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陶淵明


我叫陶淵明

01

東晉義熙元年,江州彭澤縣衙。

“報......縣太爺,剛剛得到通知,兩個時辰之後,郡裡的督郵大人就來視察到咱們縣了。”

“喔,是麼?”我伸了伸懶腰,剛剛睡醒午覺,打了個哈欠。

“老爺,依卑職所見,還是馬上安排人去拉橫幅、買特產、訂飯局、佈置座談會吧!”

我笑了笑,沒說話。

小吏見我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不由得急了:“督郵雖然職位不高,但卻負責咱們縣的績效考核啊。大人,您還是趕緊換上西裝襯衫吧,莫非您就穿著這一身睡衣去見督訓組?”

我從抽屜拿出一封早已寫好的辭職信,坦然地交給小吏:

“城裡套路深,我要回農村。”

我起身準備收拾行李,絲毫不理會身後小吏驚愕的目光。

從這一刻起,我陶淵明那古今隱逸詩人之宗的光輝形象,就傲然屹立於歷史長河之中。

在你們心中,我永遠是那麼超脫、淡然,“採菊東籬下”“手弄無絃琴”,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甚至還成了你們所謂逃離“北上廣”的榜樣偶像、李子柒田園生活的祖師爺。

你們難道真的以為,我一直就是個佛系青年嗎?

突然間,我心中那一團已經熄滅了千年的火焰,猛然噴發了出來:

我也曾有過努力和奮鬥,有過痛苦和掙扎。

我陶淵明,也曾是一名熱血少年。

我叫陶淵明

02

我出生在晉朝,關於那個時代,有兩個關鍵詞——

奢靡浮華、階層固化。

一方面,那時候充斥著今日頭條的文章是這樣的:

《司馬衷三十歲當國家領導人,你所謂的穩定不過是浪費生命》

《石崇四十歲身價過億,你拿著五千的工資沾沾自喜》

《何曾一頓飯花了十萬,你卻還在點十元錢的外賣》

上流社會的奢靡浮華讓人瞠目結舌,分分鐘提醒你正在被同齡人拋棄,讓你充滿焦慮。

另一方面,那是一個門第社會,要想做官,只能靠專門選舉人才的“中正官”薦舉才可。

而“中正官”早已被門閥士族所把持,階層上升通道的大門基本上被封閉。

寒門與士族之間,如同天隔。

“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劉毅)

“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左思)

不錯,用你們的話說,這就是個看爹的時代。

我陶淵明的家世原本不錯,曾祖父陶侃為東晉大司馬,祖父陶茂為武昌刺史,父親陶逸為姿城太守。

可是家道中落,我八歲喪父,由母親一人拉扯大,孤兒寡母相依為命,已淪為寒門。

我叫陶淵明


小時候我曾多次問母親:“寒門真的就難出貴子了嗎?”

母親總是一次次對我講述曾祖陶侃的“寒門逆襲”故事:

陶侃從小家貧,最初以捕魚為業,後來靠在縣裡做小吏為生。一年冬天,鄱陽郡的士族孝廉範逵到陶侃家做客。

有此貴客,陶侃覺得受寵若驚,他明白這是改變自己命運的唯一機會,可是問題來了——家裡窮得叮噹響,實在沒有東西可以拿出來接待貴客範逵以及他的僕人和馬!

這時候,陶侃的老母親湛氏毅然決定剪掉自己的長髮,換成了幾擔米,然後將屋裡柱子削下來當柴火,將草墊子剁了餵馬。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你也許永遠無法想象,在古代,一位母親割掉自己的長髮,意味著什麼。

這頓飯最後吃得很開心,客人暢飲極歡,連範逵的僕人都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優待。

範逵第二天離開,陶侃相送了百餘里路。望著陶侃單薄的身軀和凍得通紅的臉,範逵不由得有些感動:“小兄弟,你已經送了這麼遠路了,還是早點回家吧。”

陶侃依舊搖搖頭,儘管凍得直哆嗦,一雙眼睛仍炯炯有神地盯住範逵。

範逵終於明白:“你可以回家了,到了洛陽,我一定會好好舉薦你的。”

