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著名歷史學教授邁爾斯在其《世界通史》中的說：文藝復興美術
“四傑”為達·芬奇、米開朗琪羅、拉斐爾、提香。提香有一個大師兄，叫喬爾喬爾內，畫得比提香還好，可惜33歲時被席捲威尼斯的鼠疫奪走了性命，要不然文藝復興美術“四傑”就得改寫，很有可能不是提香而是喬爾喬內。不管怎麼說，提香作為威尼斯畫派的代表，能與佛倫薩、羅馬兩個畫派的三個代表平起平坐，著實反映出他的實力。我們前面已經聊了達·芬奇、米開朗琪羅、拉斐爾，今天就聊一聊提香·韋切利奧。
提香《自畫像》1562年 ，布面油畫
我們先聊提香是個什麼樣的人。 提香·韋切利奧（約1485——1576年），出生於意大利北部、南巴伐利亞和亞得里亞海之間的一個小山城。 在他十二歲時，父親帶他到威尼斯旅行了一次。也許是威尼斯明媚的陽光、繁榮的商業景象以及濃厚的藝術氛圍吸引了提香，在這次旅行之後不久，他就奔威尼斯市首席畫師老喬凡尼·貝里尼門下學起了繪畫。當時，老喬凡尼·貝里尼還有一個弟子，叫喬爾喬內，此人相貌英俊、為人瀟灑，有極高的繪畫天賦，雖然生活上有點放蕩不羈，仍深得提香崇拜，甚至他在提香心目中的地位比老喬凡尼·貝里尼還要高。由於兩人投契，又覺得跟著老師幹有點吃虧，於是一段時間後，兩人就撇下老師另起爐灶了，喬爾喬內為掌門，提香打下手。為了儘快解決吃飯問題，兩人使盡渾身解數爭奪市場，甚至與老師對著幹，把老喬凡尼·貝里尼氣個半死。真是應了中國那句古語：“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喬爾喬內《暴風雨》 約1505年，布面油畫
誰知好景不長，三年後，喬爾喬內被鼠疫奪走了性命，提香只得一個人撐起門戶。《聖經》上說：當上帝關了這扇門,一定會為你打開另一扇門。在一次偶然的機會，提香認識了暢銷書作家考爾納羅，這個人是一個天才營銷家，在他的策劃、包裝、推廣下，提香名聲鵲起，如日中天。加之提香腦筋靈活、善於交際、商業嗅覺敏銳，能跟上套，一時間歐洲眾多皇室的訂單和邀請如雪片般飛來。期間查理五世邀請他到德國去、菲力普懇請他到西班牙去、羅馬教皇邀請他到羅馬去，都許以高官厚祿。王公貴族也都想邀請他為座上嘉賓。但是提香幾經斟酌，還是選擇了威尼斯，因為他割捨不下威尼斯的巨大商機。他給威尼斯大公寫信說：他願意留下來為威尼斯服務，用他的畫筆為威尼斯增光添彩，但是有一個小小的要求，即讓他成為威尼斯的首席畫家，享受老喬凡尼·貝里尼享受的一切待遇。由於提香太出名了，威尼斯怕他到了別的地方，市議會答應了他的請求。雖然中間遭到老喬凡尼·貝里尼激烈抵抗，但提香最終還是把老師從威尼斯首席畫家的寶座上掀了下來，自己坐上去。這是繪畫史上最有名的不尊師重教的醜聞。人性之惡由此足見。奇怪的是，這類事情竟然發生在以人文精神標榜的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家身上，不得不令人慨嘆！白居易在《琵琶行》中說：
“商人重利輕別離。”究其原因，大概與威尼斯的商業環境和提香的商人本性有關吧。
提香《教皇保羅三世與侄子》約1545，布面油畫
我們再聊提香的繪畫。文藝復興被喬託（約1266—1337年）揭開序幕，一時間英雄輩出，你方唱罷我登場，先後有多納泰羅、凡·艾克兄弟、波提切利、達·芬奇、米開朗琪羅、拉斐爾等人登上舞臺。這些人都是藝術史上璀璨耀眼的巨星，他們合力把繪畫從中世紀拖出來，讓繪畫不再以宣傳基督教教義為主，開始關注人的存在，併發明透視技法、重視明暗變化，講究構圖對稱均衡等。但是與我們今天看到的以技法美、形式美、材料美的繪畫相比還相去甚遠。不過到文藝復興後期，提香的出現又把繪畫技術向前推進了一步。由於威尼斯溼潤的空氣和活躍的商業環境，提香把布面油畫推向前臺，一改佛羅倫薩和羅馬慣用的木版畫和溼壁畫。另外，提香大膽嘗試顏料的應用，資料證明他用亞麻仁油和核桃油摻和顏料作畫，這在當時是獨一無二的。加之業務量大忙不過來，他用溼畫法來加快速度，於是便有了溼畫法。從他的作品中可看出，既有幹畫法也有溼畫法，既有薄畫法也有厚畫法，而且大量使用純色和純色並置等方法，這就不單單是外部環境使然，還有提香對繪畫性的探索和嘗試。從提香開始，繪畫從天上落到地上，從黑暗走向光明，如果說中世紀是黑暗的屋子，文藝復興就是半明半暗的屋子，到了提香這兒就一下子變成了敞亮的屋子。那是一種何等的敞亮：光線充足、色彩豔麗、空氣明淨、人物活躍。提香對後世繪畫影響極大，所以有人感慨說：油畫從提香開始。
