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康衝 侯麗娟
長湖，一個賦有詩意的地方，這裡桑之沃若，一望無際的桑海，翠綠了生命之歌雀躍的春天；
長湖，一個恬靜的村莊，這裡依山聽月，響水疊春，祖輩們在“聽著時光枕水眠”中酣然入夢。
十年前的866工程我去過一次長湖，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印象。昨天，板橋鎮的宣傳委員在電話中約我去長湖採訪一個立三等功的現役家庭的先進事蹟，我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了。
次日早晨8:30分，鎮上韓委員開著車來接我，路上我唯恐若沒有采擷到好的素材，豈不辜負了那麼一個美好的地名和鎮領導的一片苦心。
9點鐘我們到達長湖村委會，天氣有點寒冷，村幹部們用火盆架了一個慄炭火，我們一行的幾個人圍在火籠邊，一邊烤火一邊與被採訪對象——村婦女主任方美芯聊起她家的往事。
一
其實，開始我也沒有注意到坐在我對面的就是採訪對象，當得知時與她交流起來就更加親切，沒有任何拘束感，隨著交流的深入，一個農村普通家庭的感人故事，就慢慢凸現出來……
1988年，芳華鎮乘民村20歲的方美芯與板橋鎮長湖村蘇家灣自然村的汪谷建組成一個小家庭，婚後夫妻倆勤勞善良、相親相愛，共同為家庭生活奔忙著，在家中耕種承包的責任田，勉強能養家餬口，眼看著兩個兒子一天天地長大，方美芯倆口子有時候晝夜難眠，住在祖上留下的老房子，雖說能避風擋雨，但心中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丈夫說，你在家把兩個老人和兩個孩子照管好，我還是要想辦法出去打點工，苦點錢，以後兩個孩子大點才有讀書的學費，一家六口人僅靠那幾畝地，也不是長遠之計。於是，在耕種好那幾畝責任田的空閒時期，丈夫汪谷建就跟著小的基建隊去拌沙漿、挑磚、砌牆，苦一點累一點，一天還有十多元的收入，日子就這樣勉勉強強地度過。
方美芯的兩個兒子相差兩歲，讀書時兩個小傢伙只相差一個級，小學是在本村讀，初中是在鎮五中，高中是在陸良一中，學習上你追我趕，彼此都把學校發的獎狀貼在自己的家中，讓父母看看究竟是誰的獎狀多，把老房子的一堵牆基本都貼滿，每當看到兒子們的這些獎狀時，方美芯與丈夫都會露出微笑，頓覺一天的勞累消失了。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了兩個兒子的前途，再苦再累也值得。
小兒子汪兵全天生就善解父母的一片苦心，每逢星期六都雷打不動地跟著父母勞動，從小就從勞動中體驗和品味“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農村艱苦生活，增強學習的內在動力。母親方美芯也常常教育兩個孩子，說哪個不好好讀書，哪個就來耕種家裡的這些責任田。為此，哥哥說，這些責任田給弟弟，弟弟說，這些責任田給哥哥。每當看到這一幕，做父母的都會不知不覺逗了笑起來，是啊！供一個大學生還不怎麼吃力，若兩個都考起大學來，怎麼辦？手心手臂都是肉，不可能不給那個去讀，何況兩個只相差一年，根本沒有喘息的餘地。每當想起這個繞不過去的擺在面前的客觀實際情況，方美芯和丈夫瞬間就覺得千鈞的重擔壓在肩上……
二
再回首，歲月的滄桑寫滿了凝重的雙目。說起當年記憶裡揮之不去的往事，方美芯眼中噙著不易覺察的若隱若現的淚花，不知道那是苦澀還是喜悅，其實淚水浸泡的歲月，更有味道！
