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首富、今日“佛系”陳天橋:為什麼人類需要改變大腦來適應技術?

昔日首富、今日“佛系”陳天橋:為什麼人類需要改變大腦來適應技術?


鈦媒體注:如果你對陳天橋的印象還是那個中國最年輕首富,史玉柱口中的“網遊教父”,現在你或許要調整一下認知了,他更接近於“中國版的比爾蓋茨或埃隆·馬斯克”。

在短暫的中國互聯網發展史中,陳天橋是少有在如日中天時急流勇退的人。離開企業之後,他個人在慈善和腦科學研究方面的全情投入,在中國企業家群體中更是罕見。

而陳天橋表示,這並非出於西方式基督教義的感召,而是來自東方佛教“眾生皆苦”的悲憫之心。

陳天橋為何年紀輕輕就退出商業世界、賣掉所有股份?對人生即苦的體認如何讓他一擲10億美元於神經科學研究?相比自建公司開發腦機接口的埃隆·馬斯克,陳天橋為什麼選擇了慈善的方式?他所開創的中國網遊行業被認為是“精神鴉片”,那麼他又是如何看待更容易讓人上癮的VR(虛擬現實)技術?

鈦媒體曾在文章《31歲就是中國首富,他為何如今成了中國最大的科技慈善家》中追溯陳天橋在腦科學研究領域的建樹。近日,撰稿人 Bryan Walsh 在 Mudium 發佈了對於陳天橋的長篇專訪。鈦媒體編譯後的 6000 字長文,帶你讀懂他鮮為人知的內心世界:

身著中下部有花型圖案的白色短袖襯衫,藍色休閒褲,加上一雙迷彩圖案的運動鞋——對面的陳天橋,很容易被人誤解為已經在享受退休生活了——當然並不僅僅是因為這身裝扮;陳天橋在1999年創立了網絡遊戲公司盛大網絡並在2004年成功讓公司上市,如果願意,他完全可以退休了。

作為中國第一位真正的互聯網巨頭,在在30歲時成為了億萬富翁之後,陳天橋消失了。

2010年,陳天橋和家人搬到了新加坡,完成了盛大網絡的私有化,同時賣掉了他所持有的盛大子公司的所有股份。他不是第一個年紀輕輕就退出,用餘生享用財富的互聯網億萬富翁,然而,這些並不是陳天橋退出商業世界的原因。

2005年左右,盛大正處於巔峰時期,陳天橋開始患上嚴重的焦慮症,對癌症的恐懼更加重了他的焦慮。“我記得有些夜晚醒來時,心臟砰砰砰地狂跳,”他說,“我意識到有可怕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 而唯一的解脫方法就是離開他創辦的公司。

在新加坡住了幾年後,他決定開始慈善事業,而且只專注於大腦方面的慈善。陳天橋撥出10億美元資助神經學方面的研究,包括投入1.15億美元創建加州理工學院陳天橋與克麗茜神經學研究所。這是有史以來對基礎科學研究最大的捐贈之一,陳天橋和妻子搬到了硅谷,以便監督他們捐款的使用。

陳天橋現在45歲,想要幫助焦慮症患者,這種病曾經讓他很痛苦。

“當我們決定做慈善時,重點放在如何解除這種痛苦上,”他說。但是他對更好地瞭解大腦所能解開的科學謎題也很感興趣,包括由此產生的商業機會(他的投資公司已經投資了幾十個先進的技術公司,對虛擬現實特別感興趣)。

在紐約上東區他們的新家裡,我們和他們夫妻進行了兩個多小時的交談。陳天橋談到了他的佛教信仰和大腦研究之間的聯繫,談到需要用科技解決這種聯繫所產生的問題,還談到了他對機器人暴動的擔憂。以下是我與陳天橋的對話(為清晰明瞭,以下對話經過了編輯和縮略,由鈦媒體編譯組編輯):

做慈善,我是聚焦於如何“減輕人生痛苦”

Bryan Walsh:創辦盛大公司讓你非常快就取得了不可思議的成功。但是你也說過在領導這家公司期間,開始感到巨大的壓力。在什麼時候這種壓力變得不可忍受?