拉斐爾《基督顯聖》約1518年，木版油畫
接下來，我們具體聊提香的兩幅畫。從這兩幅畫可以看出提香的繪畫是如何從文藝復興盛期繼承發展過來的。一幅是《聖母昇天圖》，這幅畫創作於1518年，是提香早期的代表作之一。這幅畫繼承了文藝復興盛期繪畫的風格。首先在構圖上，人物從下至上，從信徒到聖母再到上帝，形成一個金字塔組合。聖母被安排在最引人注目的中間位置，最下面的信徒分散兩邊，兩個穿紅衣服的信徒像兩條腿穩穩地踏在地上。左右人物分佈均衡對稱。紅色均衡體現在上帝、聖母、信徒的衣服上。並用金色的光來區分天與地，凸顯上帝和聖母。整個畫面呈現出對稱均衡、主次分明、穩中有動、和諧統一的效果。用崇高、理性、完美、嚴整來概括最為恰當。這幅畫讓人想起拉斐爾的《基督顯聖》，兩者構圖何其相似，但仔細看，提香的《聖母昇天圖》無論從哪一方面都已走在了拉斐爾的前頭。
提香《聖母昇天》約1516，布面油畫
再來看《聖母、聖徒和佩薩羅家族成員》，這幅畫創作於1526年，是提香盛年時期的代表作品。此時提香的技法已臻爐火純青，完全超出了文藝復興的影響，別有一番洞天景緻。這幅畫的構圖以驚人的膽量打破了《聖母昇天圖》中的構圖方式，提香居然把聖母移出了固定不變的中景，安排在畫面右下方的廊柱上。而且畫面右下的人物多且較之畫面左下的人物位置偏高。雖然依然是三角形構圖，但左右在體量上、色彩上、明度上都不對稱，如果不做補救，畫面就呈現出偏重一方的感覺，這無疑是一種失敗的構圖。然而提香高超的技藝馬上解決了這一問題，他在畫的左面升起一杆紅色的旗幟，一下子將似乎傾側翻倒的畫面復歸原位，而且讓本不是故事焦點的人物成為視覺中心，大大拓展了畫面的空間和故事情節的容量。在這幅畫中，提香對構圖的平衡不僅體現在體量的分佈上，還體現在色彩上，他用左面紅色的旗幟和黃色的衣袍對應右面聖母白色的頭巾和紅色的衣裙，並與頭上的兩個小天使的亮色肌膚相呼應，使畫面看起來場面壯闊、秩序井然,、通透亮麗、和諧統一。
提香《皮薩羅家族的聖母》約1519年，布面油畫
在中國歷史上，文人藝術家受到皇帝寵幸的故事不勝枚舉。其中，唐朝天寶元年，玄宗皇帝為浪漫主義大詩人李白“降輦步迎”“親手調羹”的故事最為著名。不過，李白這個人恃才傲物，文人德性最為顯著。一次玄宗皇帝命他起草詔書，他卻“引足令高力士脫靴” 。而且經常“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而能與之媲美的則是遠在歐洲的大畫家提香，提香一次畫筆掉到地上，德意志羅馬帝國查理五世皇帝居然不聲不響彎腰給他撿起來，而且還不無謙虛地說：“就算世界上最偉大的皇帝凱撒，也應該這麼做。”嘖嘖！不是演戲勝似演戲，簡直讓人不敢相信。對比兩則故事，有異曲同工之妙，但不同之處是：李白因宮中人嫉恨，玄宗疏遠，在長安待不到兩年就黯然離開了；提香則恩遇日隆，查理五世皇帝不僅封他為帕拉蒂奴伯爵，還讓他成為自己唯一授權的肖像畫家。同為藝術家，命運何其相似而又何其不同。看來世上凡事不能比較，同樣的事情在不同的時間節點上，會產生不同的結果效應。其中奧妙值得玩味！
提香《巴科斯和阿里阿德涅》約1520年，布面油畫
前面說了好多提香的壞話，這裡稍作補救。雖然提香這個人遠遠趕不上提香這個藝術家的高度，但他的作品已足夠讓後人膜拜，正如張法中所說：“我認為提香是不是道德標兵並不重要，他是藝術家，畫出了流傳千古的作品就夠了。”是啊，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我們不能要求一個人什麼都會還什麼都好，如果春天真能永駐，世界將變得枯燥乏味。我們在這裡描述提香的過去，目的是給大家展示一個完整的提香形象。提香把美納入心田，通過他的哲學加以提煉，再把美轉化成生動的藝術，引導我們探索繪畫的可能性，才是本文關注的重點！
提香《拉努喬·法爾內塞》1514約年，布面油畫
提香《年輕的英國人》約1540年，布面油畫
提香《拿手套的男子》1522年，布面油畫
提香《烏爾比諾公爵夫人》約1536年，布面油畫
（參考文獻：[英]E.H.貢布里希《藝術的故事》、[美]亨利·托馬斯、戴娜莉·托馬斯《世界名畫家專》、張法中《看見藝術家》、楊琪《西方藝術史》、丁寧《西方美術史》、大衛·G.威爾金斯等《培生藝術史》）
配圖：來源網絡
20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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