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怪談已死,“新”怪談永生

文丨鯊魚會飛@bigfun社區

REMEDY廠商製作的的新遊《CONTROL》將新怪談推到了風口浪尖,這款遊戲相比主流大作顯得有些另類,因為這是近年來首個以新怪談為內核的大作。新怪談這個曾經在國內極其小眾的話題,正逐漸被廣大玩家所熟知。那麼新怪談是什麼?它有哪些特點?怎麼去了解新怪談?我想以一名普通玩家的視角,來分享我對新怪談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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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談的起源

首先,“怪談”(又叫“怪奇”或“怪譚”)最初是日語中的一個名詞,用來總呼日本自古以來的靈異故事。本質上怪談這個詞,是從日本語流傳過來的。在中文世界,怪談的含義就是指那些奇異,怪誕的虛幻故事。

怪談的最初源頭要追溯到18世紀流行的哥特文學。“哥特”是生活在羅馬帝國東北邊界的一個日耳曼部落。公元376年,該部落開始聯合其他部落向羅馬帝國大舉進攻,並於410年攻克羅馬,在城內大肆掠奪,無惡不作。因此,哥特這個詞和黑暗野蠻緊緊聯繫在了一起。

哥特小說最早發源於霍勒斯·渥波爾所寫的《奧托蘭多城堡》。顯著的哥特小說元素包括住著幽靈的鬧鬼房屋、癲狂、家族詛咒、吸血鬼、狼人等元素,保留有大量的中世紀特徵,同時故事情節往往黑暗恐怖,人們稱其為哥特式小說。雖然這些鬼怪對我們現在的讀者來說已經是陳詞濫調,但哥特小說偉大之處在於它標誌著現代小說放棄了單純的寫實主義,第一次將超自然元素融入到小說之中。可以這樣說,哥特小說就是恐怖,驚悚,奇幻文學的共同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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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談的誕生

當19世紀的讀者開始厭倦滿地的血漿,修道院墓地裡的殭屍時,哥特文學就已經完成了自己的歷史使命,讓位於一種新的恐怖文學類型——怪談。

說到怪談,有兩個不得不提的代表性人物。第一位是埃德加·愛倫·坡,被公認為是怪談文學的開創者,同時也是19世紀黑暗浪漫主義的標誌性人物。他的作品常常藉助想象奇特、恐怖怪異的故事情節,通過誇張、隱喻和象徵等修辭手段表現人性的危機。雖然一生只寫了四五篇推理小說,但是舉世公認為“推理小說的鼻祖”。

第二位便是H·P·洛夫克拉夫特,克蘇魯神話的開創者,想必遊戲玩家都比較熟悉,近年來以克蘇魯神話為背景的遊戲越來越多,《血源詛咒》《沉沒之城》就是最好的例子。以克蘇魯為代表的怪談小說更多的是調動讀者的自我懷疑和想象去塑造詭異的氛圍。其短篇故事更多的是以第一人稱的角度講訴故事作者身上離奇的經歷,這些故事往往曲折離奇,描寫的手法也往往語焉不詳,常常使用“不可描述”一詞一筆帶過,並在結尾才讓讀者瞭解故事的完整真相。雖然各短篇故事相互獨立,卻都發生在同一個世界觀之下,讀者在閱讀過程中一點一點拼湊出這個恐怖世界的大致面貌。

洛夫克拉夫特在其《文學中的超自然恐怖》一文中給出了自己的對怪談小說的看法:

“真正的怪奇小說不只是神秘謀殺、鮮血淋漓的骨頭和叮噹作響的鎖鏈。它必須要營造出一種令人窒息的、難以名狀的恐怖氛圍。必須要有一種暗示,它沉重而兇險,是人腦中最恐怖的念頭——保護我們不受未知世界的混沌與惡魔侵害的自然法則已經消失或潰敗。”

另外,洛夫克拉夫特尤其喜愛將自己的作品稱為怪奇小說。以克蘇魯為代表的這一時期作品,從此都被劃分到了一個新的名稱之下,那就是怪談。針對這一類作品,評論家往往不用恐怖來形容,而是稱之為“狂野而怪異的(weird)”。

