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動機成絞肉機,回顧美聯航811航班1989.2.24檀香山空中險情事件

好好的飛機,結果瞬間成了空中絞肉機。

發動機成絞肉機,回顧美聯航811航班1989.2.24檀香山空中險情事件

美國聯合航空公司標誌

1989年2月24日,一架隸屬於美國聯合航空公司的波音747-100型客機(註冊編號N4713U,1972年交付給美聯航,至事發時機齡17年,屬於一架老機)正在執飛由夏威夷檀香山國際機場至新西蘭國際機場的UA811航班。當時機上一共有3名機組成員、15名乘務組成員和337名乘客,乘客大多是去新西蘭度假的遊客。按照波音747-100型客機典型的三級客艙366人的載客量計算,這趟航班的上座率相當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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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聯航塗裝的N4713U號機,北方機械製造生產聯合體供圖

執飛這趟航班的機組陣容豪華,機長是時年59歲的大衛·克羅寧,在他加入美聯航之前是美國空軍F-4“鬼怪”戰鬥機飛行員,在美聯航擁有35年的年資,累積28000小時的民航客機執飛時長,兩個月後他將被強制退休——他早就已經過了退休年齡,但由於對這份職業的熱愛以及公司的挽留,他超齡執飛了2年,這趟航班將是他執飛的倒數第二班航班;副駕駛為時年48歲的格雷戈裡·斯萊德,也是一名前美國空軍戰鬥機飛行員,為美聯航服務時間也超過20年和克羅寧機長的搭檔也超過20年,累積14000小時的民航客機執飛時長;飛航工程師是時年46歲的蘭德爾·托馬斯,在美聯航工作年資超過30年,累積執飛經驗超過20000小時,但他和機長以及副駕駛是首次搭檔執飛,交情並不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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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克羅寧機長

由於當時距離慘烈的洛克比空難(全稱是泛美航空103航班1988.12.22洛克比空難,執飛機型也是波音747-100型機)發生僅僅過去了3個月。因此機場方面加強了行李的安檢力度,導致航班出現了晚點。等到飛機起飛的時候已經是臨近半夜2點。如果一切順利的話,UA811航班將在8小時後抵達目的地新西蘭奧克蘭國際機場。

飛機起飛後一直在向巡航高度爬升中,乘務組卻已經起身離座開始為客艙提供睡前的最後一次飲料派送服務。

大衛·克羅寧機長(以下簡稱“機長”):“檀香山,前方100英里有雷暴,我們能飛到33000英尺躲避嗎?聯合航空811”

檀香山塔臺:“聯合航空811,准許請求。同意爬升至33000英尺。”

“聯合航空811收到。”結束通話後機長向格雷戈裡·斯萊德(以下簡稱“副駕駛”)副駕駛下令:“爬升到33000英尺,避開前方雷暴。”

副駕駛:“是的機長。”

機長(接通了乘務長的閉路電話):“客艙嗎?請讓大家別鬆開安全帶。我們要飛過亂流,可能會有顛簸。”

乘務長:“好的機長。”

機長:“檀香山(管制中心),聯合航空811,我們要左轉繞道,避開惡劣天氣。”

檀香山管制中心(以下簡稱“管制中心”):“聯合航空811,批准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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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廠長繪製的美聯航塗裝的N4713U號波音747-100客機二視圖

2時08分,也就是起飛後約16分鐘

機長:“我們現在到什麼高度了?”

副駕駛:“23000英尺(約7000米)。”

話音剛落,突然就是“轟”的一聲,飛機隨之猛地一震!

機長:“發生什麼事了?!!(在事後的回憶中,機長承認他當時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飛機遭遇了類似泛美航空103在洛克比上空的遭遇——以為是炸彈爆炸了)”

1.5秒前,坐在商務艙中的部分乘客聽到了類似金屬研磨的聲音,緊接著是一聲巨響,使整個飛機陷入慌亂。1.5秒後,前貨艙門突然爆開,順帶扯下一大塊客艙艙壁,壓力差造成坐在8G-12G、8H-12H和9F座位上的9名乘客被失壓後的氣流扯出機艙。商務艙空乘勞拉·布倫特林格在將要被吸出客艙之前死死地抓住了連接一層和二層客艙的金屬樓梯扶手,最終在乘客的幫助下倖免於難,撿回一條性命,奇蹟般的沒有大礙;另一名空乘額頭上當場被碎片擊中受了重傷不省人事,全賴乘客死命抓住她的腿及時擋在座椅腿處才沒被吸出客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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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拉·布倫特林格

