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命運與動物的命運息息相關。

道理大家都懂，但是未必認識到那麼深刻。最近，香港確診了全球首例狗感染病毒，這隻寵物狗被確診新冠肺炎的主人傳染。

雖然專家表示，這隻低程度感染的寵物狗具備傳染性的可能性很小。但是，這是否意味著新型冠狀病毒又一次跨越了人與動物之間的界限呢？

跨物種傳播

很多人會對此感到驚訝，但是事實上，這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在2018年，中美兩國合作的一項研究就發現，豬流感病毒不僅可以從豬傳染到狗身上，還會重組形成新的病毒類型。除此之外，那些流感病毒還悄悄潛伏在許多動物中，鳥、鯨、貂和海豹的特定病毒株全都已經被找出來了。

這無疑在全球疫情蔓延的當下，又一次給了人類警醒：這個世界的健康不僅取決於我們人類，更是由所有的生物來決定的，是時候重新思考，我們與動物之間的關係了。

在過去的一個世紀中，人類從動物身上感染疾病的風險在增加，越來越多的傳染病也跨越了動物與人類的界限。禽流感、豬流感、重症急性呼吸綜合徵、埃博拉病毒等等，這些都是人畜共通的傳染病。

人畜共通的疾病，還不只有傳染病，一些我們人類社會中獨有的疾病，動物也會患有。不僅癌症、糖尿病、肥胖等這些當下人類最關注的健康問題會出現在動物身上，還有抑鬱症、自戕甚至自殺等心理疾病，也存在於動物之間。

我們與動物的關聯，要比想象中緊密得多。

01 共病時代：我們與動物之間並無明顯界限

現代病理學之父魯道夫·費爾考夫認為，動物醫學與人類醫學之間並沒有清楚的界限。

我們與動物的關係悠久且深刻。從身體到行為，從心理到社會，一些相似的生存本能，構成了我們面對外在進化環境的基礎。

癌症是如何發生的，至今還沒有定論。但對動物癌症的研究的深入，給人類認識癌症又提供了新的視角。

一直以來，我們都把癌症當做一種現代病，認為癌症是現代不健康的生活方式、遺傳或者是化學物質濫用導致的。但癌症並不是什麼現代病，動物也會罹患癌症，癌症和生命誕生、繁衍生育、死亡一樣，都是動物王國中再自然不過的事。

距今7200萬年的懼龍化石中科學家發現了直徑約2英寸的腦瘤

侏羅紀時代的恐龍就已經開始患癌了，腸癌、乳腺癌、骨癌等癌症在動物之中也非常普遍，癌症源於基因複製時發生的轉錄錯誤，只要細胞分裂、DNA複製，就會有癌症的發生。有專家推測，幾千萬年前，超級火山的爆發，導致恐龍等生物暴露在有毒物質當中，對當時生物的DNA造成了傷害，引發了癌症。

暴露、接觸有毒物質也會增加動物患癌的風險。1982年，人們在加拿大的海岸上發現了大量的白鯨屍體，並且在白鯨屍體中檢測出了大量的重金屬物質，包括DDT在內的工業、農業汙染物。

除了疾病，人和動物之間也有相似的本能反應。

動物也有性高潮。大多數人可能認為，性高潮是造物主為了鼓勵繁衍而為生物設置的一種獎勵，即使沒有，也不會對生殖造成什麼影響。但獸醫在給動物人工授精時發現，雌鳥如果在觀看性感的公鳥“表演”之後，其產蛋的孵化率要比直接注射精子高，並且，幼雛也會變得更加健康和強壯。更多動物受精實驗也表明，性高潮和性喚起行為會影響受孕成功率和子代的健康。

動物也有青春期。青春期的叛逆、缺乏自我控制，並不是人類獨有的。對於動物來說，青春期也是重要的冒險期和學習期。

當動物學著把陌生的物品放在一群綠猴附近，第一個衝過去的是處於青春期的綠猴，青春期的動物熱愛探索新事物。因為這是一個重要的辨別和認識敵人的方式，降低恐懼門檻，主動接近掠食者，研究他們如何嗅聞、躲藏、奔跑和攻擊，為動物成年之後的生存，積累了經驗，即使這個過程中存在著較高的風險。