未知的,難以名狀的恐怖是這一時期怪談文學的主要寫作元素。這種隱晦的寫作風格,完全顛覆了過去傳統的哥特小說套路,奠定了怪談小說在20世紀恐怖文學的霸主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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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怪談浪潮

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市面上出現了一些“特別”的怪談小說,特別之處在於這些小說往往跨越了多個文學領域,而不僅限於奇幻。2000年的時候,一本名為《佩迪多街車站》的奇幻小說橫空出世,此書後來被認為標誌著新怪談的正式登場,其作者為柴納·米維爾。小說評論家MJ·哈里森在介紹柴納·米維爾的另一個短篇小說《列車》首次使用了“新怪談”一詞來概括這些“特別”小說。2003年他在《第三選擇》雜誌的網絡版上面發帖:“新怪奇。誰在踐行它?它是什麼?它是否存在?”,引發了關於“新怪談”的爭論。

2001年到2003年是“新怪談”文學的上升期,很多作品都是在這個時間發表的。包括傑夫·凡德米爾出名的《龍涎香》系列、傑弗裡·福特的城市三部曲、保羅·迪·菲利普的《直線城的一年》、斯蒂芬·斯溫斯頓的《烽火紀年》、KJ.畢曉普《蝕刻之城》和阿拉斯泰爾·雷諾茲等的早期短篇作品。

2014年,傑夫·範德米爾《遺落的南境》,打敗了劉慈欣的《三體》,獲得美國星雲獎,把新怪談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也正是這部作品中文的出版,讓新怪談真正的被國人所熟知。如今,傑夫·範德米爾和柴納·米維爾成為了目前新怪談小說的代表性人物。兩位作家的風格大相徑庭,柴納.米耶維的寫作風格帶有詭異幽默感,擅長藉助奇境探討真實人生和社會文化議題。而傑夫·範德米爾更擅長構建一個末世圖景,將荒誕和現實自然結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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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怪談之謎

在談論新怪談是什麼之前,有必要了解下新怪談出現的背景。

首先,新怪談的出現,一是得益於1960年代的科幻新浪潮運動,以MJ·哈里森、邁克爾·莫考克、JG·巴拉德等作家為代表的科幻新浪潮作家,其作品模糊了科幻與奇幻的界線,為我們帶了《沙丘》與《星球大戰》。新浪潮運動極大的推動了新怪談的出現,這很好的解釋了為什麼新怪談大多是跨類型的小說。另一個則是20世紀80年代新恐怖小說的崛起,代表是克里夫·巴克的系列藝術創作。這類小說將重點放在描寫畸形扭曲的肢體本身,強調用一覽無餘的,細節性的手法來展現恐怖。新怪談正是借鑑了這種描寫手法,成功將自已與克蘇魯為代表的舊怪談區分開來。

一個明顯的趨勢是,新怪談的運動帶有鮮明的新時代特徵。目前的新怪談小說常常拋棄了荒郊野嶺和地下古城,更多的將故事場景設定在現代都市。另外,新怪談同時也拋棄了很多宗教和神話題材,科學和科技元素所佔的比重越來越大。


對於什麼是新怪談,目前眾說紛紜,我們看一看作家們是怎麼說的。

新怪談的領軍人物傑夫·凡德米爾給出了自己的觀點:"一種以都市為舞臺的架空世界小說,它顛覆了傳統奇幻中常見的概念演繹,並以真實複雜的真實世界為起點,創造出兼有科幻與奇幻元素的設定。"

柴納·米維爾描述“新怪談”是:"一場高質量幻想作品的井噴正在全球,或者說,主要在英國幻想小說界出現,這些作品展示出光怪陸離,荒誕不經,栩栩如生的虛幻現實,五花八門的作家也都躋身創作。"

不過基於我自己的認識,我認為以下的觀點很好的抓住了新怪談的本質:

一種非常明確的想要突破現有的文學壁壘,跨越不同的文學類型,以此來為文學世界添磚加瓦,作出從未有過的貢獻的奇幻小說。

writing that seeks to explicitly transgress the existing boundaries of genre fiction in pursuit of new works of literary merit which couldn’t have emerged from the prior status quo.

