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文壇“老炮兒”

陝西文壇三駕馬車路遙、陳忠實、賈平凹可為老炮兒?


這三個人,性格不同,樣貌迥異,各自開創一個門派,放在一起看,讓人想不通,覺得水土的確很奇妙,造化了不可違抗的使命。三人之中,路遙去世最早,陳忠實年齡最長,賈平凹名氣最響。


按照地理,陝西分為陝北、關中和陝南。陝北是路遙的,陝南是賈平凹的,關中是陳忠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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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中路遙出名最早,去逝的也早,不到42歲就去世了。


無可救藥地愛上文學的路遙自幼貧窮,當了作家以後亦然,成名以後也還窮困。1982年中篇小說《人生》獲得全國第二屆優秀中篇小說獎後,到北京領獎的路費還是從當時在《陝西日報》當記者的四弟王天樂那裡借的。後來他又寫了百萬字的長篇鉅著《平凡的世界》,並獲得了第三屆茅盾文學獎。不要以為路遙這時候就有錢了。路遙曾對朋友說:《平凡的世界》那點稿費,還不夠他那幾年抽菸的錢。茅盾文學獎的獎金,除了應酬文學界的朋友,就是用來還債。當時去北京領獎,還是沒有路費。從朋友那裡借到路費後,路遙一想還是不夠,因為獲獎了,到北京要請朋友吃飯,還要買100套《平凡的世界》送人。就只好再向弟弟開口,讓他再想想辦法。王天樂答應借錢後在電話中對路遙說:今後再也不要獲什麼獎了,如果你拿了諾貝爾獎,我找不來外匯!路遙聽了,在電話那頭只說了一句話:日他媽的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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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發表以後,路遙的生活完全亂了套。無數的信件從全國四面八方蜂擁而來,來信的內容五花八門。除過談論閱讀小說後的感想和種種生活問題文學問題,許多人還把路遙當成了掌握人生奧妙的“導師”,紛紛寫信求教:“人應該怎樣生活”。更有一些遭受挫折的失意青年,規定路遙必須趕幾月幾日前寫信開導他們,否則就要死給他看。


《人生》奠定了路遙在陝西文學界的地位。但是成名後的路遙一直過得很拮据。為了賺錢,路遙想了很多辦法,1992年夏天,西安颳起股票熱,路遙也拿了家裡僅有的現款去排隊買股票,路遙在住院的時候還對朋友說:“我現在是有股票的人啦,我買了某某公司的股票……”實際上,他只不過買了總值2500元的股票。


路遙對前來看望他的朋友張曉光求助,路遙說:“我實在窮得可怕,你認識那麼多企業家,能不能幫我找一個經理廠長,我給人家寫篇報告文學,給我掙幾個錢。張曉光問他寫一篇報告文學要多少錢,路遙伸出五個手指:“5000吧!張曉光後來幫路遙聯繫了一個企業家,這也是路遙惟一一次賣自己的名字,那篇文章剛發表,路遙就病倒了,而且再也沒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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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了路遙再說說文壇另一老炮兒陳忠實。


陳忠實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已經發表了100多萬字的作品。他自己說:大小也算個作家了。這時路遙因《人生》、《平凡的世界》早已成名。慕名來訪者特別多。因為這個原因,陳忠實發現他在省作協的大院裡,成了一個“指路的”:


在作協的院子裡和門口,不斷碰到有人來問:同志,這是作協吧?


陳答:對!


來人於是再問:路遙在哪兒?


