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球迷，你有過隨自己主隊遠征的記憶嗎？是美妙？是激動？是遺憾？還是其他什麼感受呢？美國媒體The Athletic通過4位球迷（曼聯、利物浦、瓦倫西亞、拜仁）隨主隊遠征客場的親身經歷，向你講述發生在近期歐戰那些賽場之外，且鮮為人知的見聞，並以此生動形象的帶給您一個電視屏幕之外的賽場——

歐聯杯1/16決賽 布魯日VS曼聯

現在是比利時當地時間5點，保羅-薩頓與朋友們又在布魯日的街頭點了一提啤酒，他們都來自於麥克爾斯菲爾德，各個擁有豐富的客場看球經驗。 距離開球還有2個多小時，但這群人卻已經錯過了曼聯球迷大部隊發起的集體行軍活動——從市中心的集結地出發走向揚-佈雷德爾體育場。

“天正在下雨，他患有心絞痛，另一個人的膝蓋也不靈便，而我本人在今天也已經走了10000步了”，薩頓告訴記者，“幸運的是，我們自己有一輛巴士。”

搭乘小巴車前往各地看球，已經成為了這組球迷小分隊的特殊傳統。15年前，這群人就合夥買下了組織旗下的第一輛迷你麵包車，現如今他們的出行工具已經升級為“4.0版本”，那是一輛擁有16個座位、最後一排還被改造成為了簡易衛生間的巴士。”

同一時間，在布魯日的各間酒吧內，肯定也會有不少曼聯球迷正進行著類似的交流。在這場歐聯杯32強淘汰賽的首回合爭奪戰打響之前，已經有1400名曼聯球迷追隨著主隊來到了比利時。

但在隨後的一個多小時裡，很多客隊球迷將不得不頂著風雨在布魯日四處亂轉，溼漉漉的衣服和焦躁的心情，則會令這群人變得愈發憤怒。

一些曼聯球迷會甚至發現自己在城內根本打不到出租車——因為警方已經提前跟司機打了招呼，告訴他們不準接待看球的英國球迷。一些曼聯球迷原本已經搭乘了前往體育場的公交車，但卻在中途又被趕了下來；至於那些步行前往體育場的球迷們，他們要麼被引向了一條錯誤的路線，要麼走進了死衚衕……

沿途期間，他們還將遭受當地警察的粗暴盤問，每個人都得出示球票以及當天早晨由賽事組織者提供的身份識別腕帶。他們穿行於騎警、防暴警察、警犬、帶刺鐵絲網之間，警方甚至還出動了一臺水炮車——考慮到比賽日當天老天爺已經把這群曼聯球迷澆成為了“落湯雞”——這臺設備的增添確實顯得有些多餘。

“與布魯日當地警察進行的每一次交流，都能感受到他們的敵意。說實在的，這完全沒有必要”，曼聯球迷信託基金（簡稱為MUST）的首席執行官鄧肯-德拉斯多對記者表示。

“我們這夥人被繞得暈頭轉向。各個地方的警察不是告訴你‘別往這邊走’，就是通知你‘必須原路返回’。明明已經看見了體育場，當我們禮貌地詢問一位警官能否從這裡進入時，卻被人家回了一句‘滾蛋’。”

“實在是太亂了。上半場比賽已經踢了一半，我們卻還未能進入場內。（球場內）有些球迷想臨時離開客隊看臺，他們卻發現出口的門已經被鎖住了。”

“保安說鎖門是警方的要求，而且他們也沒鑰匙。待在出口的人越聚越多，你可以看到保安都有些慌了。我們最終還是把門給打開了。但我聽說沒過多久它又被鎖住了。”

“現場沒發生騷亂，但如果當天真就是發生了某些不愉快的事件，我也不會為此而感到驚訝。我不知道警方是怎麼想的。他們可能把我們當成了入侵城市的軍隊，想在賽前用疲勞行軍的方式來對付我們。但多年以來，離開本土的曼聯球迷從未惹過任何麻煩。”

希爾斯堡慘案，KOP永遠無法忘記的痛

“我擔心現場會發生希爾斯堡那樣的慘案，但比利時方面首先想到的應該是海瑟爾慘案（1985年發生在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的球場慘案）。原本應該保護我們的警察，反過來把我們當成了大麻煩。”

德拉斯多並不是唯一為此操心的人。曼聯球迷傑夫-皮爾森的另一個身份是曼徹斯特大學法學院的高級講師，其研究的對象就是體育法、球迷群體、足球流氓與警方：“球場外執勤的那些警察，20多年來一點進步也沒有——我們能想象得到，他們還在擔心現場變成‘另一個沙勒魯瓦’……”皮爾森說道。他提到的關鍵詞與2000年歐洲盃小組賽期間發生在比利時的另一起球迷騷亂事件有關，當時隨軍出征的英格蘭球迷曾跟德國、土耳其球迷打成了一團。

“他們顯然已經從比利時各個地方調配了警力，但他們既不熟悉當地交通，也沒有實時溝通的通訊設備。所以他們為曼聯球迷指的路也都是相互矛盾的。而且這次警察與球迷之間比例也實在太高了，天知道他們在安保這件事上花了多少錢。”

“從順著旋轉門走進外場算起，我們這群人總共用了40分鐘才來到了客隊球迷看臺的出入口。結果大門還被保安鎖住了，一群曼聯球迷待在了外面，另一群則被鎖在了裡面。”