新怪談究竟新在何處,總結起來:一是跨類型寫作,不同於新浪潮運動,新怪談是帶有明確的目的跨類型寫作。二是它較多采用細節性描寫手法來傳達某種情緒和氣氛。三則是新怪談更多的屬於都市類型小說。

這就不難理解為什麼新怪談自誕生以來就有如此大的爭議,甚至會有人質疑它是否真的有必要存在。探究其原因,首先新怪談是一個模糊不清的概念。另外一點,新怪談目前的種種表現與其說他是一種新的文學類型,倒不如說他是一種建立在怪談小說基礎上一種新的寫作手法和特點要更為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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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怪談的衍生

在瞭解了什麼是新怪談之後。就不得不提與新怪談有關的一場網絡集體創作運動——SCP基金會。之所以要介紹它,是因為它和新怪談的聯繫越來越緊密。

首先,SCP基金會網站上各種千奇百怪的故事是由全球網友基於網站制定的寫作規則和世界觀背景而共同創作出來的。現實世界中並不真實存在著這麼一個組織。背景設定上,SCP基金會的目標是收容全世界各地出現的異常物品,個體及現象,其本身運作被認為不受各個主要國家政府的司法管轄權,有自己的行政體系和安全部隊和科研機構,可以理解為隱形的跨國組織。發佈在網站上的這些故事大多以其中的研究人員為視角,講訴了基金會是如何在全世界收容研究這些異常物體的故事。有些故事想象力十足,卻又荒誕怪異。得益於互聯網集體創作,故事的風格大多應人而異,其中有些充滿了荒誕與奇幻,有些又讓人感受到恐怖和懸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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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序號為SCP-173的故事就講了研究人員發現了一座不眨眼時會靜止不動,一眨眼就會瞬間移動的雕像。這座雕像的可怕之處在於它可以瞬間從背後把觀察者的脖子擰斷。因此基金會要求研究人員進入隔離間必須三人以上陪同進入,並在要眨眼時提醒隊友。總而言之,SCP網站中每個故事以科研記錄的方式對異常物體描寫的非常詳細,以假亂真,彷彿就是真實世界發生的事。

所以,當大多數人談論新怪談時,常會牽扯到SCP基金會。這是因為它和新怪談的特點高度吻合,其中有很多跨類型的故事和細節性的描述,再加上網絡的娛樂效應,使其一度成為了網路上的都市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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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怪談已死,下一怪談永生

誕生於上世紀90年代的新怪談,其歷史並不長。目前有關新怪談的影視遊戲創作還十分稀少,REMEDY可以說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所以在遊戲方面,我最推薦的就是《CONTROL》,剩下的就是幾年前的獨立遊戲《SCP收容失效》以及《SCP秘密實驗室》。

文學方面,可以閱讀傑夫.範德米爾三部曲《遺落的南境》和他的新書《異形博恩》,柴納·米維爾的《鼠王》,《城中城》,這些作品都有中文版,對了解新怪談有很大的幫助。如果對文字不感興趣,那麼看一看改編自《遺落的南境》的電影《湮滅》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最後,新怪談不是一種約定俗成的體系,倒像是奇幻作家們各顯神通走出了一條條自己的路,最後碰巧匯聚到了一起。同時,新怪談是一場我們正在經歷的文學運動。當某種類型的文學大行其道時,正是某種新的潮流在暗處萌芽生長,蠢蠢欲動。如同舊怪談取代了哥特文學,新怪談超越了舊怪談文學。就像傑夫.範德米爾所說:“新怪談已死,下一怪談永生。”怪談文學永不停歇的本質註定了會有下一個“新”怪談的誕生。只是,下一怪談在哪裡,什麼時候會來,又長什麼樣呢?我們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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