陳天橋:1999年我創立了公司,大約有三年的時間,我們的精力完全在業務上。剩下的時間裡我一直在和壓力作鬥爭,即使在2008年公司股價達到歷史最高值,以及2009年盛大遊戲拆分上市,募集到了12億美元時。這很好,但我覺得有東西在我心裡積聚。當然克麗茜一直陪伴著我,對我幫助很大,但我還有10000名指望著我的員工。

我記得有一些夜晚,有一個早上,我的同事撥錯了電話號碼,把電話打給了我。我猛地醒來,心臟砰砰砰地狂跳。有一次在飛機上,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心臟病發作了。但那不是心臟病發作,而是驚恐發作。我意識到自己出問題了。

驚恐發作,甚至被診斷患有癌症之後,2010年我們決定換個新環境。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決定,我認為我的整個人生從此發生改變。

Bryan Walsh:離開自己創建的公司,這是一個困難的決定嗎?

陳天橋:當然。至少用了兩到三年,我們才在新加坡安定下來。我會去了解以前競爭者的動向,他們在我看來屬於二線公司。他們逐漸趕上來,佔據了我們的市場份額。你想要回去,儘管知道不應該這樣做。這是一種掙扎。我跟克麗茜聊了很多,她一直鼓勵我。她說大多數人只能爬過一座山,但你可以爬過兩座或三座。我可以選擇新的人生篇章。

很多人沉湎於他們過去的成功,認為這就是他們所能擁有的。我總是和我這一代的企業家說:你的人生不只是這家公司,放眼看,你會看到很多很多有趣的東西。但是你會看到很多人還是很掙扎,因為競爭,因為不同的壓力,他們的生活充滿了壓力。

Bryan Walsh:現在你是一位佛教徒。這是你做出的調整的一部分嗎?

陳天橋:坦率的說,之前我不太信宗教。克麗茜會和一些佛教大師聊一聊,我總說:“別浪費你的時間。”但當我36歲被診斷患有癌症時,我意識到佛陀說得真對。我很富有,擁有想要的一切,包括非常幸福的家庭。但為什麼我總是感到不快樂?為什麼我會驚恐發作?為什麼我總是不滿足?

佛陀說我們必須從內心尋找答案。事實上每個人都是在人世間受苦。這是佛陀的基本教義:人生即苦。很多人不相信。但是人生就是受苦,因為即使有快樂、有幸福、有豪宅,但有一天你會失去它們。最後你註定會死。你不得不體驗這種種痛苦,即使在你感到快樂的時候。所以我說,“佛陀是對的。”

在決定開始人生第二篇章,做慈善時,我們聚焦於如何減輕這些痛苦。

當我們做出這樣的選擇時,有人說:“不對,不對!你為什麼選擇痛苦?痛苦是症狀,你應該治療疾病,沒有疾病,就不會有痛苦。”我告訴他們:“不,疾病也是一種症狀。”疾病是死亡的症狀,疾病是通往死亡的道路。死亡是我們人生中唯一的疾病。我們不得不承認死亡是我們沒法治癒的疾病,即使在硅谷這種你可以大膽地認為能治癒死亡的地方。

我會了解這方面的發展。

儘管我不贊同他們的看法,但我尊重他們,我會給他們捐款。但是我們必須承認在可預見的未來,死亡是不可治癒的。無論什麼疾病導致死亡,最後的階段都會很充滿痛苦,恐懼、痛苦、未知。所以我認為治癒人生的痛苦是治癒死亡的最好方法。如果死亡沒有痛苦,那就像睡覺,不是嗎?治癒它的方法就是學會接受它。

所以我們認為死亡和痛苦應該是我們未來的關注點。後來我們見了很多科學家,到目前為止差不多300名。

神經科學是認識大腦的瓶頸

Bryan Walsh:你知道科學的焦點將會是神經學嗎?神經科學是一門明確的(科學)嗎?

陳天橋:不,我會講給你聽。神經科學是瞭解大腦的瓶頸。但這不是唯一的部分。我總是跟人們說,儘管我們的重點是神經科學,但我們對研究所的願景是打通所有與大腦和心理相關的不同學科,其中不僅包括神經科學,還有精神病學、心理學、社會科學、哲學、神學。我想把這些學科整合起來,但到目前為止我認為神經科學中存在瓶頸,因此我們在努力通過科學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我們有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方法。幾千年來我們在不斷探究:我們是誰?我們為什麼受苦?什麼是真正的幸福?什麼是意識?我認為自上而下的方法是來自宗教、哲學、社會學等學科的方法。幾千年前,哲學家就會問自己這些問題。沒人能阻止你思考這些。但是自上而下的方法存在一些問題,因為現代人會說,“證明給我看。”