陳指示路遙的辦公室:噢,在那兒。


這樣問路的,一天能遇見七八個。


陳忠實待不住了。他想:我也是個男人,是個作家,現在在作協卻成了一個指路的。於是捲起鋪蓋卷,回到農村,每天一早起來寫,寫滿三千字,然後找人聊天、下棋,或幹農活兒。


幾年後,他把一捆寫滿字的紙提著,對老婆說:“我五年就弄下了這,現在我把它提上進城去。成了,接你們娘們進城住高樓:不成,一把火燒了,我回來跟你養雞。”


——這就是小說《白鹿原》誕生的經過。


2008年,一位和陳忠實交情不錯的知名媒體人多次聯繫陳忠實,希望他為陝西一位聲望顯赫的企業家撰寫傳記。陳忠實拒絕了,“我告訴你!香港有一個排名第三的企業家,排名第三大不?名字我就不說出來了。香港這個老闆口氣更大,人家讓我寫傳記,稿費數字是讓我在支票上隨意填寫,你說,這事咋能弄不?”


1991年,陝西省在醞釀省文聯和省作協領導時,決定讓陳忠實擔任省文聯黨組書記。當時他正在鄉下寫《白鹿原》,當上面談話要求他上任時,他急了,連續兩次寫信給省委主管領導,說《白鹿原》正寫到關鍵處,如果去文聯會耽誤寫作,這個官還是讓別人去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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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那位領導見到他,勸道:“還是去文聯吧,省作協已安排了其他人。”陳忠實說:“在作協能專心寫作,為啥非讓我幹不願乾的事呢?”那位領導不悅地說:“這是定了的事,你要服從組織決定!”陳忠實犟勁上來了:“我不去會開除黨籍和不讓寫作了嗎?”領導說:“那倒不至於。”陳忠實笑了:“那我不去文聯,也不在作協擔任職務!”領導自語道:“不可理喻。”


據說當年中國作協開會陳忠實全票當選中國作協主席,陳忠實卻三番五次推脫,最終拋下一句:“我就離不開長安這碗燃面。”

順便說一個插曲,2003年10月8日上午9:15分,在震天的威風鑼鼓聲中,一代宗師金庸和“巴蜀鬼才”魏明倫、“北大醉俠”孔慶東、大導演張紀中、名編劇楊爭光四大人物集結一起進行華山論劍。在當天的招待晚宴上,本來和省上領導一桌的金庸突然離席來到了陳忠實的一桌上,並對於陳忠實《白鹿原》中對於“地主”的歌頌讚賞有加,陳忠實貼耳低聲說:你讀懂了《白鹿原》。


三人中賈平凹年齡最小,名氣最響,爭議最大。


十多年前,一位來自南方的女記者採訪賈平凹,見他滿頭烏髮已被禿頂所取代,便為他嘔心瀝血寫作使青春不再而感傷。賈平凹“安慰”她說:“富礦山上不長草嘛。你長髮飄飄是女性象徵,我謝頂也有諸多好處,如省去了洗理費,也無小辮子可抓,有蝨子還可一眼看到,還不會被削髮為民,即使憤怒起來也無發衝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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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禿頂還有這麼多學問,那位女記者突然想起《阿Q正傳》中的名言:“和尚動得,我動不得?”便想伸手去摸賈平凹的頭,賈平凹連忙嚴肅起來:“禿頂男人的高貴在於這顆頭只許看,不許摸!”


多年前,莫言和賈平凹還不相識,莫言發電報要求賈平凹去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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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人家都不認識你,怎麼會憑一封電報來接你。當時的莫言想想也是如此,便就此作罷。結果,莫言後來才得知,賈平凹真的騎著自行車去接他,舉著一個皮包,上面寫著大大的“莫言”二字。提及此事,莫言與賈平凹相視而笑。


三毛去世前床頭放著賈平凹的《賈平凹散文自選集》。三毛去世後的第11天,賈平凹收到了三毛生前寫的最後一封信。媒體興奮起來了。媒體一興奮,什麼八卦消息都出來,以訛傳訛,弄“賈”成真,曝出賈平凹和三毛的驚世戀情。記者採訪賈平凹瞭解原委,家十分詫異,帶著濃重的陝西口音不滿地說:“我們面都沒見過,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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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提到三毛,賈平凹的心裡,很不好受。兩個投緣之人,沒來得及見上一面就陰陽兩隔,確實是一件令人痛惜的事情。