“看到這種情況，我轉身就離開了體育場，因為我不能把自己的安全交給這些人來負責。一旦現場的壓力激增，有可能導致一場災難性的悲劇。”

“曼聯方面賽前所做的準備工作沒什麼問題。他們與東道主進行了溝通，調查了隨軍球迷的身份，集中在市中心分發球票。比利時警方肯定也知道（在曼聯球迷之中）並沒有所謂的預謀襲擊。”

“遺憾的是，按照這種情況繼續下去，在歐洲大陸的某個地方肯定還會出現類似於海瑟爾那樣的球迷慘案。歐足聯經常忽視自己制定的安保規則。根據規定，他們理應在比賽日前兩天就掌握住體育場的控制權。”

大衛-彭寧頓是MUST的會員，曾多次追隨曼聯俱樂部造訪世界各地。接受記者的採訪時，他也呼籲組織者有義務給客隊球迷提供更為方便的服務。

“上一次（2015年）去布魯日看球，我們就被強制排成隊列。無論進出球場，都得待在警方設立的隔離線內，所以每個人幹什麼都得快點。這一次我們想要搭乘大巴車，但他們根本就沒搭理我。他們的執法工作都是隨性完成的，完全不合理。OK，你（球迷們）有可能會展現出一些反社會行為，主要都與酗酒有關，但我已經記不起曼聯球迷上一次在客場惹麻煩是啥時候的事情了。”

如果說當地政府擔心遇到一支怒氣衝衝的遠征軍，這群人也有隻能出現在正式散場之後，在市中心的每一間酒吧內。一些曼聯會憤怒地抱怨球隊把林加德與佩雷拉同時放進了中場；還有一些人則在後悔不該賽前灌下那麼多“帶勁兒”的比利時啤酒。而只要一提到看球時的待遇，所有人都會滿腹牢騷。

所以在第二天清晨，曼聯球迷才會陸續把布魯日的“當地風景”——上鎖的大門、帶刺的鐵絲網以及一個只能遮擋住部分看臺的頂棚——全都上傳到了社交媒體上。第二週的星期一，MUST球迷組織還對此發表了一份給予布魯日市長德克-德法烏的公開信。

“我們都是守法的球迷和會員，作為他們中的代表，我們毫無選擇，只能把造訪布魯日期間當地警方、保安給予我們的惡劣對待公佈與眾。”MUST在公開信中寫道。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在整個晚上，許多球迷都曾對自己的安全狀況感到過擔憂。我們中有許多人曾跟隨著曼聯俱樂部遊覽過世界各地，而這一次則是多年以來他們在歐洲經歷過的一次最差體驗。”

這封語氣強硬的公開信似乎令德法烏深感不快——就像當地的接待方式令曼聯球迷們深感不快一樣。

次日在接受一家比利時電臺的專訪時，布魯日市長就做出了回應：“這場比賽屬於高危級別賽事，曼聯球迷遭受的對待，與其他客隊——就像巴黎聖日耳曼、皇家馬德里、安特衛普或標準列日——來訪時沒有任何區別。”

“他們確實需要繞道而行，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辦法。從市中心通往球場最短的線路上有許多家咖啡店，那裡聚集著大批主隊球迷。我們必須要避免潛在的衝突。”

“歐足聯覺得這些曼聯球迷都是群友善而和藹的人，但在過去我們就曾跟他們中的某些人發生過不快。（這件事）並不是只有一群友善的人造訪布魯日、看場足球比賽這麼簡單。他們必須要被嚴加防範和警惕。”

比利時方面的回應，顯然會激起這群“友善的人”更大的怒火。“廁所裡連手紙都沒有，唯一提供的熱菜只有湯，球場的頂棚還漏了一半”，德拉斯多繼續抨擊道，“這種球場在西班牙或許沒問題，但在比利時則不行。他們每個賽季都能踢歐戰，俱樂部卻窮得不能給客隊球迷蓋個完整的頂棚？”

“如果下了傾盆大雨或者冰雹，每個人肯定都會奔向有遮擋的那半區，那就有可能引發一場踩踏事故。人群只要稍微混亂一點，真正的悲劇就有可能上演。”

彭寧頓則認為歐足聯才是“最大的問題所在”，因為這個組織壓根就沒把客隊球迷真正當回事。“他們確實給客隊球票設定了上限”，彭寧頓所指的是歐足聯從本賽季開始實施的新規定，一場歐冠聯賽的客隊門票最高只能賣到70歐元，而一場歐聯杯的客隊門票最高售價只能為45歐元，“他們用了好幾年才把這件事搞定。而且就像我們擔心的那樣，很多俱樂部都按照最高價位把球票賣給了我們。”

“跟隨你支持的球隊前往客場已經成為了一種文化。只有英國、荷蘭和德國的球迷們才會如此大張旗鼓地行動。而當地俱樂部和警方卻讓客場之旅變成了‘惡劣的旅行經歷’。這就會造成一個惡性循環，後果就是（以後）參與其中只剩下了死忠球迷與足球流氓。”

皮爾森的總結是最精闢的，他告訴記者：“這趟旅行的目的就看球，結果看球反而成了最糟心的事兒。真的，除了看球，旅行的其他都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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