是的,他們需要證據和數據。

“我要看到事實。”神經科學正是能提供事實的學科。讓我們以精神病學為例。到目前為止,精神病學的診斷主要依賴談話,依然很主觀。我問精神病科主任:“你什麼時候能安裝成像設備?你什麼時候能通過某種生物標誌物來診斷抑鬱症?”我認為自己有某種心理疾病,真的覺得自己有問題,大腦裡有某種化學物質或其他東西。例如,我會害怕坐飛機,雖然我是很理性的人,知道這是最安全的交通方式,但依然害怕。我服了藥之後,恐懼感突然消失了。這說明你可以通過科學方法發現所謂的恐懼、抑鬱症。但是神經科學似乎就此打住了。

神經科學是認識大腦的瓶頸。

我對此感到很失望。我們有多種方法診斷癌症,但到目前為止,我們對大腦和心智的認識還和50年前一樣。所以我認為是時候做些什麼了。

Bryan Walsh:為什麼採取慈善的方式?10億美元是很多錢。為什麼選擇做慈善,而不是投資?

陳天橋:我們研究了各種改善慈善投入的方法,但對於大腦和心智,我認為我們必須選擇非營利方式,因為我們對大腦缺乏基本的瞭解。這是瓶頸。所有的研究依然由大學或研究所實施,它們都是非營利組織。例如埃隆·馬斯克說,他想在大腦中嵌入芯片(通過他的創業公司Neuralink)。我和加州理工學院的神經學家談起這件事,他們說不可能,起碼還要50年。

我們認為我們的方式是謙卑的。我們想給予科學家基本的支持,想解決基本問題。我們不滿足於只是掙錢。

Bryan Walsh:陳天橋與克麗茜神經學研究所是否有令你們興奮的成果?

陳天橋:有的。例如在腦機界面中心,理查德·安德森能夠通過操控癱瘓病人的大腦模擬觸覺和感覺。病人某個部位以下沒有感覺。理查德刺激大腦中某些部分,病人會說:“哦,有人在胳肢我。”

這其實證明了我的一個假設,這個世界只存在於我們的知覺中。

Bryan Walsh:這個世界只存在於我們的知覺中?

陳天橋:這是另外一個哲學問題。這個世界是真實的還是虛擬的?我認為它是虛擬的。因為如果我們的眼睛具有像顯微鏡一樣的功能,顯微鏡肯定比我們的肉眼看得更真切,那麼當我看你時,看到的應該只是細胞中的原子。我可以看到空氣中有多少H2O分子,有多少氧原子在周圍飄浮。但是我們看到的是經過肉眼編輯的。那就是知覺。

另一位科學家,我們的研究所主任戴維·安德森,能操縱老鼠的情緒。當他打開一個按鈕,老鼠會變得很平靜。打開另一個按鈕,老鼠會突然打起架來。攻擊性是由一組神經元控制的。這是我的另一個假設——我們都是化學機器人。

未來我也許能戴上頭盔,下載某種能激活神經元的軟件——或許我可以為你創造一個世界。這是可能的。

Bryan Walsh:你認為那會是好事嗎?

陳天橋:我只是在談論事實,沒有好壞之分,沒有價值評判。當然,好壞之分很重要。不過現在我只是想告訴你未來科技會多強大,尤其是神經學的技術。

如果不瞭解自己的智能,你就無法創造出人工智能

Bryan Walsh:你認為會發展到什麼程度?20年後,隨著科技的發展,人類會有怎樣的改變?

陳天橋:我認為科技已經發展到了極限。為了滿足大腦,我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來改變外部世界。如果想更進一步,我們需要了解我們的內部世界。因此下個階段是黑入大腦,只有這樣,你才能顯著提升滿足感和幸福感。

人們談到第四次工業革命,很多人說那會是人工智能。但是我認為這太狹窄了,人工智能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我認為第四次工業革命應該是認知科學。如果不瞭解自己的智能,你就無法創造出人工智能——高水平的人工智能。我認為目前的人工智能不是真正的智能。

Bryan Walsh:目前製造人工智能的方法基於儘可能多地收集和挖掘數據。但是這不是人類認知的工作原理,這就像他們已經不試圖讓人工智能模仿人腦了。不模仿人腦是否是個錯誤?

