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遼東邊堡“一堡數名”或“一堡數地”之考略


明遼東邊堡“一堡數名”或“一堡數地”之考略

《創築大奠堡記》碑載:“舊大佃子堡境外一百二十里,地名散等,系東胡分犯要路。萬曆元年,閱視兵部侍郎歙縣汪公道昆訪地方興革事宜,鎮守都督李公議當移大奠子堡於此地……堡成之日,易以今名。東南至永奠、長奠二堡,俱六十里;北至新奠堡八十里,西至險山舊堡六十里。”

明代,在長達825千米餘的遼東邊牆之後,是立體防禦體系的第二層——沿邊堡城防線,三段邊牆之後,遼東各路共計有邊堡98座,如果算上建設及興廢等原因,實際則高達128座之多,其中遼東東路情況最為複雜,邊堡數量最多。因歷史時期不同,隨著軍事政策的變化以及防線的推移,邊堡的數量、定名、位置都給後世的史志學者及愛好者在研習中設置了極大的阻礙。無論是《全遼志》、《遼東志》,還是《四鎮三關志》、《九邊圖說》,這些研究遼東邊牆重要的史料中都有記述上瑕疵,甚至偏頗,時間線、人物線、地理命名等諸多方面也存在值得商榷的略處。

明遼東東路邊堡存在大量“一堡數名”或“一堡數地”的現象,即一個邊堡有多個名稱或一個邊堡有數個地理方位,二者實際上大同小異,正是記述的混亂及後世人理解上的偏頗,致使此種情況的出現,畢竟舊時代的修史者難以用現代科技手段設定方位,方位多以標誌物及相同類型的參照物來比對,這就很容易讓人出現認識上的誤差。上世紀八十、九十年代,地方史志界對明遼東東路邊堡爭議最大例子就是“險山堡”之爭,像這種隨著軍事主官及防線遷移而記述混亂的堡城比比皆是。

上文引用的《創築大奠堡記》,是遼寧省丹東市寬甸縣永甸鎮坦甸村發掘出的一塊明代石碑上的碑文,該碑座高0.40米,寬0.83米,厚0.54米;碑身高1.6米,上寬0.83米,下寬0.80米,厚0.13米。碑首陰刻“創築大奠堡記”六個篆體字,四周雕刻雲卷紋圖案,碑文為陰刻703字,該碑記述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寬甸六堡之大奠堡的建設始末。碑文中對各堡間距離的描述,實際上增加了人們對以往文獻資料上記述的對比,從而讓“邊堡之爭”愈演愈烈。本文以大奠堡為中心,考略大奠堡、大佃子堡、險山堡之間的是非關係,佐證為何會出現“一堡數名”或“一堡數地”的現象。

新舊大佃子堡與大奠堡是否為“一堡數名”

明遼東邊堡“一堡數名”或“一堡數地”之考略

  • 明確的大奠堡

汪道昆《遼東善後事宜疏》:“張其哈喇佃子東鄰兀堂,北傍王杲,乃諸夷性急之地,今兀堂不欲爭,而王杲又不能爭。莫若乘此時移孤山於張其哈喇佃子,險山移邊外寬奠子,仍應接朝鮮貢道,寧東移雙堆兒,新安移長嶺,大佃子移建散,皆築城建堡”

標題所言的大佃子堡與大奠堡,很容易讓人混淆,闡釋不清更讓人感覺雲山霧罩。文中舊大佃子堡即為遼東省丹東市鳳城東湯鎮民生村湯伴城遺址,並未有明確堡城命名;新大佃子堡即遼寧省丹東市寬甸縣楊木川鎮土城子遺址,此處也未有明確堡城命名;而大奠堡則因有碑文出土命名明確,就是在遼寧省丹東市寬甸縣永甸鎮坦甸村。

按《創築大奠堡記》原地名為散,此地成為大奠堡,正是因為李成梁在萬曆元年開始修築的寬甸六堡,這是在嘉靖年間兩次拓邊之後,明朝邊界的再次前移,曾被熊廷弼稱為“八百里新疆”。當然這件本該利在千秋的好事,後來也成了歷史上著名的大爭議。歷史的文獻中,如《明實錄》、《武備志-遼東邊圖》、《全遼志》中均有大奠堡、大佃堡的名稱出現,“邊圖”中更是圖形化影了大致方位,這也給各堡位置的大致區分提供了基礎。

從汪道昆《遼東善後事宜疏》中及《明實錄》:“大佃子軍移駐散”,都可以看出明確的傳承關係,但從文獻和實物作證看,唯一能夠完全明確的只有大奠堡,而其它堡城均只能模糊認定,無法用絕對記述或有力的出土文物作證關係。而《創築大奠堡記》:“東南至永奠、長奠二堡,俱六十里;北至新奠堡八十里,西至險山舊堡六十里。”至今這段仍有爭議,碑文為巡撫都御史張學顏所撰,但按大奠堡與永奠堡、長奠堡距離跟實際不符,有人更是認為其描述的是原大佃子堡與其它各堡的距離。

