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很殘忍。它將兩個不同的人放在一間屋子裡共度一生。是愛讓他們跨越喜新厭舊、審美疲勞、柴米油鹽、兩家人、脾氣。一旦爭吵，一定要停止爭，找回愛。不挑事，有意識不出口惡言，他也有意識不動手。兩個人有智慧地商量溝通。若是你做了，他還動手，就是沒有愛了。”這是伊能靜曾在博客中給一個被家暴女人的回覆。而我今天，也想就這一段話，來寫寫我父母的婚姻。
我的父親09年就去世了。那時，我的母親才五十出頭。
接著，就有很多媒婆開始給我媽媽介紹對象。我媽媽都沒有答應。那個時候，我媽媽一個人守著一棟空房子，夜半，還被好事者在門前屋後裝鬼嚇唬她。但她並沒有想找一個合適的人去陪伴她。儘管那時候，有很多不錯的人選。就連我的博客上，也有人給我留言，問我能不能和我媽媽見一面。但都被我媽媽拒絕了。
她說，我伺候了你爸爸一輩子，我再也不想伺候別人了。我自己一個人多好，沒有人會給我氣受，我不需要給別人做飯，洗衣服，甚至端洗腳水，自己委屈，還得看別人臉色……
媽媽說完這些，我什麼都不想說。因為，媽媽婚姻生活的水深火熱，作為兒女的我們有何嘗不是處在這種環境中成長呢？
我父親的暴脾氣，十里八村無人不知。有時候，因為媽媽的一碗菜做的不好吃，她掀翻了整個桌子，不過，這只是聽說，因為那個時候可能還沒有我，或者，我還不知事。有時候，他回家，發現媽媽飯還沒做好，就開始破口大罵，認為媽媽沒有出息。可是，父親卻忘記了，媽媽也是和他一起在地裡幹活，只是比他提前 了幾十分鐘回家了而已。這樣的日子我已經數不清有多少次。所以，那時年幼的我們，為了不讓媽媽捱罵，我們便開始學著做飯。那時我們還沒有灶臺高，我清楚地記得，我們是搬著板凳站在灶臺前做飯炒菜。
我父親的脾氣暴躁不僅僅是對我媽媽如此，對我們也是這樣。姐姐小時候比較貪玩。而父親給上小學的姐姐每天的任務是，每天放學回家，要把家裡的大水缸（標準七擔水）的水灌滿。因為80年代，還沒有自來水，得去300米開外的村口取水。而對於年幼的姐姐，挑不起水桶，只能用十斤的塑料壺一壺一壺地提。這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從下午四點鐘回家後，一顆也不能耽誤才能把水缸灌滿，否則，姐姐晚上就要被父親關在門外。而八十年代，鄉村山野到處有狼。而為此，媽媽和外婆也和父親發生過爭吵。甚至打架。
或許這一切都源於父親不喜歡孩子，也可以說不喜歡女兒的緣故吧。只要他在家，我們從來都不敢瘋鬧，嬉笑。因為，一旦被他看見，就要被他罵，說，一個女孩子，天天瘋瘋癲癲像什麼樣子！如果我們和鄰居家的男孩子一起玩耍，就會被父親大吼，說要拿扁擔打死我們。所以，從小到大，我都不敢瘋鬧，也不喜歡瘋鬧，也不敢和男孩子一起玩。沒事就默默地打掃屋子，幫媽媽做家務，或者看書，寫字。
我父親的暴力，除了摔東西外，就是打我的母親了。我的記憶裡，母親有好幾次都被父親打的滿臉淤青。我記憶中最早的一次不記得是我幾歲，只知道，那個時候還沒有和父母分床睡。那是冬天的夜晚，半夜被一陣涼驚醒，當時，我還以為是自己尿床了。當我懵懂地爬起來，我才看清楚了父親兇巴巴的臉，床上已經被他潑滿了煤油，她手裡拿著馬燈，說，今天我要燒死你們！母親去阻止，卻被父親分分鐘踹倒在地，鼻子出血。我不記得那晚，我最後是怎麼睡著的。但從那以後，我的噩夢卻一直纏繞著我，因為我害怕，我終有一天，會死在父親的手下。