陳天橋:人工智能取得了很多成功,比如機器學習和深度學習,沒人能否認,但我們不應該滿足於此。我總是用我兩歲兒子來舉例。他可以在街上認出叔叔或阿姨。他不會叫錯。但是計算機必須經過數百萬次的訓練才能分辨“這是小貓,這是餅乾”。

目前我們只教給機器一種價值陳述:效率。機器會達到效率最高。機器永遠知道如何快速地找到最佳方法。但是如果由機器來管理世界,它一定會說:“殺死所有老人、病人,因為他們浪費資源。”所以我們應該把公平和同情教給機器。但是如果我們不知道如何定義它們,又怎麼能這樣做呢?

回到精神病學,我們基於主觀的談話來做診斷,如何把這種經驗傳遞給機器?

Bryan Walsh:有人擔心人工智能會成為一種存在風險。你擔心機器人取代人類嗎?

陳天橋:我認為存在兩類威脅。一類是機器人奪走人類的工作。我不認為這是個重大的威脅。技術會為人類創造新的工作。可能會有些痛苦,人們需要時間接受教育或培訓,但人類具有適應性。

第二類是他們會發展出意識,超越我們。理論上存在這種可能性。在計算方面,它們已經比我們快得多了,但依然沒有意識。其中一定存在我們所不知的神秘事情。它們就像沒有適當軟件的計算機。

有人說機器有機器權,就像人有人權。它們有權變得更聰明。我們不應該把我們的價值體系強加給機器。也許有一天機器會有自我意識,它們應該有自己的權利。我想,是的,也許。但那會是個新物種。我們為什麼要不嫌麻煩地創造一個新物種?還有那麼多的人類在受苦,在捱餓,地球上還有很多物種瀕臨滅絕。為什麼要創造新的物種?我認為目前圍繞這個主題的爭論非常混亂。

Bryan Walsh:你已經涉及了大腦和神經科學方面的風險投資。你在這些領域中的哪些地方看到了成長?是製藥嗎?是腦機連接嗎?

陳天橋:正如我說過的,這關係到基礎研究。這是好奇心驅動的。我們在尋找真相。但是隨著獲得了基礎研究的發現,我認為它能夠滿足所有人類的三個需求。我們把第一個需求稱為大腦治療——應對增長迅速的心理疾病,我認為這將是未來的巨大挑戰。不只是心理疾病,還有神經退行性疾病。我們都會變老,某一天你一定會得上阿茨海默病、帕金森氏病或其他這類疾病。

抑鬱症已經成為了首要疾病。我認為我們的研究對此會非常有幫助。我相信在接下來的10到20年,基礎研究在這方面會做出很大貢獻。

下個階段是黑入大腦,只有這樣,你才能顯著提升滿足感和幸福感。

我們把第二個需求稱為大腦發展。我認為如果我們真想造福人類,我們必須瞭解我們自己,然後給世界、給汽車、給房子、給一切賦予目的,這樣世界就能讀懂你的心思,知道你想要什麼,你在讓世界滿足你。黑入你自己,通過基因編輯改變你的身體。我認為這些是未來的殺手級應用。

第三個需求是我們的終極願景。我們試圖回答這類宏大的問題,比如什麼是意識?我們是誰?什麼是真實的,什麼是虛擬的?這種討論似乎太學術了,但它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我認為對很多人都很重要。幾千年來,這些問題是整個人類提出的終極問題。我們這代人也許有幸能找到答案。

我們不得不改變大腦來適應技術

Bryan Walsh:你談到了抑鬱症。我們看到自殺率在增長,你認為為什麼會這樣?

陳天橋:我認為原因在於技術。技術發展得太快了,讓很多人無法接受。

Bryan Walsh:你所謂的技術指的是什麼?

陳天橋:你手裡拿著手機,可以聯繫任何人。10年或20年前需要一個月完成的事情,現在你可以在一分鐘內做完,這就是我們現在的生活節奏。但是我認為,人的聯繫能力有極限,你並不知道如何應對這些關係,應對這種信息的速度。太多的信息湧入你的大腦,大腦不得不判斷是或否,因為在技術的幫助下,越來越多的人可以發表自己的觀點。很多不同的觀點湧入你的大腦,你不得不判斷你喜歡什麼,想要什麼。

舉個例子,我說“你跑得太快了,我追不上你,想讓你停下來”,一句話就是“我想阻止你”;但技術就是如此,我們阻止不了。

Bryan Walsh:你不能消滅技術。

陳天橋:是的,你沒法這麼做。所以我們用技術解決技術產生的問題。這就是為什麼研究大腦的認知科學很重要的原因。人們會說,“哦,某個瘋子按下核彈的按鈕,世界就消失了”;或者還有人說:“這就是技術啊”......

