笑著四處掃了一眼。我明白老書記是想找個地方歇了,便扶著他在街邊一塊石頭上坐下。

“既然是扶貧的第一書記,我還真有個事情找你解決了”他將那根楊木棍子擱在身旁,一邊哆嗦著將右手伸進口袋裡一邊說。

我趕忙從兜裡掏出一支菸卷遞過去,他似乎怔了怔便把手從口袋裡伸出來,接了菸捲。

我打著火機伸過去,他用極微弱的氣息吸了一口香菸後含含糊糊的說:‘我是“七五幹部”,聽說別的地方政府都給錢了,可就沒給我’。

我說:“是這麼個事啊,回頭我給您瞭解一下情況,如果真有這個政策應該少不下您的”。

“那我可等著你給我辦了”。

“辦了辦不了,能不能辦等我瞭解清楚了一定給您個準信”。

“嗯嗯嗯”三大爺含著笑眯著眼睛不住的嗯著聲。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把這事和村支書說了。村支書說,那是他三大爺,儘管得了腦梗走起路來不靈便了,但腦子卻好使的很。

我便就“七五幹部”這個事問支書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村支書告訴我說,這事很長時間了,三大爺也不知道從哪得到的消息說“七五幹部”給錢了,便鄉里、縣裡到處找領導,到底咋回事他也並不清楚。

我問他說,三大爺有幾個子女。他告訴我說,有兩兒一女,大兒子在鐵路上上班,是合同工;二兒子在家種地,從小眼睛有毛病,越來越看不清了;村委會對面開小賣部的就是女人,十分精明能幹。

當天下午我便見到了三姐。

三姐的男人以前是個木匠,活做的很精細,技術精湛。同樣是因為腦梗導致大腦受限,行動遲緩。

三姐告訴我,以前老秦常走東家,每到一處大都是好酒好飯招待著,時間久了便貪上了抽菸和喝酒。可得病後居然把別的事都忘了,唯獨喝酒抽菸沒忘。三姐知道他因為自己的病心裡並不好受,經常怨恨自己,總是想著拿酒精麻醉自己。這樣一來二去,真還上了癮了。每天從早上起床就開始飲酒,一直到晚上睡覺。

起初,三姐並不在意,覺著愛喝酒喝去吧,反正也喝得起。但時間久了,就覺著這樣喝終究會喝出問題來,便想了個辦法。每天給他酒裡摻水,一瓶酒摻上那麼半瓶水。開始還擔心老公喝出來吵架,沒想到真把摻水的酒倒杯中給他喝,他居然沒任何反應,依舊有滋有味的喝上了。

三姐是個要強的女人。看上去精瘦精瘦的弱不禁風,卻十分能吃苦。

一個女人,開著一個小賣部,種著幾十畝地,養著幾十只羊,還供著一個上大學的孩子和只知道喝酒的老公,卻從來沒有一句抱怨,反倒是經常能聽到她老公喝酒多了的時候扯著嗓子罵她。

我曾經問過三姐,老秦這樣子了還總是和你吵,你恨他不?

三姐在說話的時候手中總是在不停的幹著活,我聽見她回答我時的話音並沒有夾雜著些許無奈抑或故意的隱藏,她說:“管他的吶,習慣了”。

這句話令我十分詫異,為此我想這句話想了好久,始終沒有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或許,這便是生活,一種幾千年來存留於窮鄉僻壤間的一種意識狀態吧。

在我駐村的日子裡,三姐總是比我起得早。我每天七點起床後習慣性的繞村轉轉,每次總會看到三姐小賣部的門敞著。有時候早上懶得做飯吃,就過去買包方便麵,但卻總找不到三姐。問老秦,老秦總是盤腿端坐在炕頭,一邊喝著酒一邊愛理不理的瞪著一雙差不多快要掉出眼眶的蠟黃眼珠子朝我不耐煩的擺一把手。

我知道除去酒或許沒有他再關心的人和事,就徑直穿過裡屋進到後院找三姐。

三姐正在後院喂她的羊。幾十只羊每天早晨光餵食就得一個多小時。

三姐看見我進來,知道我要買東西,停下手中的活,在衣襟處擦一把手走出來給我取方便麵。我說,三姐,今沒帶現金,我給您掃微信吧。

三姐說,行啊。便從桌子下的抽屜間取出來一張打印好的二維碼遞給我。我一邊掃碼一邊說,行啊三姐,沒想到您還懂得微信收付款啊。三姐一邊急急忙忙的轉身向後院走一邊說,孩子回來給弄的,我也不懂,孩子說掃這個就能收到錢。等話音落得時候,三姐已經到了後院。

夜幕降臨的時候,三姐的小賣部最熱鬧。村裡人喜歡往一起湊,十幾個男女老少擠在三姐那個不到二十平米的裡屋內,你說東家長,他說西家短,不到一刻鐘,整個世界的新奇事、新鮮事都會經眾人的嘴皮濾一遍,只是三姐的男人依舊端坐在炕中,一個人品著摻了水的酒,偶爾拿起筷子夾一兩絲醃製的鹹菜放到口中滋滋味味的叭嗒著。

三姐同樣並不理會閒坐的村裡人幹啥說啥,只顧低著頭在一個角落處擺開一張一米見方的桌子,把雪白的紙鋪的平平展展,再從抽屜裡取出一支毛筆和調好顏色的蘸碟來,專心致志的開始畫各類各樣的窗花。

我很奇怪三姐怎麼會有一雙如此靈巧的手。村裡人卻說,三姐從小就手巧,尤其喜歡畫畫,畫啥像啥,若不是家裡窮,有存在重男輕女的思想,或許早就成名成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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