後來，我們舉家搬遷來到了湖北。這裡的人的思想要比陝西人開明很多，至少，這裡重男輕女的思想很少。我以為，我的童年會過的和其他的小女孩一樣幸福。可是，好日子還沒過幾天，我的父親卻因為出軌被母親撞個正著，而且還在自家的床上。這事擱著哪個女人都受不了。出軌也就算了，你還帶著別的女人回家瞎搞。就算瞎搞也就算了，說你兩句你還不服氣。於是，父親和母親在家裡大打了一架，母親是個女人，當然是吃虧的。我們過去拉架，父親卻說，沒出息的東西，爛糞都不肥的東西，滾一邊去，不然，連你們一起打。那時，我四歲的弟弟說，你打我媽，你老了我不要你！後來，我說了一句，這樣的日子我過夠了，你們不行的話，也跟別人一樣離婚好了！這樣，大家都清靜了。
父親聽完這兩句話就住手了。
滿臉淤青的母親從地上爬起來，拉著我們姐弟就往外面走。父親看到我們出去，沒有挽留之意，而是隨手閂上了門。此時已是深夜，冬天的夜晚特別的黑，特別冷。我們一直走。那時我也不識路，一直走到了天明，看到第一輛車就上車走了。在路上，我看到了站在馬路邊看著一輛輛過往車輛的父親，他是在找我們。我不知道，媽媽是不是死了心，但我已經對眼前這個男人沒有了半點感情，縱使車輛被截停，我也不會回去，討米要飯都不會去！
那一場離家出走，我們走過了很多地方。也去看望了一些很多年不見的長輩。很巧的是，父親總在我們先一步到達，而剛剛離開，我們就到了。父親跟親朋好友訴說，他這輩子算是完蛋了，老婆跑了，孩子也全部走了。他說他對不起媽媽，二十年的婚姻生活，他總是在找茬般地過日子，也沒有好好愛孩子。他希望我們能回去，他會重新好好愛我的母親，愛我們。
我的父親心眼也小，只要他看見母親和別的男人說話，他就會質問母親對別人是不是有意思。或許他自己是一個不檢點的人，總懷疑別人和他一樣吧。我們住在大壪子，人家緊密，左鄰右舍都是性格開朗的人，見面打個招呼，有事沒事在門前坐坐，聊聊天，是常有的事。可是，母親是一個愛面子的人，總不能別人在家門口玩，而不理別人吧。而為此，父親不知道罵了母親多少回。有好幾次深夜，父親敲鑼打鼓地站在大門口，大唱大叫，自己不睡覺，而且也不讓我們睡，更不讓母親睡。那時，他就像馬戲班的班主，而我們，就像被他耍的猴子，我不知道，那樣的夜晚，有多少人躲在黑暗裡，笑話我們一家子神經病！
父親在去世之前就中風躺在床上，可母親照顧他時總有那麼幾分不願意。她說，這一輩子，我為了有一個完整的家，忍氣吞聲，他吵我我忍著，他打我我不還手，而最終換來的，卻是他的變本加厲，他打我的時候，我在他的眼裡，就是一個仇人，他恨不得把我往死裡打。他曾經在我心中的那份善良、樂於助人早已就煙消雲散了。但是，母親還是做到了她一個做妻子應該做的，他每天給父親洗澡，翻身，父親的身上一點褥瘡都沒有。
我以為，這一場把愛情消磨殆盡的婚姻，母親早就沒有了淚水，但是，父親去世時，她還是哭了。
人們常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但是，有葬身之地的愛情，好比拋屍街頭要好吧。結婚，是因為相愛，婚姻雖然會使愛情慢慢地沒有，但是，它會讓兩個人變成親人，彼此變得比愛情還重要的人。如果，愛情不能跨越喜新厭舊，不能昇華成真愛，這樣的日子真的沒必要再忍，再繼續。我們一輩子只有一次，糟糕也是一遭，精彩也是一遭，不能為了一個不愛我們的人，將愛情消耗殆盡！
洛七七。筆名詩客晴子。寫詩，小說 。一個用文字餵養精神的女子。關注我，講更多故事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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