而後,陶侃終於進入仕途,在工作中盡職勤勉、兢兢業業,在亂世中平定了張昌、陳敏、杜弢之亂,為東晉的開創立下了汗馬功勞。

可陶侃畢竟是寒門出身,被士族階層所忌恨,功勞雖大竟無緣於朝廷輔政大臣,長期被上層階級邊緣化。

朝中大臣們在分權力的時候沒有想到陶侃,可等到要出力幹活了,就都想起他了。

蘇峻叛亂之時,東晉王朝岌岌可危,士族階層無力平叛,竟一致推薦陶侃為盟主。

在陶侃指揮下,蘇峻之亂被順利平定。

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的陶侃,被召入朝,拜大將軍,並享受“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的待遇。

陶侃望著朝堂上那些前倨後恭的袞袞諸公,面容沉靜地說了一句話:

“我花了七十年,才能和你們坐在一起喝杯酒。”

最終,陶侃官至“持節,侍中,太尉,都督荊江雍梁交廣益寧八州諸軍事,荊江二州刺史,長沙郡公”,史書評價:“陶公機神明鑑似魏武,忠順勤勞似孔明 。”

也就是說,陶侃是曹操和諸葛亮的合體!

年少的我,每每聽得眼眶溼潤、熱血沸騰。

母親總是欣慰地摸摸我的頭:

“我兒,好好努力吧,是金子,相信總會發光的。”

“嗯,母親,我記住了!”

於是,我將微信簽名改成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整日捧著國家指定教材《六經》,一心只讀聖賢書。

學習之餘,我常常登臨高處,獨自撫劍,站在烈烈風中,望著大好河山,大聲朗誦著曾祖父陶侃生前最後一道奏章:

“臣年垂八十,位極人臣.......欲為陛下西平李雄、北吞石季龍,恨良圖未敘,於此長乖........”

克復中原,指日可待,曾祖大人未竟事業,就由我陶淵明來繼續吧!

少時壯且厲,撫劍獨行遊。

誰言行遊近?張掖至幽州。

飢食首陽薇,渴飲易水流。

——《擬古九首·其八》

我叫陶淵明

03

那時候還沒有科舉制度,和你們不一樣,我是無法通過高考改變命運的。

我只能好好讀書學習,等待機會的到來。

其間我曾經收到了“魏晉名士培訓速成班”的宣傳單子,大意是通過酗酒、嗑藥、清談等“行為藝術”,刷流量、博眼球,成為“網紅名士”,然後就可以收割名利、步入仕途。

我拒絕了,因為我不是一個急功近利、沒有原則的人。

終於,我精心寫作的一篇文章《閒情賦》,由於文采斐然,成了一篇10W+的爆文,被江州刺史王凝之轉發了,他十分欣賞我,給了我一個江州祭酒的offer。

這年,我29歲,第一次找到了工作。

上班的前一天,我歡快地對母親說:

“娘,我要去搬磚了,你要照顧好自己喲。”

母親笑了笑,神秘地對我說:

“你知道’搬磚’一詞的由來嗎?那還是拜你曾祖父所賜喔。”

原來陶侃在廣州做刺史的時候,由於工作不是很忙,每天早上從家裡帶一百塊磚放辦公室裡,晚上回家又把磚搬回家,週而復始,風雨無阻。

下屬們都迷惑不解,問道:老大,您是閒得慌吧?

陶侃正色道:“我一向致力於收復中原,現在這日子過得太過安逸,我擔心以後實現不了自己的理想啊!”

別人搬磚是不情願地被動工作,陶侃搬磚是主動工作以勉勵自己實現理想,我不由得豎起了大拇指。

我叫陶淵明


我一定要像曾祖父那樣勤勤懇懇、好好工作,我拍著胸脯向母親保證。

說起我這第一個領導王凝之,可是大有來頭:

出身名門“琅琊王氏”,父親是寫出“天下第一行書”的王羲之,妻子是成語“詠絮之才”的原創者、著名才女謝道韞。

跟著這樣的領導混,我覺得自己很有前途。

沒想到很快我就發現自己錯了。

王凝之不務正業,痴迷於一種叫“五斗米道”的封建迷信,整日把自己關在辦公室求仙問道,工作群裡轉發的文章全是關於煉丹、養生,絲毫不過問政事。

連他夫人謝道韞都不禁感嘆道:“王氏一門叔父,有王羲之、王獻之、王徽之這樣的人物,不料這個世上,還有王凝之這樣的奇葩存在啊!”