除此之外，青春期的叛逆還會鼓勵動物離開自己的巢穴，進入新的群體。另一方面，青春期所引發的親子之間的牴觸情緒，能有效阻止親代與子代之間的亂倫。這些，都給人類提供了思考，如果父母能意識到，孩子的青春期是生理與演化的必然，就不會對孩子有過多的擔憂和過度的管教了。

“大胃王”熊貓每天吃至少40斤竹子而動物園中的老虎每天只吃10-15斤肉

除此之外，動物和人還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大角羊、水牛、美洲豹以及多種靈長類動物也會“買醉”“上癮”，食用具有麻醉效果、能引發幻覺的物質；章魚和種馬有時會自殘；野外的黑猩猩會抑鬱，甚至因此致死。鸚鵡喜歡拔自己的羽毛，直到鮮血淋漓，它可能也有自虐傾向……

02 為什麼人類從動物那裡感染疾病會越來越多？

美國科普作家、醫生芭芭拉·納特森-霍洛維茨在《共病時代》一書中，提出了人獸同源學的概念。她認為了解動物的健康狀況，也能為人類身體及心理健康的改善和治癒提供全新的視角。

《共病時代》| [美] 芭芭拉·納特森-霍洛維茨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 | 2017年9月

回到一開始我們提到的傳染病的問題，為什麼最近一個世紀以來，我們會越來越多地從動物身上感染疾病？

其實，人類從動物身上感染疾病的歷史由來已久。事實上，大部分新型傳染性疾病都來自野生動物。然而，環境變化正在加速這一過程，環境與氣候變化在不斷破壞和改變動物的生存環境、生活方式和棲息地，甚至是食物鏈。

但是，最根本的原因，出在我們自己身上。芭芭拉認為，人類的傲慢，一直使動物疾病被忽視。

一個最重要的表現就是，人類醫學一直只侷限在人類社會，但對動物和大自然的研究，還遠遠不夠，這樣的結果，就是我們的生存環境還面臨著很大的風險。目前，人類記錄在案的病原體，僅僅只佔到了大自然中病原體總數大約10%。

19世紀末發現的菸草花葉病毒（TMV）被認為是人類最早發現的病毒

人類基因組與黑猩猩基因組的相似度高達98.6%，這個數據讓我們重新思考究竟是什麼讓人類變成了人類。的確，我們人類是獨一無二的生物，包含在我們與黑猩猩身體中僅有的1.4%的遺傳差異，是莫扎特、莎士比亞、火星探測器、聯合國、分子實驗室存在的理由。

但是這些驕傲和榮耀，卻讓我們忽視了那98.6%的共性。不僅是人和黑猩猩，不同生物之間都存在著古老的遺傳相似性，幾乎完全相同的多組基因，已經在細胞和生物之間存在了數十億年，是我們面對外界環境時做出相似的本能反應的基礎。

畢竟，一直以來，我們都與地球上的這些生物一樣，面臨著共同的困境，為了活下去，我們也做出了相似的進化選擇。

動物學家珍妮·古道爾與幼年黑猩猩

人獸同源學鼓勵我們，將目光從狹隘的差異上稍稍轉移，去擁抱更多的共性。

03 重新定義醫學的分野

人類醫學界對獸醫學懷有一種無可否認的偏見，儘管我們已經知道，動物和人類一樣面臨著同樣的疾病和健康問題。芭芭拉在書中寫到，她身邊的一些獸醫，會定期閱讀人類醫學期刊，但是人類的醫生卻從來沒有看過獸醫學的資料。

在近代醫學上，人類醫生和獸醫在大部分時間都是分道揚鑣的，即使人類的藥品會在動物身上做實驗，但是這樣的合作只停留在實驗室。

在共病時代的今天，人類和動物會罹患相同的疾病，面對疾病，沒有生物能夠做到真正地隔離，只有通過醫生、獸醫的並肩努力，才能解決和治癒所有物種的患者。

因此，芭芭拉建議，應該重新定義醫學的分野，重視獸醫的地位，加強醫生與獸醫和進化學者之間的合作。“我們與動物共有的困境，能使我們變得更有同理心，還能拓展我們的思維能力。而且它能讓我們生活得更安全。

不僅是醫生，我們對疾病的思考也不應該被禁錮在人類社會中間。可以說，地球上的所有動物都是“命運共同體”，這個世界的健康並不只取決於我們人類，而是由這星球上所有生物的生活、成長、患病與痊癒來決定。

所以，我們的思考，應該跨越病床和醫院，延伸到華南海鮮市場，到農田，到叢林、海洋和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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