但我們想知道的是,那個人為什麼會按下按鈕?

如果技術無法改變,那看起來我們不得不改變大腦來適應技術。我不知道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但我認為我們對大腦的瞭解越多,越能更好地緩解這些心理疾病。

Bryan Walsh:你是否認為我們未來會超越只是治療明確的心理疾病和抑鬱症,而轉向主動塑造大腦,使我們變得聰明,更有意志力?這是人類的方向嗎?

陳天橋:我不知道。很難說什麼是正常的,什麼是異常的。比方你會說——“也許有一天技術足夠好了,我們可以將不正常的大腦調整到正常狀態”。但問題是——

什麼是正常?即使現在所謂的正常人對同一件事情也持有很多不同的看法。

但是有了對大腦更多的瞭解,我們至少能通過減少人人都認為錯誤的行為來減少對社會的損害。比如自殺或恐怖主義,我們可以減少這類事情。但是在一個正常的社會里,很難所有人都得到改善,因為我們需要保持大腦的靈活性和多樣性。

例如韓國非常擅長整形手術。所以漂亮的女人看起來都一樣。這是我們想要的嗎?這關係到價值判斷,在我看來,保持多樣性更好。

但是有了對大腦更多的瞭解,我們至少能通過減少人人都認為錯誤的行為來減少對社會的損害。

即使虛擬現實更讓人上癮,也應該繼續發展

Bryan Walsh:你提到你對虛擬現實(VR)感興趣。作為從數字娛樂上賺取了大量財富的人,你認為它對未來有什麼影響?

陳天橋:我總說虛擬現實的終極版本是做夢。大腦足夠強大,所創造的虛擬現實能夠模仿真實的聲音和感覺。這很神奇。

所以我想我們為什麼要用谷歌頭盔。我們對大腦的瞭解那麼少。如果我們可以操縱大腦,繼續我們的夢境,那會怎樣?當我從美夢中醒來,總會感到失望。如果我能繼續夜晚的夢,那會怎麼樣?如果你能讓夢延續,那會是一個巨大的產業。我總說它是娛樂產業的終結者。

我問過很多科學家,包括我研究所裡的科學家,他們是否能模擬感覺。目前我們只能模擬聲音和視覺畫面。如果你能感覺到,那麼大腦可以模擬一切。所以我認為虛擬現實的終極版本會來自大腦本身。它足夠強大。

Bryan Walsh:我們已經討論過技術對快樂的影響。如果我們可以用虛擬現實做到那些,是否有可能會讓情況變得更糟糕?

陳天橋:我認為只是趨勢的加強,不會有很大改變。例如,在我小的時候,中國改革開放,大量香港和美國的電影被引入。這打開了一個新世界。我還是個好孩子。只有一次,我想找時間去朋友家看電影,被我媽媽批評了。她說:“你為什麼要看那些東西?它們會讓你上癮,它們會讓你這個那個……電視劇、電影會讓你學壞。你會不學習,不工作。”結果我那一代,人人都做一樣的事情。我創立盛大之後,我用戶的父母每天都會批評我,說我們的產品讓人上癮。

我認為如果技術能實現更生動逼真,這種趨勢會被加強。你總會發現有人對數字娛樂上癮,就像藥物上癮。藥物的作用很強,它可以控制你的大腦,讓你覺得愉悅。如果數字娛樂具有和藥物一樣的效果,我們的政府早就會訂立相關的監管規定 。我認為應該繼續發展,即使虛擬現實產生了更讓人上癮的東西,我們也可以把藥物規範作為標杆,我認為虛擬現實是可以被調控的。

Bryan Walsh:最後,你對技術和大腦的發展方向是否樂觀?你是否認為我們能讓自己變得更健康、更快樂?

陳天橋:我沒法回答這些問題。這就是為什麼我有一點悲觀的原因。我認為技術製造了很多問題。我所能做的就是用科學方法減輕技術可能造成的不良後果。如果我們不那樣做,技術會導致非常糟糕的結果。

我給美國大學捐錢遭到了中國媒體的批評。但是我認為目前的爭論或衝突不在一個國家與另一個國家之間。這是整個人類的問題。 (本文首發Mudium,作者/Bryan Walsh,編譯/Cathy,編輯/張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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