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芳:黑虎

以下文章來源於朔州作家 ,作者宋清芳

朔州文化圈 | 宋清芳:黑虎

朔州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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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州文化圈 | 宋清芳:黑虎

總在忽然的記憶裡,出現一雙慈祥的眼,靜靜地看著我的每一天,心就會緊縮一下,黑虎,是你嗎?我永遠揮之不去的記憶和痛……

  那是屬於孩童的稚弱,讓我至此都不敢回想,每一次都是愛和疼的交織:它那麼漂亮,溫情默默,一身黑緞子的皮毛,象上過油一般亮著。毛茸茸的尾巴總會輕輕拍打我弱小的身體。上學的時候送我到門口,汪汪叫幾聲,輕輕的算作送行。直到我拐彎回首仍可以看到它清澈的目光,象一束時光包圍著我的成長。放學歸來,它溫柔地把爪子搭在我的雙肩,用溼潤粗糙的舌頭細細地舔著我笑臉上的汗珠。兒時幼稚的我也會常常用小手抹去它眼角的髒物,伸出舌頭舔舔它溫和溼潤的鼻子,然後說些自己以為的快樂和煩惱。有黑虎的童年是美好甜蜜的,在黑虎龐大矯健的身子骨前,沒有哪個調皮的男孩敢欺負我,而是為了討好黑虎,在我左左右右轉著。 

  星期天是快樂的,是我和黑虎的天下。我會帶著它到村南向陽的山坡上,在綠草地上打滾,唱兒歌,它也汪汪的叫著陪我跑在明媚的春光裡。很開心的上躥下跳,樣子很是滑稽!我會把山丹花紮成花環,戴在它的頸項。這時候它會羞澀的像個大男孩,舔著我髒兮兮的小臉,樂此不疲!那時候的快樂,簡單得像是每一個清晨睜開眼的舒坦和亮麗。童年裡有黑虎,就有了無盡的幸福……

  那是個陰雨天,一群打狗隊闖進我家,和母親叫嚷了一會,就要抓黑虎。(後來才明白,那個時候流行狂犬病,所以打狗是個行動)我當時不明白髮生了什麼,抱著黑虎的頭死死不肯放手,媽媽把我死拉硬拽到一邊,我開始號啕大哭。黑虎猛然躍起,它發怒了。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溫順的黑虎會如此強悍和英勇,它全身黑毛豎立,毛茸茸的尾巴因為那種氣勢膨脹了好幾倍。它開始決鬥,猛撲,狂吼,衝拿著棍棒的人們瘋狂的撕咬,抓捕。我捂著眼從手縫裡看到無數棍棒從黑虎的頭部,身體,狂亂的似密集的雨點落下。但黑虎依然強悍,依然威武像一頭雄獅。我看到有血一滴一滴滲入黃色的泥土,濺在磚牆上像極了開著的山丹花……

  我大哭,我嘶啞的嚎啕,但沒人顧及。忽然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猛然衝過無數棍棒的夾擊,試圖摟住黑虎,看看它傷在哪兒,問問它疼不疼。剎那間空氣似乎凝固了,棍棒在空中沒有落下,黑虎停止了反擊,哀鳴一聲,用滴血的舌頭觸了觸我滿是眼淚的小手……艱難的搖動了幾下受過重創的尾巴,一下,兩下……

  但我和黑虎的感情被利用的恰到好處,那夥人一擁而上,狂暴的推開我,用腳死死地踩住黑虎的頭,用粗重的繩子狠狠地捆住黑虎的四肢,拖到街頭十字路口旁的一根電杆上,高高吊起……

  黑虎出奇的沒再反抗,也沒再掙扎。我幼小的身子穿梭在人群中,一會跌倒一會爬起,我走不到電杆前,那裡有人圍著不讓進。我絕望的喊叫著:“黑虎……黑——黑虎……”只見它艱難地扭轉頭,從人群中搜尋到我的身影……我看到那麼慈祥,那麼溫情的目光撫摸過我的全身,在那個時刻,刻在我的眼底,心底,骨髓深處……

  我開始顫抖,不住的吶喊,反抗身邊阻礙我前進的殘忍的人群,但都無濟於事,沒有人顧及這樣一個小孩的傷心和絕望,無奈和憤怒,沒有人顧及這一份人與動物的感情,以及那條卑賤的生命……

  我到現在都在奇怪,黑虎為什麼不再叫,不再哀鳴和反抗?我知道它是清醒的,因為它的目光一刻也沒離開過我的臉,我分辨不清那裡有多少複雜的難以言表的感情?留戀?叮嚀?絕望?……但沒有了憤怒,那麼安靜,那麼安靜……

  我們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定格在我一年又一年老去的的生命裡…… 

  在黑虎被吞食的期間,我躲在一個角落,抱著黑虎的皮,任憑淚水橫流。媽媽還好心的端來幾塊黑虎的肉,說:“孩子,別難過,吃吧,沒辦法啊……”我扭過頭,扭過我的愛和恨,不住啜泣……  

  他們杯盤狼藉後,我找了個塑料袋,收拾起黑虎的骨頭,夕陽若血,孤單的我爬上山坡,在我和黑虎玩鬧過的草地挖了個坑,裡面墊上青青的草和很多的山丹花,把我的髒兮兮的手帕蓋在袋子上,埋葬了它。並且用嘴捱了挨那個小土堆……當母親焦急的呼喊劃破夜空的時候,我伏在小土堆上睡著了......

  直到現在,我都在後悔,我當時應該咽幾口黑虎的肉,好讓它忠實溫情的愛長進我的血液,我的生命裡!但我又無時不在安慰自己,黑虎,你的愛,我的愛不都一直在我的生命裡嗎?黑虎……


監製:張日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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