在這樣庸俗乏味的領導手下做事,哪怕再兢兢業業,究竟有什麼奔頭?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誰叫人家是含著金鑰匙出身的名門士族之後呢?

於是,沒過幾天,我就提出了離職。

後來,我聽說五年之後,孫恩造反,王凝之時任會稽太守,在兵臨城下的危難之際,卻整日甩袖舞劍,燒符禱告,意在藉助“神兵天降”退敵,最終死於亂軍之中。

回到家,我就把自己鎖在房間裡,整日憤憤不平,借酒消愁。

一天,母親推開了我的門,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兒,好幾天沒怎麼見著你了,怎麼整天宅在家裡,像個小女孩兒一樣呢?”

見我不搭理她,又自言自語道:

“咱們家已家道中落很久了,我兒的成功,指日可待啊!”

接著,遞給我一個象笏:

“這是你曾祖父長沙郡公陶侃當年上朝所持的象笏,希望吾兒將來一定能夠用到!”

望著母親溼潤的眼眶,我泣不成聲。

當天夜裡,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我依舊像往常一樣,準備投入曾祖父陶侃慈祥的懷抱。

沒想到我竟被一把推開,但見曾祖一身戎裝,厲聲喝道:

“大禹聖人,乃惜寸陰,至於眾人,當惜分陰,豈可遊逸荒醉,生無益於時,死無益於世,當自棄也!”

醒來之時,我羞愧得汗流浹背。

難道我陶淵明就一直這樣自暴自棄、浪費生命嗎?

我叫陶淵明

04

五年之後,我34歲,得到了人生中第二個offer:

荊州刺史桓玄幕僚,也就是一個領導助理的職位。

之所以認識領導桓玄,說起來還挺有緣分的——我的外祖父孟嘉曾經做過桓玄父親桓溫幕下的參軍。

那時候,桓溫是威震天下的北伐名將,孟嘉是名滿神州的士族名士,兩人相得益彰,相處得十分融洽。

有一年重陽節,桓溫帶著屬下官員登高賞菊,並在山上設宴歡飲。山上金風送爽,花香沁人,好不暢快。

突然一陣無頭風撲面而來,竟把孟嘉帽子吹落在地,不少同事捂著嘴偷笑,孟嘉卻毫無察覺,依舊舉杯痛飲、談笑風生。

不久,孟嘉起身如廁,桓溫趁機讓人把帽子撿起放回原座,一個同事寫了一張嘲弄的字條放在帽裡,本想等著孟嘉出醜。

沒曾想孟嘉回到座位,依舊面不改色戴好帽子,風度翩翩地讓左右取來紙筆,不假思索地完成一篇詼諧幽默、文采四溢的答詞,為自己的落帽失禮辯護。

當時,桓溫和滿座賓朋爭相傳閱,無不擊節歎服。

這就是成語“孟嘉落帽”一詞的由來。

而領導桓玄對我,也像桓溫對待孟嘉一樣好。

桓玄出身“樵國桓氏”名門士族,能文能武,禮賢下士,酷愛書畫。孫恩叛亂席捲全國之時,在荊州秣馬厲兵、枕戈待旦,屢次請求朝廷要討平叛亂。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文化素養極高,而且肯幹實事的好領導。

那時的我,被委以重任,花了好幾天廢寢忘食地幫領導撰寫討伐孫恩的奏表。

領導看了我寫的材料,讚不絕口,派我將奏表送到首都,面呈聖上。

坐在馬背上的我,想到這次終於跟對了領導,不禁豪氣干雲、雄姿英發!