明遼東邊堡“一堡數名”或“一堡數地”之考略

  • 大佃堡不是大奠堡

李輔《補議經略東方未盡事宜以安邊境疏》:“離堡東邊三十里外,有一地方名大佃子,地形平坦,土膏肥沃,乞要分軍於彼屯種。該臣隨委指揮柯萬、劉登、王大政等公同軍人前去踏勘。回稱此處原系前代舊人有人煙處所,尚存形蹤,見於本處尋獲大瓦三窯。”

此為巡按御史李輔所上之奏疏,此處“東邊”不是絕對只方向,而是代之邊牆的東邊,即嘉靖時期第一次拓邊的邊牆東邊,而"堡"是指險山堡,後又有記述“又會同參將再次踏勘,命隨行委官,一面開墾田地,一面編木為籬,就將本地樹木所伐,並用前瓦,起蓋廳房,各軍爭相效力,見今城垣等項俱告成矣”,這裡的“參將”即險山參將李成梁,足以證明“堡”為險山堡,其方位首先肯定不是位於遼東省丹東市寬甸縣楊木川鎮土城子村的土城子遺址。

從李輔《補議經略東方未盡事宜以安邊境疏》文中看,此地名為“大佃子”,而《武備志-遼東邊圖》及清《盛京吉林黑龍江等處標註戰跡輿圖》中都繪有標記著大佃堡的明確命名堡壘,只是未有以名稱出現的修建始末而已。《奉天通志》卷八十一,山川十五記載:“寬甸縣土城子為明險山堡故址。”

有此段記述的原因,來自於大佃堡兵是由險山堡移駐而來,險山參將也曾駐紮,這跟戰線的前移有關。再結合而《創築大奠堡記》:“東南至永奠、長奠二堡,俱六十里;北至新奠堡八十里,西至險山舊堡六十里。”也就完全能夠對應的上了,但這有與“險山堡”的爭議有關了。

佃,即耕作的意思,一地方以此命名,定然是土地肥沃的耕種之地。明代選擇軍堡一方面看軍事目的,一方面看生產生活,畢竟是已衛所屯墾作為基本軍事單元的。寬甸六堡,均以“奠”為名,意思為移駐關係的傳承,其地都曾被貫以“佃”字,後來又發展為今天的“甸”。大佃子堡是大奠堡兵源的來源地,但確實兩個不同的堡壘,險山堡與大佃子堡也有移駐關係,且最重要的險山參將也曾駐於此,所以有命名爭議。但寬甸六堡建成後,遼東副總兵兼職於參將,駐地在寬奠堡,而大奠堡則沒有混入“險山堡”的爭議之中。

明遼東邊堡“一堡數名”或“一堡數地”之考略

  • 強加的舊大佃子堡

李輔《補議經略東方未盡事宜以安邊境疏》:“險山一帶地方,山路崎嶇,林木蒙密。利於守而不利於戰,利於分佈不利於策應。”

此處的記述,加上之前的部分,可以明確的是湯伴城遺址為險山堡,但至今仍未以此名命名,想來是無實物作證的關係,畢竟考古及歷史是件嚴謹的事情。而它之所以有舊大佃子堡的說法,完全來源於《創築大奠堡記》中的“舊大佃子堡境外一百二十里”。按照這個距離首先排除楊木川土城子的大佃子堡,再通過兩相對比,大致能認定為東湯民生村的遺址,再加上他與楊木川土城子的大佃子堡有移駐關係,貫之以新舊也是有情可原的。

李輔所說的地理特點肯定不符合木川土城子的大佃子堡,因其位置處於河谷平緩地帶,其與寬甸六堡均有道路相同,非常利於調兵策應,但真正的險山堡則完全不具備。大佃子堡之兵來自險山堡,而大奠堡之兵來自大佃子堡,這完全是一段明代邊境軍事史,佐證著那段不平凡時期的邊境故事。

結語

明遼東邊堡“一堡數名”或“一堡數地”之考略

首先能夠肯定的是所謂新舊大佃子堡及大奠堡是三個完全不同的堡壘,正因為國家軍事政策的變化,使軍事防線前移,這讓本無關係的三堡發生了聯繫,同時影響了各種歷史資料的記述,因為記述的不詳實和後人的臆斷,致使在邊堡的定名上發生了很多謬誤。“一堡數名”或“一堡數地”不但常見於明東路防線,放眼整個邊牆都有出現,只是在東路嚴峻的形式下更加突出而已。例如東段之“鎮夷”、“鎮東”等堡在其他兩段也有相同命名出現,但究其關聯有何文中三堡不同。釐清各堡命名看似有些像原地打轉,但實則可以跟清晰的瞭解那段歷史,找尋到前人的脈絡,從另一方面想,也增加了學習和探究歷史的興趣度。

明遼東邊堡“一堡數名”或“一堡數地”之考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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