丈夫汪谷建作為一家人的頂樑柱，深感自己肩上的擔子有多重多沉，不論是颳風下雨，還是風雪交加，他都在深深淺淺的時光裡吃力地行走，哪樣活計能多苦點錢，他就去幹哪樣。2006年他去大莫古鎮甘和村採石廠炸石頭，手一次次磨出了血泡，咬緊牙關繼續苦幹，來外面打工都是計件，不多幹點活計，老闆臉色難看，自己的收入微薄。由於夜日繼日地苦幹和實幹，瘦弱的身體支撐不了重壓，汪谷建從採石廠15米的高空中摔下來，當場不省人亊，送到縣醫院急診搶救為顱腦骨折，回家慢慢休養康復。經過這麼一折騰，家中多年來存的幾千元錢已全部用在治療汪谷建身上，還欠了一些外帳。這一年的春節，已到了揭不開鍋的地步，方美芯去孃家走了一趟，跟老父老母敘敘家長，好多次想跟父母開口借點錢，又好多次把話咽回去，父母含莘茹苦了一輩子，手上也沒有積蓄，何況父母跟哥嫂們一齊吃住，也是有難言之隱，所以方美芯就沒有提借錢的事。當晚吃過晚飯要從孃家返回，老父親把牽掛的小女兒送到村口，悄悄地給了160元錢，方美芯接過這錢，眼淚一下子流出來了，滴滴落在回家的路上，人世間的酸甜苦辣，百味雜陳鐫刻在這個年味上，她從內心深處感恩這份濃濃的親情，也正是有了這160元錢，兩個兒子買了新衣裳，歡歡喜喜地過了一個一生都難於忘記的“年”！
家中身陷逆境的窘迫，小兒子汪兵全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在鎮五中讀初中時，每個星期母親給他十五元錢的生活費都會有節餘，甚至還會買些軟點的糕點回來給奶奶，方美芯心中有些疑惑，隨後與班主任聯繫，才知道小兒子在學校每天中午都不吃飯，餓了、渴了、喝點自來水充飢，聽後方美芯心頭一酸，到學校一把摟過兒子說，兒呀，你現在正是吃長飯的時候，你何必自己苛刻自己，今後，你必須每餐都吃，你不吃是變相地折磨父母。兒子點點頭告訴母親，回去吧！我會的！方美芯千囑咐萬叮嚀後含淚回去。
三
時光荏苒，轉眼大兒子就面臨高考，被大連工商學院錄取，貸了8000元的助學貸款。次年，小兒子汪兵全高考理科626分，方美芯家倆口子喜憂參半，喜的是小兒子非常爭氣，考了那麼好的分數，上了重點大學的分數線，給父母交上了一份圓滿的答卷，憂的是大兒子頭年的學費還是助學貸款，小兒子又面臨著一筆即將邁入大學的費用，為此，方美芯倆口子愁上加愁，在外人羨慕的眼神中經常有一絲絲微笑中的苦澀，這種苦澀是甜中有酸，酸中有甜。為了給小兒子提前準備學費，作為父親的汪谷建從親戚朋友家跑了多次，無奈這些親戚朋友家也是經濟不太寬裕，這一切的一切，都被小兒子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主動跟父母商量，告訴父母不要為他的學費去操心，母親撫摸著兒子的頭說，我們不操心，到時候怎麼去讀大學。兒子說，我報考軍校，不要一分錢的學費，吃穿不用出錢，國家每個月還給幾百元的生活補助。父親說，兒子，你就不要來寬我們的心了，我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你讀大學。兒子說，真的，我已報考軍校。
填報高考志願時，汪兵全毅然決然地報考了軍校，體檢時母親陪著他去縣醫院體檢，晚上回家方美芯跟丈夫說，你還是要想辦法找點錢，讀軍校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我們這些農家子弟不一定能夠被錄取。丈夫說，我看這個小傢伙還是有希望被軍校錄取，他從小就喜歡舞槍弄棒，不信，你去翻翻他小時候照的那些照片，都扛著一把玩具槍。一句話把妻子逗了笑起來，都在心中祈禱小兒子能夠被軍校錄取。
上帝還是眷念這些勤勞善良的人家，汪兵全被國防科技大學錄取，當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時，老倆口激動得一夜都沒有睡著覺，半夜都起來左摸摸右摸摸那燙金的還散發著油墨香味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壓在心頭的一塊“愁學費”的大石頭終於搬走了。