“我當時正在樓梯井中,緊抓著樓梯,我立刻知道這是爆炸失壓,我看到一側的一大段機身不見了。”

失壓後的客艙立刻成為人間煉獄,所有沒有固定的東西在強烈的氣流攪動下如同炮彈或子彈一般在客艙中亂飛,碰傷了不少乘客,更要命的是當時飛機處在23000英尺的高空,失壓的客艙造成缺氧,會在很短的時間內讓整架飛機的乘客因呼吸不到氧氣而失能最終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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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1號航班艙門結構損壞慘狀,航空之家

蘭德爾·托馬斯飛航工程師(以下簡稱“工程師”):“我們失去三號引擎(位於右側機翼的內側位置)了!”

機長:“我們正在下降,關閉三號引擎。”

副駕駛:“MAYDAY!MAYDAY!MAYDAY!聯合航空811呼叫,我們的三號引擎似乎壞了!我們正在緊急下降高度,請求立即返航!”

工程師:“我們最好立刻戴上氧氣面罩!”

副駕駛:“該死的,我吸不到氧氣!”

機長:“我這裡也一樣,供氧系統出問題了!你吸得到嗎?”

工程師:“我一口也沒吸到!”

機長:“下降下降,降下去才行!”

在機組的努力下,在失壓2分鐘後,UA811航班降到了15000英尺(4572米)以下的可以呼吸到氧氣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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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浩劫鏡頭:座艙失壓的UA811航班

管制中心:“聯合航空811,請說明高度。”

副駕駛:“我們現在在155空層,聯合航空811。”

管制中心:“知道了。”

副駕駛:“我們艙門好像被炸掉了。”

管制中心:“知道了。”

機長:“通知客艙,做好緊急撤離準備。沒有火警警報嗎?”

工程師:“沒有火警。”

機長:“三號引擎關閉了嗎?”

工程師:“好的好的。啟動關閉三號引擎的檢查單程序。在關閉三號引擎前,先拔掉電機,我們應該可以試試了。”

副駕駛:“三號引擎收油!”

工程師:“抖動停止。”

機長:“飛機太重了,我們不能就這麼降落,執行放油程序。”

工程師:“開啟油泵,執行放油程序確認!”

機長:“開始放油!”

工程師:“開啟確認。”

副駕駛:“管制中心,聯合航空811呼叫,請讓救援力量待命。”

機長:“四號引擎(右側機翼外側引擎)有問題嗎?”

工程師:“對,有問題。”

副駕駛:“能維持240節的速度嗎?”

工程師:“勉強可以。”

副駕駛:“我們還在下降高度。”

機長:“知道了。”

副駕駛:“管制中心,這裡是聯合航空811,你能看的我們嗎?”

管制中心:“我們能在雷達上看到你們。”

工程師:“三號引擎停擺了。四號引擎不能全功率運轉。我們無法保持高度,我們正在放油。”

管制中心:“呼叫聯合航空811,雷達顯示你們現在正在檀香山南方60英里。”

副駕駛:“聯合航空811明白。”

工程師:“好像有一具壓縮機掛了,無法保持高度。”

機長:“我們離機場還要飛多久?”

副駕駛:“至少還要飛15分鐘。”

機長:“我們現在高度和速度是多少?”

工程師:“高度7000英尺,空速250節。還不錯,但四號引擎一直無法TOGA!”

機長:“注意航向,我們必須飛回檀香山。”

工程師:“我聯繫不到客艙,需要我下去看看嗎?”

機長:“好吧,你下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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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廠長繪製的美聯航塗裝的N4713U號波音747-100客機細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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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廠長繪製的美聯航塗裝的N4713U號波音747-100客機細節2

隨後蘭德爾·托馬斯起身離開了駕駛艙,當他出現在客艙的時候乘客們鬆了一口氣,至少說明機組還活著,還在操控飛機,至少不用擔心飛機會墜海,還有活命的希望。托馬斯一離開駕駛艙就發現飛機損壞嚴重:飛機的上層外殼在部分區域剝落,只剩下了框架和桁梁;當他來到下層,他看到在飛機一側有巨大漏洞、同時四號引擎冒著火光時頓時目瞪口呆,空乘勞拉·布倫特林格向他大聲喊道:“一定要平安降落啊。”

駕駛艙中,四號引擎火警燈亮起。

副駕駛:“四號引擎失火了?!”

