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 哥》

《堂 哥》

阿剛是我的堂哥。瘦高的個子,濃眉大眼,眉清目秀。他那對眉毛,就像武俠小說裡的俠士。初中文化,在五十年前,算得上是當地小小的秀才,小有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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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哥初中畢業後,由於家境貧困,沒有好的人際關係,所以沒繼續深造。在家裡和父母種那幾畝地過活。那個倒黴的年代,不能外出打工,不能外出找錢,就是女人被丈夫打死,也得天天守著他,沒有出路,不像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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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哥家離我家很近,院子接著院子,家裡家外說話,兩家都能聽得見。我們住的這個村寨,寨子中間有一條馬路橫穿,那是織金洞到八步鎮的交通要道,村寨就排列在馬路的兩邊。那時,寨裡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論白天還是夜晚,有事沒事,都喜歡去馬路上閒逛,看神仙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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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路成了人們茶餘飯後聊天的場所、休息的地方。那時,還沒有什麼車輛,人們出出進進,都是走路。常常有三五成群的姑娘過路,堂哥總是幽默風趣:“這個姑娘走路沒水平,反回來看;那個姑娘苦蒜腦殼,這樣的女人‘八字’不好、命苦;這個姑娘肩寬;那個姑娘屁股大……”這樣的場景,大家常常忍不住鬨堂大笑。那些姑娘,也在鬨笑中尷尬、紅著臉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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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哥在無事的時候,還喜歡看《白話小說》和《中醫解說》。其實,“醫”一一他什麼也不懂,也許是業餘愛好?或許是受我大哥的薰陶吧?堂哥經常來我家竄門,特別是在中午吃飯後和晚上吃飯後。因為這個時間,是人們休息、沒事做的時候。那時候,沒電視,沒手機,沒有什麼娛樂的,無聊時就是竄門聊天。大家在一起,總有那麼多聊不完的話題。堂哥的曾祖父和我的曾祖父是親兄弟。堂哥總是常常感嘆:“你們這個老祖公的子孫,文化發達,男男女女、至少是高中文化,在金錢上也不差,就是男丁太少。我們那個老祖公的子孫,沒文化、沒錢、都是橫衝直撞的無理之徒"。堂哥還說:“是對面山上老祖公的墳地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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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哥每天晚上,都要給我們講一個有趣的故事:什麼《白話小說》、什麼《三國演義》……他津津有味講、我們全家人聚精會神地聽。如果哪一天他有事外出,我們都會很想他。每天晚上,講完故事後,大家閒聊一會,堂哥就回家了。回去後,他就坐在院子裡的石榴樹下吹笛子。他的笛子吹得很好,特別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那悠揚、清脆的笛聲,傳遍整個小山村。附近幾個村寨都能聽見,人們會在那悠揚的笛聲中,慢慢進入夢鄉。那時候的堂哥、生活得很快樂,也給別人帶來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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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哥找女朋友非常挑剔。他看上的姑娘,人家看不上他;人家看上他的,他不要。就這樣高不成低不就,婚事一直耽著。到了三十多歲,堂哥終於把自己降價了,看上了鄰村丁二鳳。丁二鳳皮膚黑,未上過學。但五大三粗,是下地幹活的好材料。可是,自從伯父伯母相繼去逝,堂哥無拘無束,生活180度的大轉彎,變了一個人。整天無所事事,以酒為樂。常常從天亮喝到天黑,飢一頓,飽一頓,有時一天到晚沒吃一頓飯。喝醉了,去丁二鳳家,指著她鼻子罵髒話。剛開始,丁二鳳的弟弟們把他揹回家。但時間長了,人家煩了,怕了,所以就退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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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哥很少有清醒的時候,原來那個開朗活潑的堂哥不見了。夜深人靜,那悠揚、清脆的笛聲,也從此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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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有一次,大年三十,我們一家正在吃年飯。可堂哥還不知菜在哪裡,米在哪裡,酩酊大醉來我家,我們熱情地給他盛飯。可他那模樣,讓人無法下嚥:口水流、鼻涕淌。他拿碗倒湯,卻把大拇指插進湯裡,後來那湯就倒掉了,沒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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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哥四十九歲那年,在一次喝酒過量中,由於沒人及時發現、照顧,在昏睡中,就這樣孤單地走完了他悲慘的一生。他的後事是我們家族拿錢安葬,死時很悽慘,身邊唯一留下的遺產只有一本《白話小說》和一本《中醫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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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想起堂哥,為他的死深感同情和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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