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國罵》

導語：古今中外，不管如何變通，罵人的話形形色色，終抵不過這最質樸最原始的三個字，真是俗到極致為大雅，大雅者返璞歸真原本最俗。

某晚在一個小店吃飯，猛然聽得鄰桌一聲罵，“X你媽”，簡短有力卻直奔主題，聲音洪亮，態度明朗，語氣堅決。

周圍頓時一片寂靜，但是接下來受者無回應，授者沒下音兒，片刻後依舊開始推杯換盞一切歸於自然，彷彿從未發生過什麼。

我卻突然笑了起來，壓抑著自己的聲音，但卻如滔滔之江水根本不能停下來，以致笑岔了氣兒，同來的哥們兒說：“你這樣以後少出門，別把人嚇著。”

他只知我笑得不可理喻併兼有齷齪之嫌，又怎知我心中所想。“X你媽”三字有很多年不曾聽到過了，今乍然聽到，陌生之餘又倍感熟悉，似乎喚醒了很遙遠的記憶。料想，此三字當屬厚禮，一般人不敢妄自接受，大多立馬兒原物奉還，或者加倍奉還，以免造成不堪設想之後果，但是送出的又一定堅持要送出，於是，推推讓讓無窮盡，直至大打出手。

“X你媽”三字始於何時不得而知，成為國罵定當源遠流長，而絕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力使然。只是慣聽於俗人大眾之口，有地位有身份的儒雅之士即便心中有，也決計不會這樣罵出口，至少在人前不會。而史書，則是為當權者服務的文人賢士所著，諸如此類沒水準的汙言穢語，斷然不會有所記載。有記載的，都是相對文明一些的罵法兒，例如“獸也”“潑皮”，再文者如“豎子”“腐儒”“無恥之徒”等。古代罵人不僅含蓄，更兼與今日語法不通，所以，時至今日，除了在古書上覓得一點痕跡外，便不能流傳。

歷史上罵人第一者，當首推諸葛亮，兩軍陣前不動一刀一槍，生生把王朗罵死“無恥老賊”“罪惡深重天地不容”“天下之人皆願生啖你肉”“皓首匹夫”“蒼髯老賊”“二臣賊子”“斷脊之犬”等等幾個賊字狗字，便把堂堂一個大司徒給罵死。

不過如此厲害的罵法文氣有餘，通俗不足，寫到文章上比較漂亮，用在現實中不太適用，所以不能流傳，即便成為千古罵人的標兵，亦不能成為國罵。

如今罵人更是花樣百出，罵人罵的無法還口也是一種境界，比如“進化不完全的生命體”“基因突變的外星人”“每天退化三次的恐龍”“智障可以教你說人話”“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半死不活浪費RMB...”等等，因其比較繁瑣又頗費思量，還要求有一定的知識面才可以懂得，故其適用範圍有限，所以不能適用於大眾。

簡單明瞭、朗朗上口的還屬“X你媽”三個字，所以常見在無知無識的最底層人群，但凡有一日，某部分人脫離了這個群體混進了上層社會，也開始衣著光鮮，溫文爾雅起來，便罵人也會文明許多。然而剖開堂皇，骨子裡的東西不會變，於是有人用另一個罵法兒來揭露事實本相“嘴上仁義道德，心裡男盜女娼!”費盡才思罵出來的話竟還不如一句“X你媽”靠譜兒些。

除此之外，此三字成為國罵定然還有更硬朗的理由，想我泱泱大國從高原到平地從沙漠到海洋東西南北地廣人稠，民風不同文化各異，民族不同語言不通，唯此三字叱吒風雲神通廣大通俗易懂廣為流傳，雅至陽春白雪俗至下里巴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況此三字穿越時間空間縱橫十萬九千里貫穿中華上下五千年，高貴如帝王將相、卑微同愚夫走卒皆由此而來。所以，這三字雖不甚光彩卻恰是中華國粹之所在，天下物種流傳之根本，摘得“國罵”之貴冠資格，綽綽有餘。

而想到古今中外，不管如何變通，罵人的話形形色色，終抵不過這最質樸最原始的三個字，真是俗到極致為大雅，大雅者返璞歸真原本最俗。想起此間種種，我怎能不笑，只是那哥們兒，怎知我在笑什麼，包括其他所有人，又怎知我在笑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