機長:“執行四號引擎檢查單程序。”

副駕駛:“我們不能只靠兩具引擎保持這個高度。”

這時工程師托馬斯回到駕駛艙,臉色顯得蒼白。

機長:“什麼情況?你的臉色不太好。”

工程師:“情況不太妙,客艙1號緊急出口後的機身少了一大塊,貨倉門不見了,可以看到機外面,四號引擎起火了。我感覺是炸彈。”

機長:“機身?”

工程師:“是的,機身被炸開了!”

副駕駛:“有人失蹤嗎?”

工程師:“也許有一些人不在了,我也不確定。”

副駕駛:“管制中心,我們機身右側似乎被炸彈炸開了,整個右側都不見了。”

管制中心:“收到,聯合航空811。”

副駕駛:“因為機身受損,我們不能飛得更快了。我們不能超過250節。”

機長:“失速速度是多少?”

副駕駛:“不能低於240節。”

機長:“我不知道我們能否能做到。我不確定我們能否返回機場,我們可能會在太平洋上迫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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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廠長繪製的美聯航塗裝的N4713U號波音747-100客機細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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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廠長繪製的美聯航塗裝的N4713U號波音747-100客機細節4

數分鐘後,副駕駛斯萊德指著右側窗外:“喔喔喔,看看我發現了什麼,看那邊,那裡有亮光!是海岸線!”

機長:“很好!”

副駕駛:“聯合航空811,呼叫空中管制,我們現在高度4000英尺,離海岸線21英里,情況還不錯。”

管制中心:“聯合航空811,我們收到了。我們立刻宣佈緊急情況,你們面前的空域已經被清空,檀香山機場將準備好救援力量。”

副駕駛:“我想我們必須加速。”

工程師:“是的是的,我們現在兩具引擎只能加速到150節。嗯——我們至少需要160節。”

管制中心:“聯合航空811,機上有多少人?”

副駕駛:“收到,機上人數——額——我們現在不知道機上還有多少人,估計有兩百多人吧,我手頭沒有乘客名單,我們正忙著控制飛機。”

管制中心:“好的。”

機長:“我們還要飛多久?”

工程師:“還要飛6分鐘。”

副駕駛:“襟翼設置10°可以嗎?”

機長:“可以。”

副駕駛:“控制正常嗎?”

機長:“現在還可以。”

副駕駛:“該死的,襟翼受損,無法完全展開。”

機長:“不管他不管他!”

管制中心:“聯合航空811,你們看到機場了嗎?”

工程師:“我看到了,就在右邊!”

副駕駛:“管制中心,聯合航空811看到機場了。”

管制中心:“聯合航空811,允許降落在8L跑道。請轉頻率05012聯繫檀香山塔臺。”

副駕駛:“聯合航空811收到,降落8L跑道,轉05012頻率待命。”

工程師:“我們空速太高,機體受損,降落可能會讓這大傢伙(指飛機)散架的。”

機長:“我清楚,我會盡量溫柔的,執行雙引擎進近程序!”

副駕駛:“確認執行雙引擎進近!上帝保佑我們。”

機長:“去告訴客艙,讓他們做好防撞姿勢。”

工程師:“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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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廠長繪製的美聯航塗裝的N4713U號波音747-100客機細節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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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廠長繪製的美聯航塗裝的N4713U號波音747-100客機細節6

進近過程中飛航工程師不能離開崗位,因此他只能嘗試著撥打乘務長的閉路電話,結果居然接通了。

工程師:“客艙,能聽到嗎?”

乘務長:“能聽到,請講。”

工程師:“五分鐘後我們將要降落檀香山,請讓大家保持防撞姿勢。”

乘務長:“收到,保持防撞姿勢。”

機長:“液壓系統怎麼樣了?”

工程師:“液壓系統工作正常。”

機長:“很好。剎車正常嗎?”

副駕駛:“剎車部分正常。只有一號和二號起落架有剎車功能(波音747客機總共有4組起落架)。”

機長:“我們現在的高度。”

副駕駛:“1000英尺,還在下降中。”

機長:“空速呢?”

副駕駛:“185節,有點太慢了。我們快失速了!要拉高襟翼角度嗎?”