桓君以名士待我,我將以國士報之。

回到荊州交完差後,桓玄非常滿意,獎了我探親假,讓我回老家舒舒服服休息一年。

可就在休假期間,我卻聽到越來越多讓我不安的消息——

桓玄竟然起兵攻佔健康,除掉了把持朝綱的司馬道子父子,自己奪取了朝權!

休假後返回工作崗位,領導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笑著說:

“小陶,好好跟著我幹,前途無量啊,嘿嘿。”

然後,整日安排我寫材料上奏朝廷請功,眼見著桓玄的職位越來越高.......

莫非,桓玄是想廢了皇帝自己做CEO?

原來我陶淵明,就一直被領導當槍使啊!

我終究還是太年輕了,可是,這個時候辭職,領導會放我嗎?

一念到此,我不禁一陣後背發涼。

就在這個時候,我接到了母親去世的消息。於是,我滿懷悲痛地提出了離職回家守孝,領導沒有阻攔。

就在我回家不久,就聽聞前任領導桓玄廢除了皇帝,自立國號為“楚”,自己做了天下的大boss。

那段時間,來我家拜訪、送禮的鄉親們絡繹不絕,差點把我家門檻都踢破了。

“陶公,聽說您之前在當今聖上麾下幹過,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後一定要多多擔待啊,嘿嘿.......”

對於他們巧言令色的表情,我深惡痛絕,閉門不出,謝絕一切賓客來訪。

夢裡依稀慈母淚,城頭變幻大王旗。

望著窗外暮靄沉沉、濛濛細雨,舉目四眺盡是萬馬齊喑、天昏地暗,我不禁嘆息,感嘆這個世界的真相是多麼讓人無奈。

靄靄停雲,濛濛時雨。

八表同昏,平路伊阻。

——《停雲·其一》

我叫陶淵明

05

然而,賦閒在家的我,終究還是有些不甘心的。

一天清晨,我見到窗邊一隻怒放的木槿花,絢爛明亮。然而,屬於她的美麗只有一瞬,當夜色籠罩,狂風吹來,花瓣如疲倦的蝴蝶四散而去,只餘一地落紅做最後的謝幕。

我的青春又何嘗不是呢?

采采榮木,結根於茲。

晨耀其華,夕已喪之。

人生若寄,憔悴有時。

——《榮木·其一》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來不及道別。

只剩下麻木的我,沒有了當年的熱血。

看那漫天飄零的花朵,在最美麗的時刻凋謝,有誰會記得這世界她來過?

我不禁淚流滿面。

孔夫子說過的一句話湧上心頭:

“四十、五十歲如果還不能幹出一番事業的話,估計這輩子,就這樣了吧。”

而我已經39歲了,依然一事無成。

難道這漫漫歷史長河,終究留不下我陶淵明之名嗎?

先師遺訓,餘豈之墜?

四十無聞,斯不足畏。

脂我名車,策我名驥。

千里雖遙,孰敢不至。

——《榮木·其四》

給我一架名車,賜我一匹寶馬,我定當策馬揚鞭,縱橫馳騁。

再遠的道路,也沒有我陶淵明到不了的地方!

萬萬沒想到,我的名車和寶馬,不期而至。

我收到了人生中第三個offer:

徐州刺史劉裕鎮軍參軍,相當於一個作戰參謀員的職位。

彼時,劉裕起兵勤王,追斬桓玄,迎晉安帝復位,重振朝綱,天下大治,一副中興的景象。

更難能可貴的是,劉裕發動北伐,滅南燕、破譙蜀、擊仇池、敗後秦,甚至一度收復長安,中原父老感涕“不意又見晉室衣冠”,均簞食壺漿以迎王室。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

跟著領導劉裕一起南征北戰、收復中原,我上馬橫槊、下馬賦詩,意氣風發,我暗暗立誓,要像荊軻那樣,報答領導、匡護晉室:

燕丹善養士,志在報強嬴。

招集百夫良,歲暮得荊卿。

君子死知己,提劍出燕京。

——《詠荊軻》

可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我慢慢發現,劉裕的北伐,並不是真的想恢復河山,而只是在撈取政治資本,以達到弄權的目的,甚至於,取代晉室稱帝。

