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她究竟是個怎麼的人?

雷敬瀚對現代生活適應良好,除了不大出門這一點之外,他幾乎活得像個現代人,得心應手地使用著現代器具,有一天沈喬茵回到家,發現他正一邊戴著耳機聽音樂,一邊玩計算機遊戲,而他選的音樂居然是西洋重金屬音樂。

“你能接受這種音樂?”沈喬茵的吃驚實在是言語所無法形容的。

“不錯啊,挺能提振精神的……”雷敬瀚果然一副十分欣賞的口吻。

沈喬茵還發現他喜歡的電視節目,電影,遊戲,亦多是些科幻,超現實類,她對此人的適應能力,深深覺得歎為觀止。

她認為不方便讓雷敬瀚接電話,反正太難對人解釋他的身份和來歷,乾脆隱瞞不提,因此她隨時都是開著電話錄音機,而雷敬瀚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聽到了不少她的私生活,有些人打電話來借錢,有些約她出去喝酒玩樂,還有一些問她何時才再辦Party……那些事情讓雷敬瀚光聽都覺得無聊,她的朋友顯然都是些公子哥,大小姐的居多,老是跟這些人在一起,也難怪她老是不能走上正途,他真應該好好跟她談一談。

他看著沈喬茵從圖書館借來的一些歷史書籍,又聽見電話響了二聲,直接跳到電話錄音機,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沈吟了一會兒之後,開始留言。

“喬茵啊,我是爸,我知道你回來也有十幾天,你也不打給電話給我……嗯,我們之前談過的,就是你想要到公司上班的事,我想還是算了,你繼……呃……她說現在不缺人,景氣又不太好……還是過一陣子再說,就這樣了,你再回我一個電話吧!”錄音機嗶地一聲停止運轉,雷敬瀚放下書,站了起來,他的心裡暗潮洶湧,對沈喬茵又同情又覺得可惜。

這時沈喬茵正好開門進來,她手上提著好幾個大大小小的購物袋,那全是她今天出外採購的成果。

“雷敬瀚,你看!”

“什麼?”

“全是給你的東西,我照著你給我的尺寸去買的,你趕快試穿看看,如果不合的話,可以再去換……”“你又何必這樣破費呢?反正我幾乎不出門的,隨便穿什麼都行!”沈喬茵笑著聳聳肩。“那你就當我喜歡破費好了!”“你還是別這個樣子,否則你父親又會……”她的臉色立刻一變。“我父親怎樣?”

“你想要讓你父親一直不能信任你嗎?如果你一直過著這種生活,你父親又怎麼會放心……”雷敬瀚說道。

“你怎麼知道的?”沈喬茵不能忍受別人直指出她的錯誤。

“他打了電話來,還在錄音機裡留言!”雷敬瀚說道。

沈喬茵鐵青著臉走到電話前,按下聽取留言的按鈕,聽到她父親那沒有高低起伏的聲音,說著令她失望到極點的話……她默默聽完,默默轉頭看著他。

她乾笑了兩聲。“現在你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知道我其實是個怎麼樣的人了,我根本不像你想的那麼好,我任性,自私,為所欲為……”“你還是當初那個熱心幫助我的女孩子,我不認為你有什麼不同……”雷敬瀚平靜的說。

“我會幫你只是因為我在船上窮極無聊,找不到事做,我也不是真心要幫你的……”雷敬瀚柔聲對她說道:“我不在乎你當初幫我的動機是什麼,我只知道你確實幫了我……”“我是個連自己父親都不要的女兒……我不是一個好女孩,我一直過著放浪,無意義的生活,而我甚至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聲音哽咽了起來。

“你被我嚇到了嗎?”她淚眼於睫地看著他。

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現在你相信我是真的懂得你的感覺,因為我也是被自己最親的人背叛了……”她滿臉淚痕,軟弱地坐倒在地板上。

自她十二歲的時候父母離婚,父親再娶開始,隨著她那同父異母的弟弟出世,父親就更沒有把這裡當做是家了,十五歲的時候母親去世,她就變得更像是個多餘的人,一個不受歡迎的絆腳石,她因此自暴自棄,以浪費她父親的錢為樂,可是卻沒有人真正瞭解她的心情,幾年來的委屈,心酸,就隨著她的淚水一起蜂擁而出,她無聲地哭著。

雷敬瀚向前一步,蹲在她的身邊,看著她那張整個被淚水溼透了的臉,他伸出雙臂,痛心地摟住了她。

“哭出聲音來吧,這樣會好受一些……”他溫柔的聲音,充斥在她的耳邊,沈喬茵抱著他的臂膀,哀哀切切地哭了,這兩個惺惺相惜的人,便這樣抱著彼此,坐在一起痛哭一整夜。

沈喬茵是在自己那張寬大的席夢思床上醒來的,她身上的衣著整齊,雖然已經皺成一團。

他還真是個正人君子,在她最脆弱的時候,他也沒有乘機佔她的便宜,昨天晚上的那種情形,她知道自己是絕對不可能對他說不的……然而他卻什麼也沒做,只是在她哭得累極了,睡著了的時候,輕輕地抱她回房,還替她蓋好棉被。

是他那個年代的人都這麼有榮譽心,還是隻有他如此?

雷敬瀚並不是個木頭人,他當然知道自己和沈喬茵之間,正在漸漸產生出一種奇特的情愫,他開始關心她,在意她的看法,非常想要了解她,他喜歡她的陪伴,一點也不介意被她照顧,他自知昔日的雷家大少爺,可以如此適應現代的生活,全是因為她!

這和翎豔在一起的時候非常不同,翎豔總是順著他的意,不論他說什麼,翎豔總是點頭稱是,從不違拗他的看法……不對?她怎麼會像個應聲蟲一樣,完全沒有自己的意志呢?這其中顯然有些不對勁,他看到的都是她完美的一面,但實際上的她呢?她真實的個性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雷敬瀚忽然發現他完全不瞭解翎豔的好惡,興趣。

翎豔總是在他高興時,分享他的興奮之情,在他生氣時,忍受著他的怒氣,在他沮喪時,盡其所能的安慰他……但他從沒有見過她本身的情緒,她從沒有在他面前憤怒生氣,哀傷沮喪……這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反應,她可以是一個最完美的妻子,可是卻沒有一點自己的個性,他一直覺得他們兩人可以如此契合,是老天有意的安排,但現在仔細一想,也許並不全然是如此,而是她一直在迎合他,討好他和他的家人,但實際上的她呢?

她究竟是個怎麼的人?

在她來到煙臺之前,她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她是真的喜歡他,愛他,還是隻是因為擋不住他的熱烈追求,而委曲求全呢?

雷敬瀚把雙手枕在腦後,他皺起了眉,首次對他和翎豔兩人之間所謂的愛情,開始產生了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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