機長:“好的,現在放下起落架。”

副駕駛:“起落架放下確認!我們可以著陸了。我們盡全力了。”

隨後,克洛寧機長操縱著這架嚴重受損的747客機,開始嘗試在檀香山機場著陸。

機長:“我們現在的高度?”

副駕駛:“200英尺——195英尺——0.5空層,狀態穩定。”

機長:“收油門!”

工程師:“100英尺了!”

機長:“放輕鬆,我對準(跑道)了。”

工程師:“50英尺!”

機長:“穩住了,穩住了,對準中線。”

工程師:“30英尺!”

機長:“準備接地!”

工程師:“10英尺!”

機長:“接地!”

副駕駛:“我們成功了!”

工程師:“起落架正常,但速度太快了!”

機長:“剎車剎車!”

工程師:“剎到底了!”

最終,大衛·克羅寧機長操縱著受損的客機,以200節的驚人速度——遠超F/A-18戰鬥機在航母上著陸的速度——在檀香山機場成功迫降。事後,克羅寧機長在《空中浩劫》中形容,這也許是他的飛行生涯中,最為成功的一次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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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A811航班客艙撕裂後的慘狀,航空之家

當UA811航班在檀香山國際機場8L跑道上停穩後,乘務組迅速行動起來組織乘客撤離飛機,跑道上早就等候多時的救援車輛一擁而上,所有乘客在45秒內全部被撤離飛機,由於動作過猛和緊張,一些人在疏散過程中受輕傷,包括全部15名乘務組成員(其中1人重傷未能參加疏散)個個在組織疏散過程中“掛彩”:重則肩膀脫臼,輕則擦傷。總共有9名乘客在機體失壓的瞬間,他們幾乎在被拉出飛機的一剎那瞬間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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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降落後的UA811航班N4713U客機

事後美國國家運輸安全委員會(NTSB)和波音公司聯袂對該起事故進行調查:當飛機攀升至22000-23000英尺上空時突出現爆炸,在爆炸性減壓中飛機噴出的碎片造成三號和四號引擎嚴重損害,導致三號引擎熄火、四號引擎起火。即使機組人員沒有得到任何引擎火災警告,但因為三號引擎在劇烈振動、其N1沒有讀數且排氣溫度和引擎壓縮比過低,最終機組還是決定關閉它。02時10分,機組人員宣佈進入緊急狀況並開始空中放油,使飛機的重量降低到能夠著陸的程度。他們稍微增大了四號引擎的推力使飛機下降得更快,但當他們發現這個引擎幾乎沒有N1讀數、排氣溫度過高並在噴出火焰,他們也馬上將它關閉。彈出的爆炸碎片損毀了一些右側機翼的前緣裝置,使左側的水平安定面凹下去,甚至擊中了尾翼。NTSB報告發現在三號引擎的風扇所有葉片上都沾有人體組織(碎骨、碎肉)的殘骸。應該是部分在客艙失壓時被拉出飛機的乘客被吸入三號引擎後導致的慘狀(整個人被高速旋轉的葉片切得粉碎)。

發動機成絞肉機,回顧美聯航811航班1989.2.24檀香山空中險情事件

現場拍攝畫面:UA811航班側面大洞的慘狀

最終的調查結果:是貨艙的控制電動門鎖設計上的失誤,在C型閥門關閉時並未主動切斷馬達電源,C型閥門在飛行途中轉動,導致機門打開釀成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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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音747貨艙門結構,航空之家

涉事的波音747-100型客機於1989年修復成功,但註冊編號由N4713U改為N4724U。最終該機於1997年退出聯合航空公司機隊。

事發之後,NTSB建議將當時仍在服役的波音747-100型飛機的貨艙門鎖更換為新設計的類型。

發動機成絞肉機,回顧美聯航811航班1989.2.24檀香山空中險情事件

UA811航班檀香山事故中9名遇難乘客之一的李·坎伯

本次事故被錄入空中浩劫第一季第二集,《災難解密》。

N4713U號機性能數據

機型:波音747-100

設計商:波音飛機公司

乘員:機組3人+載員500人(典型)

長度:70.67米

翼展:59.64米

高度:19.33米

空重:162386千克

最大起飛重量:340195千克

發動機:四臺普拉特·惠特尼JT9D-7A渦輪風扇發動機,單臺推力208.9千牛

經濟巡航飛行速度:907千米每小時

最大載重航程:9045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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