  

之前賈平凹並不知道三毛對他的書感興趣。在杭州開會,三毛碰到西安作家孫聰,三毛說喜歡賈平凹的小說:“他用詞很怪,可很有味,每次看完我都要流淚,眼睛都要看瞎了。”並說,明後年,她要以私人名義去西安,問問平凹願不願給她借一輛舊自行車,陪她到商州走動。說她在大陸幾個城市尋找平凹別的作品,但沒尋到,希望平凹寄她幾本,她一定將書錢郵來。三毛還開玩笑地對孫聰說:“我去找平凹,他太太不會吃醋吧?”臨分手時請孫聰送一張三毛的名片給平凹,上邊用鋼筆寫道:“平凹先生,您的忠實讀者三毛。”

  

賈平凹聽了孫聰的話,便包紮了4本書去郵局,且給三毛寫了信,說盼望她明年來西安,只要她肯冒險,不怕苦,不怕狼,能吃下粗飯,敢不衛生,他就和她一塊騎舊車子去一般人不去的地方逛逛,吃地方小吃,看地方戲曲,參加婚喪嫁娶的活動,瞭解社會最基層的小事。


三毛去世之前床頭放著的《賈平凹散文自選集》就是那次寄過去的。信寄出後,賈平凹就盼著回信,盼了20天,等來的卻是三毛自殺的噩耗。2000年底,賈平凹曾到鳴沙山的三毛衣冠冢,點上三支香菸,以煙代香,祭奠三毛。在賈平凹的眼中,“三毛是個真實的人,一個了不起的優秀作家”。


賈平凹的“吝嗇”是出了名的。


孔明曾寫過一篇《平凹請吃記》,備述平凹請孔明等四位友人吃羊肉泡饃的經過,其中一個細節是:大家到賈府為次日南下江蘇的平凹送行,相談甚歡,不覺已到晚飯時分,便嚷著要一同下館子,但主人卻沒有掏腰包的意思,最後的解決辦法是“抓鬮”!結果平凹“在劫難逃”地抓到了那個紙團兒,只好破費了一回。平凹的“嗇氣”由此可見一斑。


三十年前後,有一家刊物給賈平凹發了兩千元的稿費,賈平凹第一次得到這麼多稿費,心裡高興,當然也緊張,緊張的原因是擔心領取這些錢的安全,於是在當時的一天早上去西安鐘樓郵局取錢的時候,便約了同事的他一起去陪護。接過櫃檯業務員遞過手的兩沓子,清一色的當時最大面值的拾元鈔票,賈平凹拿在手上數了一遍又一遍,幾乎是數了一個上午的時間都沒有數清楚,一會兒不是多了幾張,就是一會兒又少了幾張。最後沒有辦法,他陪同賈平凹把錢拿到隔壁的銀行存款時,說了這個情況,銀行的業務員說,你從隔壁那邊取了,直接拿到這裡來存,還用數什麼,這個時候賈平凹才突然明白,自己幹了一個上午的傻事。倆人就哈哈。此後賈平凹的存取稿費事宜就交給了老婆打理。


在西安,向賈平凹索字者甚多,也許是不勝其擾,賈平凹在1995年底就曾經寫過一幅“潤格告示”。告示雲:“凡索字者,每幅千元。否則,免開尊口。拒赴堂會,望合作。”1996年,賈平凹又精裱告示一則於大廳:


“自古字畫賣錢,我當然開價,去年每幅字千元,每張畫一千五,今年人老筆亦老,米漲價字畫價也漲,官也罷民也罷,男也罷女也罷,認錢不認官,看人不看性。一手交錢,一手拿貨,對誰都好,對你會更好。你捨不得錢,我捨不得墨,對誰也好,對我尤其好。生人熟人都是客,成交不成交請喝茶。”


這三人,可真為文壇老炮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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