可笑,我的現任領導劉裕和前任領導桓玄,不過是一路人而已。

他們在乎的不是河山、不是人民,他們只在乎自己的權勢。而我,不過只是他們手中的一粒棋子而已。

悵然若失許久,我遞交了辭職信,跨上了瘦馬。

這時候,有冷風吹來,夕陽下,當初那個志掃天下的少年,而今已是憔悴的大叔,拖著疲憊的步伐,踏上了回家的路。

棲棲失群鳥,日暮猶獨飛。

徘徊無定止,夜夜聲轉悲。

厲響思清遠,去來何依依。

——《飲酒·其四》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我叫陶淵明

06

我真的累了,這一次,我決定歸隱田園,再不出仕。

然而,那時候所謂的“歸隱”,往往是門閥士族,回到其莊園別墅而已。

物質生活的享受,非但不因“歸隱”而減少,反而有更多的時光陶醉在山水、絲竹甚至美味佳餚中,隨便囤積居奇,讓自己的聲望蹭蹭蹭上漲。

對他們而言,“歸隱”是“高棲”,是作秀。

哪裡有像我這種,因為家裡沒礦,不得不親自種田的“隱士”呢?

可是,在田園勞作,一分耕耘一份勞作,沒有那麼多勾心鬥角彎彎繞繞,我陶淵明圖的就是這一份心安!

沒想到,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看著自己的銀行卡餘額和家裡五個嗷嗷待哺的兒子,家裡差點快揭不開鍋了。

我不得不同意叔父的推薦,接受了我人生中第四次,也是最後一次offer:

彭澤縣縣令。

這年,我40歲。

我本想賺一兩年工資就辭職回家,沒想到還不過三個月,督郵要來了,我就想走了。

“老爺,您可不能走啊,咱們縣不能沒有領導啊。”小吏苦苦哀求道。

“沒辦法,我這個人愛好自然,性子剛直,才能平庸,不適合在官場上混。”

“老爺,沒有人生來就會做官的,您不如抽空看看您辦公室書架上的這些書,假以時日,再加上屬下的輔佐,將來一定能成大氣的!”小吏諂媚又謙恭地笑道。

我朝辦公室書架望去,看著前任縣令留下的那一排排書籍:

《人脈學》《飯局學》《如何討好領導》《論優秀下屬的自我修養》........

我突然感到一陣厭惡。

什麼是成功?難道人人都必須要往上爬,結交權貴,成為CEO,迎娶白富美就是成功嗎?

難道成功的定義,就只能是財富和地位嗎?

而在我的人生中,什麼時候才是感覺最快樂最成功的時候呢?

“少學琴書,偶愛閒靜,開卷有得,便欣然忘食。見樹木交蔭,時鳥變聲,亦復歡然有喜。”

“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常著文章自娛,頗示己志。忘懷得失,以此自終。”

喝點小酒,跟朋友聊聊天,讀讀書寫寫詩,過我的平凡小日子。

這就是我的成功,這才是我感受到的真真切切的快樂啊!

是的,我沒有曾祖父陶侃的才幹,也沒有外祖父孟嘉的門第,我所有擁有的,只不過是追求自然的天真個性和喜愛讀書著文的愛好。

誰又敢說,這樣的平凡不偉大呢?

“我覺得,老爺,您還是........”小吏見我走神,又開始碎碎唸了。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我就是我,不一樣的煙火。

剎那之間,我發出了魏晉風度最後的絕響:

“吾不能為五斗米折腰!”

猛然間,我頓覺神清氣爽、如釋重負,一陣旋律湧上心頭:

沒有什麼能夠阻擋

你對自由的嚮往

天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無牽掛

穿過幽暗的歲月

也曾感到彷徨

當你低頭的瞬間

才發覺腳下的路

心中那自由的世界

如此的清澈高遠

一道神秘的光芒射向天際,千古不朽的《歸去來兮辭》,馬上就要誕生。

我叫陶淵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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