送小兒子去湖南上大學臨別的那天晚上，父親對兒子語重心長地說，軍校與其他院校不同，你要咬緊牙關，那怕褪幾層皮也要軍事訓練過關，學業要有長進，你能考上這樣的學校，實現了家族幾代人的夢想，這是家鄉人們的榮光，更是家庭道德積澱的風光，軍校是鑄就剛強意志的爐膛，你小子要給我好好地珍惜。兒子說，放心吧！爹，我不會給你丟臉！
四
四年的軍校生涯，錘鍊了汪兵全的體魄和毅志，也豐富了他的人生閱歷，在校期間，他刻苦學習專業知識，用當代軍人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圓滿地完成了各科學業，同時保持勤儉的傳統美德，省吃儉用給高他一級在大連讀大學的哥哥分別寄了800元和1000元，減輕了一些家庭負擔。
汪兵全軍校畢業後分配到浙江某連隊，接連立下3次3等功，2019年3月又在安徽某營隊立下三等功，部隊參謀長、縣人武部部長親自將喜報送到方美芯夫妻倆手中，誇讚汪兵全是一個非常優秀的軍人，這是全家人的光榮，也是全村人的驕傲。
聽風，聽雨，不同的心境能聽出不同的空谷幽蘭，一張張喜報的背後折射出“人間正道是滄桑”的歲月靜好……
——自古忠孝兩難全。當他聽說80多歲的奶奶去世時，眼淚一下子流出來，汪兵全只能向著雲南的方向跪叩，不孝的孫子不能為您守孝送終，祈禱“奶奶一路走好，天堂中有一雙明亮的眼晴”。是啊，汪兵全從小跟失明的奶奶有很深的感情，上初中高中時，奶奶經常會把面前襟的衣服翻起，掏出用手帕包了幾層的快快錢、角角錢給孫子，自己從來捨不得花一分一釐，每次汪兵全從奶奶手中接過錢時，都會鼻子一酸。如今，剛到部隊工作兩年，還來不及報答奶奶的舔犢之情，奶奶就離開人間，怎不叫他悲痛萬分；
——明月千里寄思念。汪兵全把父母含辛茹苦的養育之恩，鐫刻在心靈的石碑上。在部隊工作後，他會經常從網上購買全自動洗衣機、冰箱、電飯煲、取暖器等等家庭生活用品寄給父母，每次收到這些東西，母親都會告訴他，你用錢的地方很多，以後就不要亂花錢買這些東西。方美芯何嘗不思念兒子，剛開始的時候，會打兒子的電話，隨時都處在關機狀態，為此，被丈夫抱怨，兒子的電話你不要亂打，方美芯委曲地說，我想兒子了，想聽聽他聲音，這點要求不高嘛！丈夫說，你今後不準主動打電話給兒子，若實在想兒子，就瞧瞧他的照片。所以，有事無事方美芯都會把全家福和喜報裝的鏡框擦得亮堂堂地。每次，當接到兒子打來的電話時，方美芯的心情心久久不能平靜，有時激動地一夜都睡不著，跟丈夫聊兒子小時候的事，聊著，聊著，就進入夢鄉。夢裡夢外都是兒子汪兵全的聲音，昨天又聽到了：“媽，我們隔離解除了，明天就回到崗位上，你們不要擔心”，接到兒子從2000公里之外打回的電話後，方美芯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小兒子汪兵全今年春節回家探親，誰知一場來勢洶洶的疫情打破了節日的歡喜，在和父母短暫相聚後，汪兵全決定提前返程，迴歸部隊成為一名“戰疫”隊員。臨走前一天，兒子包了許多餃子放冰箱，還把父母的鞋子都洗乾淨，晾曬好。方美芯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強忍住淚水，把兒子送上車，心中除了不捨，還多了一份幸福和驕傲！
長湖的水，青溜溜的，盈盈晃動著生命中的光華和苦澀；
蘇家灣的情，長悠悠的，樸素的就象外婆味道一樣，回味悠長。
透過汪兵全、方美芯眸子中的湖水，我看到了夢想與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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